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苏盐在家中准备出诊的衣物用品。这几年来,柳大夫一直要求苏盐牢记好书本知识,认药材,识药理,并且不断掌握药材的采集,处理方法。虽然苏盐自我感觉良好,但是柳大夫很少给苏盐明确的肯定。前两日师父检查苏盐的功课,见苏盐的基础很扎实了,斟酌片刻,决定此次出诊苏盐随行。
苏盐心中欢喜,师父为人沉稳,很少夸赞自己,虽伴其身侧学习多年,出诊还是第一次!看来自己出师有望啊!哈哈,低调低调!苏盐脑海里浮现出师父一脸深沉的样子,嘴边常挂着活到老,学到老!
“苏琪,一会儿姐姐收拾妥当,将你送到师父家,明日傍晚我和师父回来再去接你。你要听师娘的话,有能干的活计,要帮着师娘,不准偷懒!姐姐领了诊金,回来给你买吃食,可好?”苏盐半蹲着嘱咐苏琪。
苏琪小嘴一噘“知道了,姐姐都念叨好几遍了。”
“好啊你苏琪,还没娶媳妇儿,就嫌弃姐姐唠叨了!仔细你的屁股!嗷!”苏盐张大嘴巴,装作老虎怒吼的样子,和苏琪追逐起来。
姐弟两正开心的抓痒痒,大门忽然传来“叩叩叩”的声音。
“谁啊?”师父说好在家等着我们过去,平日里也没有别人登门,谁会大清早来家里?
“盐丫头!是我啊!你陈婶子!”
苏盐压下心头的疑惑,去给陈婶子开门,刚开了半扇门,苏盐便撇见旁边一身大红的胖媒婆,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苏盐心头暗暗觉得不好。心里虽不喜,但陈婶子上门,没有不让客人进门的道理。
“陈婶子,您怎么来了?”
陈婶子热络的拉过苏盐的手。“哎呀,盐丫头,喜事!喜事!”
“还是我说吧!”花大娘用手帕虚掩着笑容,可惜手帕掩不住她庞大的脸庞,也掩不住她喜不自胜的模样。自上次在陈婶子家见到苏盐,她就打上了苏盐的主意。父母早逝,长得不算好但是也不差,小小年纪没有主心骨,这种丫头最好笼络了!正合适自己愁的一门亲事!
苏盐见花大娘盯着自己像盘中餐一般的眼神,一阵恶寒,期望他们速速说完离去,自己还要去和师父汇合呢,第一次出诊就迟到,师父那脸色肯定不好!“大娘别卖关子了,您快些说吧,今日我还要和师父外出问诊。”苏盐礼貌的笑着回应。
“呦,小姑娘家家还出什么诊啊!我跟你说,我给你谋了个好婆家!嘿嘿,你这要是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啊!诶,这就是你弟弟苏琪吧?你这亲事要成了,你弟弟都跟着沾光啊!”说完,一脸自豪得意的样子。
苏盐内心狂汗!你那是什么神气的表情?我需要你说亲?
“大娘,苏盐自觉年纪尚小,未曾考虑婚嫁。让您费心了。”
苏琪察觉到姐姐不高兴了,而且这个胖大婶自己从未见过,他怕他们欺负姐姐,趁着大伙不注意跑了出去。
花大娘不信这小妮子一点不心动!自己主动上门说亲,她还摆上谱了!别人家可都是花钱请自己的!花大娘变得苦口婆心的样子,“姑娘啊!你也不算小啦,这马上就是十六了,可以商讨嫁娶事宜喽!亲事可以先定下,这宴席晚些再办也是可以的!再说,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你弟弟啊。”说着沿着小路往院子里走了些许,“瞧瞧,瞧瞧这房屋旧的,这院子也该修缮了!”花大娘用帕子在鼻子边扇了扇。
苏盐内心狂奔过一万只***……
“花大娘,您是这家喻户晓的有名媒人,我敬您促成了这么多良缘眷侣。”苏盐挺直身板,往大门渡了几步。“不过苏盐未曾想过攀附权贵,我有手有脚,学医问诊,自能照顾弟弟周全。我的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陈婶子见苏盐一副无可商量的样子,又瞧瞧花大娘变阴沉的脸。也不知这盐丫头怎么忽然这般态度。陈婶子凑到苏盐身边,拉了拉苏盐的衣角,轻声说道:“盐丫头,不可以这般无礼。花大娘也是为你好!她们镇上的吴家三少爷你可知道!那小少爷长得俊秀,这家境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啊!”
苏盐深吸一口气,和她们生气没有必要,今天我的好心情啊!
苏盐垂下眼睛,也不看陈婶子,“陈婶子,念我叫您声婶子,您不能认为苏盐年纪小,无依无靠,随意编排我的婚事。谁人不知这吴家的三少爷是个傻子。还是您当我是个傻子看?家有万贯?与我何干!”
