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王溪氏及王谭氏按照生辰宴前接到的皇后的懿旨带着王玉婧入宫。在马车上,王谭氏恐王玉婧入宫在皇后面前失仪,就将诸多注意事项又跟王玉婧重复了一遍。王玉婧虽早有些不耐但还是耐着性子等王谭氏说完后,才撒娇说了句,“娘亲,不论什么,婧儿素来听过一遍就能全记住,娘亲为何要一再重复呢?”王玉婧自小聪慧,从学说话起,半年内就背会三字经弟子规百家姓,此后无论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背一遍就能记住。但怕的就是这份聪慧,宫中向来是恪守规矩的人才能有几分全身而退的机会,过于聪慧很多时候恰恰就是一条避无可避的导火索。王溪氏见状只叮嘱了一句,“婧儿听你母亲的话,都是为了你好。”王谭氏恭敬地向上座的母亲点了点头,又再三交代切王玉婧不可逾越,不可自作聪明猜宫里人的心思,凡事要守着规矩不可让人挑出错来。王玉婧看着自家祖母和母亲如此严肃,自是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开始认真对待起此事来。
琉凰宫
王玉婧随祖母及母亲站在琉凰宫主殿璃凤殿前,等待宫女进去通报。此时的王玉婧正面临着第一道考验,殿前除却守殿门的宫女,还站着一位四十多岁衣着华丽精神抖擞的嬷嬷,她就是皇后派来观察王玉婧的。其实王玉婧在走进琉凰宫就注意到了那个嬷嬷,但是她谨记母亲的话,严守着规矩,并未左顾右盼更没有正式打量过那位嬷嬷,不过看她不同于其他宫人的衣着及气势,王玉婧就能猜到几分。此时璃凤殿内正在优雅地细细品茗的溪皇后是绝对想不到仅三岁的小娃王玉婧已经道破她的心思。王溪氏和王谭氏多次入宫觐见溪皇后,自然知道此刻站在璃凤殿殿门口的嬷嬷是溪皇后的陪嫁乳娘应嬷嬷,不用细想就知道其中的用意。王谭氏心头一紧,回想着从踏进琉凰宫内,自家女儿王玉婧是否做了些有违规距的事或是过于紧张而显得有些胆小怯懦。王溪氏则是想,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婧儿自会走路起就跟在自己身边学规矩,即便是初次进宫也会无什么大碍的,就是自家侄女这心思是越来越缜密了,也越来越不信他人,连自己亲自教养的孙女都要考研观察。与两位大人所关心的不同,王玉婧此时表面守着规矩,其实心里已经将溪皇后归于攻于心计一类的人,并想着进殿后要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溪皇后。因为应嬷嬷没有读心术,看不出三人心里在想什么,就表面王玉婧的表现来看,还是十分满意的,无过于紧张也无初次入宫的怯懦更无不守规矩四处张望,等待时也无不耐,颇有几分王溪氏的样子。溪皇后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亲姑姑多等,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便让三人进去了。而应嬷嬷并未跟三人一同进殿,而是出了琉凰宫去了东宫。溪皇后的儿子,也是元熹帝的嫡长子轩辕祚早在三年多前就被元熹帝封为太子入主东宫。应嬷嬷没有进殿而是去了东宫请太子,就意味着王玉婧通过了溪皇后的小小考验,愿意引荐王玉婧于自家儿子轩辕祚相识。这么做无非是为自家皇儿未来登上帝位做准备。王玉婧是元熹帝下旨承认的凤命,又赐名又封鸾凤郡主,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本来溪皇后还有几分担心,若是王玉婧今天做得有半点不好,应嬷嬷就会随三人进入殿内,溪皇后便不会允许自家皇儿和王玉婧相识,让姑姑再带回去教养些年或者直接为自己的皇儿另觅佳偶,而王玉婧也只能落得太子侧妃之位,太子妃早晚会成为一朝国母,溪皇后对此很是谨慎。溪皇后的引荐相识,当然并不仅仅是让两人认识了,有点心思的人都懂这是内定儿媳的表现。溪皇后从未独自召见过哪家的姑娘,更别提让自家儿子和朝中官员或王侯贵亲的女儿相识。不得不说,溪皇后还是深谋远虑的,在王玉婧三岁的时候就定下她当儿媳,中间省去了很多曲折,在许多年以后,溪皇后成为溪太后时,也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的决定。
