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泽普拉?”直到说出这句话好久之后,闫健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恢复了言语的能力。他清楚地记着这句话,那是一个名为泽普拉的人对自己说的。而这个泽普拉,就是米德加尔特的空间守护者,或者说,神明。
老人抬起头,缓缓地看向他。这个动作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完成,却如同过去了数万年。荒谬和扭曲充斥在这片空间,让人感到十分地混乱。
老人开口说话,那声音却直接在闫健的脑海中响了起来,“你险些引发了时空崩塌。”
“我?”闫健惊疑地指着自己。“您...确定没有认错人嘛?我一个小小的人类,何德何能能引发这种大事件...”
“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悖论。”老人的语气平淡又悠长,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刚才你的话险些引起了时空的注意,差一点你就会被时间当做偏差给消除掉。”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从今往后你将再也不存在过,无论是在地球,还是在凡特维斯。”
“感情您还是个大物理学家...”
“要不是提姆(Time)发现得早,我们也救不得你。”
“那还真是谢谢您们了,就这么把我给召唤过来,屁也不吱一声,就这么给我放在凡特维斯的大染缸里,险些腐烂成一废人。”闫健对老人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敬重,仿佛他们两个很熟一样。他也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顶天算上梦里那回,他们这样才是第二次见面,可那种熟人好久不见的亲切感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听到他说的话,老人默不作声的转过身,看向凝固在时空中的露米娜,语气之中终于有了一丝感叹,“自那之后,时空已经平稳地运行了四百年,真是不容易。”
闫健心说您不是能随意掌控时空嘛,那烦请您往后跳二十年看看我是回到了地球还是在凡特维斯的大陆上烂成了一个大叔。可他发现,自己说话的能力又被剥夺了,时空崩碎的混乱感再次降临在了他身上。
“记住,不要被时间察觉到你的存在,关于你的身世,更是只字不能提。”老人的身影扭曲了起来,“伊留斯托我带来一些礼物,希望你可以原谅他召唤你们时造成的偏差。”
再一回神,老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又是那种荒谬的感觉,他存在过,可他不存在过。闫健注意到周围崩塌的时空碎片缓缓愈合着,雷雨轰鸣的声音又回到了耳朵里,那些灰白之色渐渐褪了下去,恢复成事物原本的颜色。
“我也是地——”闫健发觉自己又回到了说这句话的状态。他凭借着意识,强行把将要说出口的那个字掰弯,变成了别的字吐了出来,“面上...”他险些咬到了舌头。
“地面上怎么了?”露米娜好奇地看向他。
“地面上...额,”闫健斟酌着用词,“地面上最渴望成为吟游诗人的那一个!”他记得在这之前,他们在谈论但丁的话题。
“圣子说话的方式很独特呢。”露米娜轻笑。
我也不想啊,可要是按正常说话,老子的存在都要被抹除了。他擦着汗,仿佛哮喘般地喘着粗气。
“嗯?”露米娜疑惑地看向他,轻嗅了嗅,“奇怪,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吗?”闫健以为露米娜发现了刚才的异样,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的生命力...突然强大了许多。”露米娜掰着指头,“大概是先前的十倍吧。”
“十倍,怎么可能,肯定是您感受——”他摆摆手说着,突然顿了下来,“错了吧...”他颤着声说完了后半句话。
闫健突然想起了泽普拉说的话。如果他口中的伊留斯也是个奇奇怪怪的神棍的话,那他带过来的礼物...胖子狠狠地吞咽着口水。
“不,我是不会感受错的。”露米娜摇着头,“一定是生命之神突然赐福给你啦,听说他就喜欢干这种事情。不过以往,他都是把这些祝福赐予年轻漂亮的女子,再迎娶她们为妻,今天怎么落到你头上了。”
“敢问这位生命之神叫什么名字...”闫健打着牙颤问。
“我记得好像是叫做伊留斯。”
“这个老淫棍...”胖子忽然紧紧地捂住了胸口,小心地四处张望起来。此刻他内心何止一万只***奔腾而过,他闫健何德何能让这风骚的生命之神看上,难道还要把自己迎娶到天上不成?
想着,他感到一股恶寒,又更加捂紧了胸口。
......
“所以狼人诅咒其实不是一种病,而是您的赐福咯?”闫健走在雨中,盯着自己身上的光幕,说道。那光幕是露米娜召来的,像是雨伞一样挡在他们头顶,任凭风吹雨打,却一滴雨都溅不进来。
“本来那些赐福也不是为人类准备的。”她叹着气,“如你所见,我的本体是一头狼。因为我特别喜欢人类,就希望那些狼们也能体验体验变成人的感觉。”
那它们还不遍地撒尿望月咆哮么,听起来就有碍于城市形象...