苏盐抬起头,定定的望着陈婶子的眼睛:“您若是这般轻贱苏盐,我只能送客了。”陈婶子被苏盐亮亮幽深的眼神看的呼吸一滞,难道自己做错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花大娘听苏盐这般说辞,气的火冒三丈!心道你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却也怕闹得收不了场,黄了这门亲事。吴家老爷可是许了自己三十两白银啊!这可够平常百姓十年吃食了!无奈这周围几个镇上有点长相条件的人家,都不肯让孩子嫁给个傻子守活寡!这平常人家也不是没有适龄的丫头,就这丫头入了自己的眼,偏偏是这般的倔骨头!气死我也!
花大娘到底是出了名的媒婆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花大娘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不是我说啊,这嫁个好人家才是女子的出路,你姑娘家家的在外抛头露面,虽说是个学医的,到底还是有很多不便啊,这不适合良家女子!大娘我是为你好啊,这好亲事儿可是不等人啊!”
“呵,大娘在说笑吗?抛头露面不是您天天做的事?这不是良家妇女的帽子可不能乱戴的!且不说生老病死不分男女老少,人人躲不过,医者又怎么能限制于性别和年龄!这就轮不到您在我这里说教了!请回吧!”苏盐明确下了逐客令!这人真真不是讲道理的,多说无益。
苏盐噎得花大娘无言以对,气的她抖着手指着苏盐咬牙切齿道:“你,你,好你个伶牙利嘴的丫头!得罪了我,莫说没人敢给你说亲,我看你嫁不出去莫要再来求我!”
“哼,我家丫头的婚事自轮不到你来操心!”柳大夫一推门大跨步走来。
“师父,您怎么来了。”苏盐迎上前,看到师娘牵着苏琪走在师父身后,心里明白是苏琪寻来的师父师娘。他们身后,云肖扶着云老夫人,湘湘提着东西随在一侧。
额,谁告诉我他们怎么找来的?
花大娘见来了不少人,看样子不好对付。心里计较一番,今天暂且这样,眼下是占不到先机了。这丫头不是无依无靠吗?怎么忽然冒出这么多人。给陈婶子使了个眼色,花大娘又缓和了语气:“我见你年级小小,少不知事,且不与你计较。这亲事往后再说吧。”
陈婶子见苏盐与花大娘起了冲突,本就尴尬,趁花大娘暗示自己,赶忙说道:“就是,就是,盐丫头,你先忙着,日后再说。”说话的档口还偷偷瞥了瞥柳大夫的脸色,这柳大夫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刚刚可见怒气不小。柳大夫在医馆大堂坐诊多年,在这镇上还是有些名望的。我们小家小户的,不能得罪啊!
苏盐无奈的微微叹气,这陈婶子平日里确实没少帮衬自己,也不知因何与花大娘掺和起自己的事。“陈婶子,您的心意我记下了,但苏盐现在没有半分嫁人的想法。婶子请回吧。”
“哎,好,那我们就先走了。”陈婶子赶忙拉着脸色不大好的花大娘匆匆离去。
看着陈婶子花大娘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柳大夫气的一甩衣袖,哼!刚刚那花大娘乱说一气,指责苏盐学医抛头露面不知廉耻!真真气死人!“无知愚妇!”
苏盐也不知师父一行何时到的,听到多少,见师父气得不轻,大概听到了花大娘的那些谬论。
“师父,莫生气,您也道她无知,更不必动怒了。”苏盐悄悄拉了拉师父的衣角,眨眨眼,想问问这云老夫人是怎么回事儿。
柳大夫明白苏盐的小心思,今天要卖卖关子。柳大夫清了清嗓子:“咳咳,别让老夫人站在门口了,苏盐快快请贵客进屋吧。”
苏盐见师父不搭理自己,有外人在,也不好再问。向老夫人微俯身,“婆婆您里面请。”
“云老夫人,请。”柳大夫之前在医馆就看出云肖气度非凡,这次见到云老夫人,也是举止优雅,有气度之人,想是家教良好。虽说他们是登门道谢来了,也要好生接待,不可失了体面。
师父和云老夫人先行,师娘也领着弟弟去厨房做水泡茶了,苏盐静候一旁待云肖先行。
云肖接过湘湘手中的东西,示意湘湘先随老夫人进屋。云肖来到苏盐面前,递上手中的东西:“奶娘自那日姑娘受伤就一直挂念着,这是奶娘整理的一些药材,请收下。”
苏盐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自己就是那日的小子?现在还知道了自己是个姑娘,恐怕连家里情况也知道了吧。眼前的男子还是很高的,自己将将到他胸前。正想着如何应对,男子忽然俯下身在他耳旁轻轻说道:“我说过,改日登门拜访。”苏盐抬起头,再一次跌进他的眼眸。
带着笑意,深沉发亮的眼。
苏盐微微愣怔,这双眼好像比今日的阳光还要耀眼。“谢谢拜礼。”几不可闻的吐出口,也不管对方听见没有。苏盐匆忙低下头转过身往院子里走。
必须和他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