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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干尸

阴冷的秋风窜进五脏六腑,不禁触电般全身颤栗,寒气湿沉,萦绕在孤寂凄冷的岩柱间。

矿洞坐北朝南,与先民修建宫殿院落一样,遵循了阴阳相合的自然之理,大概是为了图个吉利,挖到宝藏。洞口漆黑无比,顶端盘踞石雕,傲视前方,怒红犀利的眼睛流着鲜血,一只翅膀残缺不全,但不失霸气。

矿洞四周遍布风蚀岩柱,与之前所见不同的是,这里的岩柱被细心打磨雕刻,形状怪异之极,牛头马面,单眼的虎豹,八只脚的豺狼,看上去心惊肉跳,或许就是为了吓唬像钱万千这样的商贩,这里是我的地盘。

矿洞口不时传来凄惨的呼喊,幽怨萦绕,像是怨鬼的丧哭声。何三刀和钱万千几乎要抱在一起了,甚是慌张,而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怨魂漠傍晚出现的怨妇般的啼哭声,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

我们躲在离洞口稍近的岩柱后面,水尽粮绝,疲倦困乏,意识都快要模糊。龙二的媳妇儿,许诺言,似乎已经晕了过去,龙二坐立不安,沙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语气微弱,像是临死的老头发出的声音。

“刀哥,给我手电筒。”

“前几天大风把麻袋卷飞了,手电筒和其它东西都没有了….”

“黑咕隆咚的,这…这可怎么进去。”

“我觉得还是不要进去了,等明天天亮再进洞也不迟。”钱万千神色恐惧,一看就是因为胆小害怕,没想到何三刀也赞同地点点头。

他们不是怕黑暗,而是怕怨鬼,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不行,诺言现在昏迷不醒,而外面太冷,恐怕过不了这个晚上,她就会…..矿洞虽然黑暗,但是总能避风御寒,说不定还能找到水….”我尽力劝说。

“带他们俩干什么,给,这是手电筒。”钱万千嘚嘚瑟瑟从包裹中取出手电,显得很是不情愿。

啪唧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低头仔细一看,是一把手枪。

钱万千赶忙弯腰捡起来,塞进包裹,一言不发。

“好你个钱胖子,我说你休息睡觉把包裹抱的那个紧,像抱着媳妇儿似的,原来藏着一把枪哪,藏枪干什么?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何三刀说着就要去夺包裹,钱万千一把推开他。

“好了,刀哥,在这鬼地方,带把枪有什么奇怪的,别人家的东西,还是不要问东问西。我先进洞探探情况,如果安全,我喊一声,你们就进来。”我握着手电,猫着身子向洞口缓移过去。

“小文艺,小心点….”何三刀瞥着阴森的矿洞。

“里面有怨鬼,当心哪!”钱万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缓缓挪着步子,绕过狰狞奇异的岩柱,走到洞口,一股阴风掠过我的身体,心脏咚咚直响,似乎我自己都能听见它跳动的声音。突然,矿洞中传来凄惨的悲喊,我一惊,整个人痴傻呆愣,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手电砸在了黑沙中。

狼,小孩…..

这幅画面在我脑海一闪而过,隐隐约约…..

过了一会,矿洞安静下来,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从地上捡起手电筒,身上感觉比刚才冷了许多,我抹了一把脸,冷汗直冒,后背的麻布衫已经湿了。

“小文艺!”何三刀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你怎么来了?吓死我了你!”

“你半天不见动静,我过来看看。”何三刀眉头紧锁。

我和何三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翼翼进了矿洞,湿寒气逼人,不时有水滴从洞顶的岩石缝隙中掉落。

“有水!是水!”何三刀兴奋地叫起来,整个矿洞都环绕着他的声音。

“嘘!那么大声干什么!不怕把怨鬼招来?!”我细声警告他。

果不出所料,他立马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说,四处指指点点,像个哑巴似的,想想还是怨鬼管用。

矿洞中碎石遍地,两侧墙壁石块突兀,钎子石镐凿过的痕迹到处都是,墙底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断裂的榆木石钎,缺腿磨损的翻斗,破衣烂衫上面滋满了血渍,浓郁恶臭的气味夹杂着湿沉的冷气,顿觉恶心至极。

“太臭了!”何三刀实在忍不住了,埋怨道。

“像是腐尸干臭的味道。对了刀哥,你快去把龙二夫妇和钱叔接进来,我往里打探打探。”

“也好,那你可要小心点,有情况喊一嗓子。”

“好,快去吧。”

何三刀捂着口鼻匆匆离去,我站在原地猛劲儿喘了几口粗气,手电筒微弱的亮光不住地在抖动。

越往里走,恶心的气味愈来愈浓,突然,从里洞飞出来一大群不知名的飞鸟,惊起群飞,嘶裂尖叫着从头顶两侧窜过,顿觉一股恶臭的气流冲击我的胸腔腿脚,我顿时吓得痴傻,呆立原地,飞鸟宽硕的翅膀拍打在我的左臂,手电筒盘旋飞出去十来米,眼前一下子漆黑无比。

还没来得及反应,漫黑中另一只飞鸟唰的一声从我的头顶掠过,威猛的翅膀拍在我的肩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打了一个趔趄,仰身倒在地上。接着,不知道什么鬼东西砸在我的胸膛,硬邦邦的。

此时我已经无力喊叫,只听见自己呼喘的粗气和心脏撞击的声音....