“可一百年后,我按照日子要回到原本的时空时,却发生了一些岔子。”她戳着脸思索了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忘了,总之我的一小部分灵魂被留在了这里。那些灵魂中的狼性和人性各自分离开来,变成了一条银狼,和你所见到的...”
“希瓦。”闫健接话道。
她点了点头,“虚弱的银狼被当时的日怒精灵抓住并封印了起来,直到最近几十年才被唤醒,用来研究狼人诅咒的问题。”
“而希瓦则孤零零地在世间游荡了数百年。有时她会附着到濒临死亡的人身上,以他们的身份延续十几年的光景,但更多地时候都是像游魂野鬼一般,无处可去。”
四百年...真是一段难熬的岁月。闫健听着她的话,不由地为希瓦难过起来。他想象着希瓦独身一人,飘过荒原,飘过村庄,看到水晶上绚烂的光和温暖的人群,想要去触碰却又不敢靠近,只能孤零零地缩了回去,继续游荡了起来。
真是难过啊,希瓦,真是孤独啊。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泪水如同雨滴般落了下来。
“希瓦附身过的人类在死后都出现了半人半狼化的症状,所以狼人诅咒这个说法才广为流传了开来。”露米娜捋着头发,轻轻地说,“最近的二十年,希瓦附身在一个人类小女孩身上,巧的是,这个小女孩的名字也叫希瓦。”
“那女孩身染怪病,所以家人都对她特别好,把她当成小公主一般捧在手心。她家里的父母兄弟都是邻里出了名的恶匪,家里靠着抢劫来的财务,过着十分富庶的生活。”
“在她六岁的那个晚上,当地的治安官纠集了许多的人,将她的父母兄弟全部杀死,处以极刑,甚至连小女孩都被卖给了日怒精灵的手里,当成奴隶调教。”露米娜自顾自地说着,脸上涌上了些许愠火。
“她的重病不久后就发作去世了,恰巧希瓦路过,被那具空壳身体吸引了过去。女孩的怨念和希瓦融合在一起,甚至让她忘记了许多事情,变成了一个新的灵魂活了下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狼人诅咒的受害者,其实她才是将祝福扩散出去的人。”
“那些日怒精灵们身染祝福,有许多都变成了半人半狼的怪物。看守希瓦的精灵认为她是不祥的诅咒,于是在一个夜晚,找来了许多条狼想要杀死她,却反被她控制狼群咬死了。那之后希瓦才逃离了亚尔夫海姆,游荡到黑森林,又碰到了西尔维娅女王。”
“所以希瓦才会对那些日怒精灵那么仇视,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小女孩的怨恨。”闫健淡淡地叹息着,“而那些日怒精灵为了治愈族人扩散开的狼人诅咒,才会大肆抓捕人类,希望能找到瘟疫的源头,从而对症下药。”
“是的。”露米娜点了点头。
“这简直是仇恨的漩涡。”他摇着头说。
“再之后的日子就平淡了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希瓦和西尔维娅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期间虽然也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是希瓦的灵魂在抗拒着,不愿意让我说出来,我也不好向你透露。”
“我能理解。”
“但看得出来希瓦还是蛮喜欢你的。”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非要排个号的话,西尔维娅在她心目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圣子你居然能拍到第二,也是让我非常吃惊呢。”
“那真是我的荣幸,我也蛮喜欢希姐的。”闫健也跟着苦涩地笑了两声。
“有机会的话,真想去拜会一下西尔维娅女王,感谢她这么多年来的关照啊。”露米娜怔怔地看向了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就去呗,我记得您之前就说过这句话。您实在不好意思张口的话,我帮您解释两句。”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诅咒间”里面思考过的问题,应该怎么告诉西尔维娅,希瓦和一头狼合二为一了。
“不,没有机会了,在走之前,希瓦还有最后的几件事情想要做。”她摇了摇头,“至少要完成这个小女孩的遗愿,让她安心轮回。”
闫健知道她说的遗愿是什么,但他更关心的是,露米娜说她要走了。他也知道要走了的意思是,要回到她原本的世界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吸着气,鼓起全身的勇气问道,“您还能在这留多长时间?”
“半天。”露米娜轻声说。
“半天...吗。”他的眼泪又悄悄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