王玉婧和王溪氏王谭氏随着溪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萝艻进了璃凤殿,随着祖母和母亲拜见溪皇后行大礼,“臣妇(臣女)拜见皇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姑母不必多礼。”溪皇后说着就从高位上走下来亲自扶王溪氏,而溪皇后身边的两个大宫女萝艻萝藦就去扶王谭氏和王玉婧。“萝艻,快扶姑母坐下,表嫂和婧儿也一并罢。萝藦,上茶,这宣山濠春是上月初才上贡的新茶。”再次福礼谢恩后三人依次落座。王玉婧虽然面上没露什么,实在在心里琢磨,溪皇后待祖母甚是亲近,亲自扶祖母起身又立刻赐座上茶,又唤祖母为姑母,连带自家母亲和自己也受了恩泽,被溪皇后亲昵称呼。看母亲对溪皇后所做的一切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看来溪皇后每次都会如此。思及此,王玉婧就开始想着谁为什么呢。照理说,溪皇后是皇后,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儿子又是皇上的嫡长子且已经被封为太子,溪皇后今日即使只按礼数点到为止不用这般亲近也是可以的。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王玉婧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溪家是江南簪缨名门,根基多在江南地区,虽然现在也不是没有人在京城当差,溪皇后的亲弟就是现任礼部尚书,但是礼部实权有限,溪皇后在京城靠得最多的无非是自家祖母瑞熙公夫人,不然如何力压后宫众权臣世家之女坐稳皇后的宝座呢?给一些华而不实的体面,换来的是更加紧密的支持,真是好谋划。王玉婧心里又开始觉得溪皇后手段高明。因为她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将成为溪皇后的儿媳,不然她肯定会为自己以后的日子哀叹,毕竟这么厉害的婆婆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溪皇后和王溪氏王谭氏各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句家常话,就将话题转到了王玉婧身上。王玉婧坐下后就一直端坐垂首,眼观鼻鼻关口口关心,像是未听旁人在说些什么,很是沉稳的样子。“这就是雅凰罢,快过来让表姑看看,自你洗三宴后就想亲眼看看你,奈何表姑出不了宫,可心里一直惦念着你,快来表姑身旁让表姑好好瞧瞧我们雅凰。”雅凰是溪皇后在王玉婧洗三时亲赐的小字,溪皇后为显亲近,自然这么称呼王玉婧。王玉婧听此话没有半分扭捏,自然而然地从跪坐直起身来,再借助双脚抵地的力量,双膝一起离地,未成蹲姿就先站了起来。先是边福礼边答是,再轻迈有几分雏形的莲步走到溪皇后眼前,又接着福了一礼,“雅凰能得表姑挂念甚是开心,谢表姑。”这一套动作话语一气呵成无半点偏差,差点令溪皇后认为是演练数十遍的,又立刻打消这念头,因为不可能连她说的话都能算出来。不过王玉婧此刻是彻底征服了溪皇后,在皇后轩辕溪氏的眼中已经被贴上太子妃的标签了。所以溪皇后看王玉婧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真切,又摸了摸王玉婧的发顶和脸蛋,对王玉婧越来越满意,最后甚至展开了双臂抱了王玉婧一下,一时让王玉婧受宠若惊。这时应嬷嬷从殿外走进来,行礼道,“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请安了。”