飞出去的手电筒闪着微弱的亮光,随即黑了下来....

我躺在地上,手脚麻木,像是被点了穴道,动也未敢动.....

“小文艺?!你在哪里?”这是何三刀的声音。

“辰风?!辰风!”钱万千粗沉着嗓子低声喊道。

翻身回头一看,隐约看见钱万千那肥胖的身躯向这边移动而来,我挣扎爬起来,应道:“我在这里。”

“没事吧?”何三刀瞪着大眼瞧来瞧去。

“没...没事,手电筒坏了,幸好你们带了火折子来。”我努力冷静下来,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刚才我那张恐惧的脸庞。

“刚才听见一阵怪叫,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赶了过来,没事就好。”从何三刀的语气中可以判断,他们似乎不知道刚才有一群怪东西飞了出去。

“还是钱叔想的周到,要是没有这些火折子,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出门在外,有备无患嘛,更何况这里是怨魂漠,不做好万全准备,凶多吉少哪!”钱万千看上去有点小激动。

探险家,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

“刀哥,你扶龙二他们去墙脚歇歇,我和钱叔再去前面看看!”何三刀似乎有些不情愿。

“二十几天前,我的随从都死在了这里面,怕是有怨鬼作祟,多加小心,辰风。”钱万千语重心长地忠告道,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深深的恐惧。

“走吧,钱叔。”

咣当一声,我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猛地想起刚才砸在胸膛的东西,我立马靠近一看,竟然是一只死人的手,枯干结皱,经脉突兀,不见一丝血色,干裂的皮肉剥落开孔,像是被秃鹫撕咬过一般,看上去恐怖恶心。

“啊!”钱万千一怔,臃肿的肚子缩了死紧。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见他没有反应,使劲拉了拉他的貂衣,说来也是奇怪,他那么臃肿的身材,竟然穿一件这么小的衣服,看上去甚是别扭,估计是看走了眼。

钱万千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慌张恐惧,右手攥的死紧,之前在沙窝曾看到过从他手中掉落的黄灿灿的东西,像是玉石,此时或许是因为恐惧。钱万千回过神,立马将手塞进裤兜,说:“走...走,去前面看看....”

我和钱万千向里洞摸索,矿洞越来越宽阔,大约过了一刻钟,眼前的一切让我们彻底慌乱了心神。

十来具死尸横七八歪,全身干枯腐白,经脉暴起,像是被吸干了血,皮肉毫无血色,萎靡溃烂,嘴巴圆张。令人发怵的是,干尸的脸部看上去笑意浓浓,我脑海中闪过钱万千之前讲的那番话,这些人貌似中了邪,手舞足蹈,面带笑意,最后因为体力透支而死去。

但是,为什么他们全身竟无一丝血色,什么东西吸干了他们的血....

“啊呀!”钱万千向一侧墙壁照去,一具干尸横立靠在墙壁,咧着嘴大笑,双眼腐白如乳胶,狠狠盯着他。

“不...不可能是他....”钱万千一脸冷汗,嘴里还在嘀咕。

“钱叔,你说什么?”

“他...他是我的随从,叫...叫三柱子....”钱万千愣了半晌才说话,眼神惊恐。

我向那具干尸望过去,头发散乱,衣衫倒还整齐,洞顶滴下的水渗进了眼窝嘴角,溢出而流,我实在看的恶心,眼睛扫了一下,却无意间看到死尸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金光发亮,或许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贝。

矿洞顶部不断地有水滴掉落,横躺叠倚的死尸的皮肉被泡的煞白发肿,衣衫被叨咬过似的,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真是惨不忍睹。

我缓缓跨过尸体,却发现死尸后面是三个分岔的洞口,漆黑一片,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回头看了一眼钱万千,他站在原地痴傻似的发呆,全身颤栗,又一次亲眼目睹同伴的尸体,有这样的反应不足为异,因此我没有喊他,让他静一静也好。

我从正中的洞口挪移进去,刚迈出去十来步,就听见钱万千的呼喊:“辰风!危险!”

我愣住了,站在原地没敢动,纳闷他到底搞什么鬼,难道是想吓唬我。

我将火折子向前伸出去,惊恐地发现就在大约四五步的前方,没有了道路,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似乎从那里消失了。

我一下子倒吸一口冷气,虚汗直冒,要是钱万千不喊这一嗓子,我再走几步,可能没站住脚就掉了下去.....

我索性半躬着身子,比之前移动的更慢,走过去向下一瞧,四下阴森黑漆,一股阴风直窜口鼻,我一慌张,手臂不停抖动,火折子掉落下去,没一会就不见了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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