廖羽看着活宝叔的背影,默不做声。
“确实这样不行,得立个规矩,”他突然转身跟我说,“一个个如入无人之境,很没礼貌。”
我倒,这个家伙,思维跳跃得也太快了,我还在琢磨他们的话,他竟然在想这个。
“我嗓子很痛,可是我想跟你说会儿话,怎么办?”我捏着喉咙用假声跟他说。
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把耳朵凑近我的嘴巴,“这样,说轻声些,只是,你确定不用休息吗?”
“不休息,”我轻轻地说,“我想听你说我跟你的事,我准备好要知道了。”
他第一天来店里,我一直追问他是谁的时候,他曾经问我是不是确定想知道他是谁,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我想,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看着我。
我点点头,表示确定,我想知道关于自己跟他之间所有的联系,这个被我遗忘的人。
只是,廖羽并没有如我所想像地滔滔不绝讲述我跟他的故事,我以为我会有一段很长很曲折很东动荡的浪漫故事。
“我们很幸运,在热情还没消散就被迫分开了,这四年,想念你已经成为习惯,”他说,“对你,我除了感情还有责任,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至于你丢失的记忆,如果找不回,就制造新的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不懂,男人的责任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静,没有噩梦,没有美梦。
他躺在我身边,我们什么也没做,连拥抱都没有,他只是握着我的手,一直握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高柔已经来了,跟廖羽在研究我吧台里的器皿。
她准备开始她的美艳女招待生涯。
披上睡袍我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看他们。
“睡得还好么?”廖羽含笑看着我,他的笑容让我有些尴尬,看起来很意味深长,想起昨晚竟是跟他躺在一起睡的,竟有些脸发烫。
还好高柔适当地帮我解围了。
“宁沧海,为什么你明明有咖啡机还要用虹吸壶煮呢?不是很麻烦?”她在研究咖啡机的按钮。
“因为享受过程更重要。”我裹紧睡袍冲去洗漱,因为廖羽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
“叭~”一声清脆的玻璃爆开的声音。
我梳头的动作被打断。
哦,不要,我的壶,这个笨女人弄破了我的壶!
举着梳子就冲向吧台,高柔捏着裂了好几条缝的下壶,挑着眉看着我。
廖羽在旁边抱着手臂吃吃地笑,“你要倒霉了,”他凑近高柔的耳朵。
这个男人,这样笑是什么意思,是等着看我像泼妇一样上窜下跳吗?
我就偏不让你得逞。
我把梳子往兜里一插,把廖羽和高柔都从吧台里赶了出去,从酒柜后面的储藏室翻出来一只新壶洗净预热,然后装上热水,点起酒精炉。
“我不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想学煮咖啡呢,就要先学会动作轻柔,这可不是你抓鬼。”我尽量保持温和的笑容,温和的语气。
高柔的注意力在我的动作上,廖羽就一直盯着我的脸,似乎要在我脸上找出一丝他以为会存在的怒气。
我温和地对他笑笑,点点头,非常满意他有些讶异的神情。
待到下壶的水都爬到上壶,我开始往上壶添加高柔已经磨好的咖啡粉,看起来粗细还行,将就着用。
“这个可以让我来吗?”高柔看着我轻轻地搅拌咖啡粉,伸出手来要抢我的搅拌匙,见鬼,她的手指干嘛这么又长又嫩,为什么我的就是这么短短的。
我转头看看廖羽的手指,他坐在吧台前,两手互握,放在吧台上。
他的手指,修长而坚定,我想到他曾用它们抚摸我的脸,我的手,我的头发,他是温暖的,连手指都是温暖的。
“哎呀!!”手指一下刺痛惊醒神游,不小心触碰到了滚烫的玻璃,我缩回手对着吹,好烫。
廖羽已经闪进吧台,一把抓过我的手,仔细地端详,“你个笨蛋。”
他凑得离我太近了,他的气息迎面而来,我心头一荡,热度从手指上烫到的地方直接飞上了脸颊。
用力缩回手,却让廖羽看到了我窘迫的样子。
他盯着我,眉眼慢慢泛起了笑意,就像他第一天走进店里来的时候那样,直视着我,眉眼带笑。
“然后呢!”高柔又一次帮我解围了,浓郁略带些酸的咖啡味已经四溢。
绕过廖羽,无视他的笑眼,我挺起胸,直起腰,飞快地将酒精炉移开,轻轻用微湿的抹布包在下壶边缘,看着褐色的液体被迅速拉进下壶,泛起很多浅棕色的泡沫。
我一手握住上壶,一手握住下壶握把,轻轻左右摇晃上壶,将上壶与下壶拔开来,然后将壶口对着高柔的鼻子,“闻吧。”
高柔疑惑地看着我,“只能闻不能喝吗?”
“不是不能喝,是我忘记拿杯子了,”看着高柔愣愣地,然后察觉到被戏弄了,眉毛都竖起来了,我心里极爽。
戏弄下外行,这让我终于在这些天频繁使用傻瓜惊呆三式之后,扬眉吐气了。
廖羽在我身后轻咳了一声,绕过我的肩膀,递过来一只雪白的细瓷咖啡杯,“如果是我让你忘记了拿杯子,那对不起了。”
这个猪头,他说他让我忘记拿杯子,指的是我看着他手指发呆吗?还是他冲到我面前让我脸颊发烫了?
轻轻将咖啡倒入廖羽手里的杯子中,他端到鼻子下闻了下,“这是你煮给我喝的第一杯咖啡,为什么我闻着有些焦枯的味道呢。”
因为我发呆了,我低头笑了笑,反正,以后应该会有很多杯的。
看我演示完,高柔全力以赴地开始蹂躏我的咖啡豆,和虹吸壶,终于在廖羽严禁我再品尝高柔的杰作之后告一段落,因为空腹喝下太多咖啡,我的脸色已经开始苍白,我的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不过廖羽不知道,我很开心,因为从开这个店开始,我都是一个人在吧台里,煮咖啡,做蛋糕。
听着高柔在吧台里丁零当啷地收拾器皿,我愁眉苦脸,已经能想象到我那些脆弱的器皿是如何优美地落入垃圾桶。
廖羽从头到尾,就喝了我煮的那杯,因为开小差而煮枯了的那杯。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欲言又止。
我看着他,只要别问我刚才在发什么呆就行,“想问就问嘛。”
“唐僧如果明白如来紧张他的安危只是为了要他到达西天把真经带回去,他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
我知道他说的,是守灵家族为了自己的荣誉和使命才保护我。只是我觉得,心里不舒服这种事情,在生命还受到威胁的时候,是没有资格说的,唐僧若有凡夫俗子的嗔念,那也是要等到拿了真经回到大唐以后,才会越想越不舒服吧。
相比之下,我更在意的是他们能让我多安全,不过面前这个男人,我愿意相信,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悟空,你只管保护好师傅,其他的待我们到西天以后,再议……阿弥陀佛~”
我学着连续剧里的唐僧眺望西天一派憧憬向往,说完,我站起身走回吧台,我得去捍卫我的财产了,因为我听到,高柔又磕掉了一个碟子。
“沧海,”廖羽叫住了我。
“嗯?”我回头看他。
他凝视着我,“我会守着你的。”
我微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