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咔嚓”一声,那青年气绝身亡倒地。
“这到底谁才是土匪?”刘老汉一伙心底直发寒。
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土匪也是分等级的,瘌痢头这伙,只能算是“小奸小恶”,若林青二人吓得直求饶,他们还敢一拥而上,现在却是被慑住了。
瘌痢头被这一幕惊得喉头蠕动了一下,他不由估算着如果动起手来,自己一方会有几成胜算。
沉默少许后,他突然变了一幅嘴脸,眯着眼睛,抱拳试探道:“不知朋友在哪条路上安舵?”
“终究只是土里刨食的啊。”林青心中轻蔑,想了想,平静道:“地振高冈,一派西山千古秀。”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瘌痢头竟应道:“门朝大海,三河河水万年流。”
说完,瘌痢头转而一幅笑脸:“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自家人不识自家人了,不知兄弟哪个堂口的?”
“青木堂。”林青并不清楚天地会有哪些堂口,随口说了一个。
“哦…原来是青木堂的兄弟,误会误会。”瘌痢头说着收了刀,给刘老汉使了个眼色。
刘老汉醒悟过来:“是是是,误会,误会,都怪老汉我有眼不识泰山,以为二位兄弟是那不怀好意的歹人,要对咱们村不利呢…”
那五个喽啰相顾咋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是误会了?就算本来是误会,可他们杀了自己这边的人,也不是误会了罢?
曾大虎仍旧圆睁着双目,闻言不由看向林青。
“既是误会,且收了刀让我二人离去。”林青道。
瘌痢头却说:“二位兄弟到了我瘌头的地头上,怎能就这般走了?传出去,只怕要叫江湖同道笑话我不懂待客之道,且让兄弟我摆下酒水,一叙可好?”
“这人莫非没长脑子?我们刚杀了他们的人,转眼就能心平气和坐下好好谈?是个人也知道没安好心啊。”林青在心里暗道。
想着,他直接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要么,让我们走,要么,便分个生死!”
这话说得直接,虽然自己一方人少,但那瘌痢头显然不敢拼命,在他犹豫再三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青二人骑着马扬长而去。
一个脸上有块红斑地喽啰似有些不甘心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我看那大个子拿的包袱,沉得很,怕是装了好多值钱物价。”
瘌痢头瞪了他一眼道:“你能解决那大高个不?”
“我…”喽啰涨红了脸:“我们一起上,他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被手下反驳,瘌痢头心有不爽,他在院子里石磨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环视着众人道:“像这样地硬茬,咱们就算能拿下他们,只怕也得折掉几个弟兄。”
说着,指着地上被拧断脖子的尸体道:“你们谁想做这第二个?”
众人相顾无言,谁也不吭声,他又道:“过往行人多了去了,我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算有财,也得有命享才是。”
瘌痢头之所以肯放林青二人离去,一是点子凶悍,二是不清楚对方有多少财物,所以还没到让他可以拼命的地步,三是怕再折了人手,往后即使碰到软脚虾也不能靠人多的优势一拥而上了。
而林青二人也怕对方还有其他人手,上马后便快马加鞭,一刻也不停歇,直到跑出十里开外才将速度缓了下来。
马背上,曾大虎看了一眼身后,心有余悸道:“还是小兴你警觉,要不是你叫醒俺,照俺睡得那么死,铁定被那帮龟孙剁成肉酱了。”
“所以我总跟你说,出门在外要多留个心眼,咱们还是低估了人心险恶啊,也幸好咱们是突然进村,那老汉来不及准备,不然他要是在饭里下药,就算不是毒药,是麻药咱俩也去见阎王了。”
“俺已经留心了,但俺什么也没发现啊,对了,小兴你是怎么知道那是个土匪窝的?”曾大虎疑惑道。
“我怎么知道的?”林青闻言莫名一笑:“吃饭的时候,大虎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吃饭的时候?”曾大虎回忆了一下,也跟着咧嘴笑道:“俺说没有油水,俺吃不饱。”
“不是这句,你再好好想想。”林青道。
“不是这句…”曾大虎揉了揉脑门,回忆着说:“那老汉说山上有土匪,但不伤性命,俺说他骗俺们,这里又不是啥穷山恶水,怎会有土匪?”
“对,就是这句,这里临近“四省通衢”的衢州府,是交通要塞,若是谁敢占山为王,早被剿灭了,正常人都会同大虎你生出一样的想法,穷山恶水才会出刁民。”林青道。
见曾大虎还是似懂非懂地样子,林青又继续道:“原先我也没想到那么多,是那老汉出去后才觉得不对,我去他们屋子,发现给咱们上饭的啊婆舌头被割掉了,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一个土匪窝。”
“这么说那阿婆也是被劫下的行人?”
“八成是。”说到这里又冷笑道:“那瘌痢头貌似还是天地会的人,哼,想来该是被安排在这里收集情报的,却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俺突然对这天地会没啥好感了。”曾大虎道。
“任何地方都有好有坏,哪里都一样。”
“那俺们不该管管吗?至少…至少这发生在眼前的,看得见的……”
“发生在眼前的……”林青听了,沉默了一会,又突然说道:“大虎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救了那啊婆,便是对她好?”
“难道不是?救了她,她就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
林青叹了口气,颇有些对这世间的无奈,道:“自由岂便是好?”
“这……啥意思啊?”
夜里凉风习习,不似白天那么热,林青眼睛盯着远处黑压压的树林,道:“我们救了她,她又能去哪里呢?”
“口不能言,到哪里都只会被嫌弃,而那里却正好需要她不会泄露那里的秘密……”
二人马不停蹄,一夜赶路,打算进了城再歇息。
到清晨时分,已离城不远,偶尔能见早起地老农赶着牛车过路。
曾大虎不似林青,他极少熬夜,不停说着一些好笑话,以免自己在马背上睡着摔倒。
说着说着,扯到了林青身上。
“俺觉得小兴你是俺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人,好像这世上没啥是你不懂的,可俺就不明白了,你为啥会那么怕杨紫筠那小妮子呢?她……”
林青闷不吭声,曾大虎自顾自说,说到好笑处,他便放声大笑一会,虽然引得行人连连投来诧异的目光,不过却真驱散了困意。
“小兴你这次出远门,没和那小娘说,等你回来的时候,她铁定要像你娘一样揪你的辫子……哈哈哈。”曾大虎想着林青被扯辫子的窘迫模样,放声大笑。
不想,这玩笑话落入林青耳中,竟使他如遭雷击,只见他身子都颤了一下,勒着缰绳,让马停住了脚步。
“大虎,坏了!我没与她说,依那小妮子的脾气她铁定会来找我!”林青一幅惊慌失措的样子道。
曾大虎见他那急切的模样,笑道:“看你急得那个样,来找就来找呗,顶多被她骂两句,再带着她上路就是,或者你要是不想她跟着,俺们就送她回去。”
见林青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放松,反而面色都苍白起来,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半响,反应过来,勃然变色地看着林青失声叫道:“你是说,她也会在那个小村歇息……”
却见林青已然掉转马头,向着原路飞奔而去,他也赶紧跟上,困意此时已经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