溪皇后看了王玉婧一眼,王玉婧行了一礼回到自己的座位边上便没有坐下而是站好,溪皇后看在眼里心里自是又赞赏了王玉婧几分。随后,太子轩辕祚就进入殿内。“儿臣给母后请安。”八岁的轩辕祚王者气势十足,虽然声音还有些稚嫩,但丝毫不影响其气势。王玉婧在轩辕祚给溪皇后行礼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轩辕祚,却被刚起身的轩辕祚逮了个正着,凌厉的眼神看了王玉婧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却让王玉婧心惊了下,王玉婧从出生就有凤命预言在身,身边的人无论是下人还是长辈都从未用如此凌厉的眼神看过王玉婧,不得不让王玉婧心惊。王玉婧开始警惕起来,自卫的本能告诉她,太子不好对付。王玉婧随着母亲和祖母向太子轩辕祚行了礼后,溪皇后问了轩辕祚几句最近读什么书之类的话之后,就开始向轩辕祚引见王玉婧。“这是你姑外祖母的嫡孙女,婧儿,王玉婧,也是有凤命在身的鸾凤郡主,你该知道。”王玉婧再次起身福了标准的一礼,“臣女王玉婧拜见太子殿下。”溪皇后向轩辕祚介绍王玉婧的时候,故意先说了家世后说封号,王玉婧自然会意只称臣女未用封号自称,这其实也是一轮考验,考的是王玉婧是否能随机应变,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嗯,表妹请起罢。”轩辕祚声音冷峻得让王玉婧发抖,但王玉婧也只是在心里抖了一下,立即道谢,“谢太子殿下。”轩辕祚可以称呼王玉婧为表妹,那是抬举,如果王玉婧真的唤了轩辕祚为表哥而非太子殿下,那就是不识抬举,这是王玉婧明白的,所以王玉婧恪守礼仪,半分不敢僭越。溪皇后有意让二人再熟悉几分,方便为日后做打算。“雅凰是婧儿的小字,雅凰是第一次入宫,祚儿代母后领雅凰去御花园逛逛罢。”溪皇后下令,轩辕祚和王玉婧自然是遵从的。轩辕祚在前面领路,王玉婧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七月末的御花园夏景怡然,虽然王溪氏的淳炳苑王谭氏的茗琴院以及王玉婧自己的鸾凤阁都是不俗且各有千秋,但是和御花园一比,实在是没得比。由此王玉婧也深深得知,他这个太子表哥轩辕祚和自己的不同,心里对这个太子表哥更加敬畏。王玉婧心里有事,步子上就稍慢了些。待轩辕祚回头的时候,就看见王玉婧慢慢边迈着自己的小步子,边侧着头看着身边的花,轩辕祚看着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小人儿,穿得粉嫩嫩的半袖襦裙,小小的,嫩嫩的,软软的,不由心头一软,凌厉的眼神也舒缓了许多,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两人就这么拖拖拉拉地逛了一上午的御花园。快到午时,轩辕祚就带着王玉婧回到了琉凰宫。自五岁入住东宫起,除了皇上召他去琉凰宫用膳,就再也没留在琉凰宫用膳的轩辕祚,今天竟破天荒地主动提出留在琉凰宫用午膳。而王家三母女自然是按照惯例被溪皇后留在琉凰宫用午膳,所以这顿午膳格外热闹。不过这也只是表面现象,众人心里也就只有溪皇后是真心高兴罢了。王玉婧觉得,在轩辕祚在的地方,她如坐针毡,每一刻都是难熬的。当然轩辕祚并不知道王玉婧的心思,只是觉得王玉婧有几分有趣,以后可以试着接触。在轩辕祚心里除了自己的四个伴读外,第一次愿意和除了皇室以外的人接触。这顿饭是王玉婧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得战战兢兢的饭了,直到坐到回瑞熙公府的马车上时,王玉婧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心底有些隐隐排斥这规矩众多的皇宫。可有些事真的就不是那么尽随人愿,这气势威武的皇宫就是王玉婧一辈子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