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再过了两个月,姬灵惜成天窝在酒坊里酿酒,所有听到的消息都是莫大哥告诉她,她知道霍楠澈一切安好,没有坏的消息传来,可姬灵惜却忍受不了了,除了酿酒,她剩下的时间都在想那个人,脑海里始终无法抹去君东篱的脸,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要疯了,她需要做些其他事,来帮她除去君东篱的记忆,她不能再想他了。
姬灵惜再三求了莫大哥几次,他终于松口了,答应让她在酒馆里帮忙,但是姬灵惜绝对不能离开酒馆,霍楠澈终于对她放松禁令了。姬灵惜换到了酒馆帮忙,事情却不如她想的好,一连干了两个月,除了听到一些市井无聊八卦,也没听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倒是来酒馆买酒的姑娘多了些,把她使唤得够呛,也有一些好龙阳癖的公子来与姬灵惜示好,把她吓个半死。
莫大哥见此笑言道:“自从霍姑娘在酒馆帮工以来,酒馆的生意都好了许多,好多客人都是冲着姑娘而来,叫姑娘受累了。”
姬灵惜心中一阵冷汗,这话说得她好像是青楼头牌一样,大家为了她来喝酒,再说她一直男子装扮啊,就是寻常小二的打扮。
“姑娘还是回酒坊吧,那里安静些,事情也不多。”
姬灵惜连连摇头,拒绝道:“不,不,我觉得酒馆的工作挺好的。”她宁愿在酒馆当个勤杂工,也不愿窝在酒坊里对着墙壁发呆,寂寞让她对君东篱的思念深入骨髓,在每个夜里折磨得死去活来,与其这样,她宁愿每天累到倒床就睡。
事情有了转机,这日,姬灵惜在酒馆干了一天活,回去洗了个澡,吹熄了灯,倒床准备入睡,忽听得门晃动的声音,她一下子惊醒得坐起,紧张喊道:“是谁?”
门外又毫无声音了,姬灵惜以为仇人寻来了,从枕头下拿出匕首揣在怀里,从床上摸下来,躲在屋角,又等了许久,门外又没了动静,姬灵惜实在困得不行,又滚回到床上睡着了。一觉起来,姬灵惜迷糊下床来,忽看见桌上多了一张字条,她连忙凑上去看,上面写道:“霍小姐,我受令兄之命,暗地保护你。令兄事务繁忙,请小姐不要忘了你的任务。”
姬灵惜瞬间清醒过来,这是霍楠澈的信,她大哥终于想起她来了,他派给了她帮手,还告诉她要行动了。姬灵惜环顾了下四周,半点人影也没有,不知道这送信之人是谁,他说在暗处保护她,看来是霍楠澈雇到武功高强的剑客了。姬灵惜喜不自禁,她终于等到霍楠澈的指示了,她可以不用成天呆在酒馆里随时待命了,只是她对这行动还是一无所知,她要怎么行动?难道是要继续等霍楠澈的信?
说来也怪,第二天,酒馆里大家通通谈起了新消息,姬灵惜侧耳认真听,原来是清河城即将有大事发生,难怪百姓都十分关注。再过几日,又到了清河城四年一度的祈福大典,整个皇族都要前往顺城祭祖祈福,皇家出行,自然风头无两,又都是身份尊贵的皇族成员,肯定是层层护卫,整个清河城都要封锁起来了。
对了,整个皇族都出行了,到时候清河城就成了一座空城,不正是她出去探听消息的好时机,难到是霍楠澈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所有才雇了人来助她,只是她这下一步要怎么行动?
姬灵惜这几日着实纠结无比,君东篱是太子,肯定在出行的队伍里,她好想趁那次出行偷偷去看他一眼,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能再见他了。如此辗转反侧,是以夜都不能寐,君东篱的一音一笑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心一直在为他萦绕。姬灵惜方知她的心里全是那个人的身影,爱得执迷又糊涂啊,并不是嘴上说断就能断的。
挨到三日后祭祖大典的那天,姬灵惜还是不自觉地换回女装,一大早偷溜出去,躲在街头等待,盯着街头所有动静,生怕错过了什么,她的行为已经失控,完全不由自主,她的理智已经清零,她想看看他,看一眼就够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不多久街上已经人头攒动,姬灵惜挤在人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街头,生怕错过了一眼。远方锣鼓喧天,声势浩大,如同千军万马由远到近,出城的队伍已经来了,姬灵惜使出全力往外劲,生怕被人挤到后面去,什么都看不到了。
护卫层层挡住人群,姬灵惜使劲扒着护卫,想从缝里多看一些,隔好远她就认出了君东篱的马车,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她盯着那辆车缓缓向她靠近,眼里再看不到其他了。
马车徐徐驶过,声音寂寥而嘈杂,拉车的马形体俊美而健壮,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慢慢地,姬灵惜只听到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心跳急促,马上就要跳出来了。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华丽、飞驰的车中的乘客。
待到跟前,马车缓缓地同姬灵惜擦肩而过,姬灵惜淹没在人群里,快要喊出声来。是他,真的是他,风吹动帘子的瞬间,她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张俊美无伦的侧颜,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瞬间又消失在她的视野外,原来他的一切早已深深刻入了姬灵惜的灵魂,这辈子再也忘不掉了,这多看他一眼,姬灵惜又得花多长时间来淡忘掉,肯定这一辈子都不够用了。姬灵惜眼看着他的马车渐行渐远,慢慢淹没在出行队伍里,终于消失在街道上,已经出了城。
围观看热闹的群众渐渐散去,拥挤的街道一下子变得空落落,姬灵惜的心如同被人掏空了一般,她所有的理智和设防,在君东篱的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她是如此火热地渴望见到他,他们今生还能再见么?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光景?只怕是复仇了。
姬灵惜失落地往回走,内心嘲笑自己道:姬灵惜啊姬灵惜啊,你若是过不了情字一关,那还能成什么事?往日的恩爱美满,如过眼云烟,而今也只剩下恨了。
送走了车队,姬灵惜偷偷溜回酒馆,换了身衣服,借口身体不舒服,向莫大哥请了一天假,反锁好门,躲在屋里不出来了。这痛苦实在无法排解,姬灵惜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躺在床上,往日的一切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原来再见他一面,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已经随时间愈合一点的伤口,又溃烂到见骨了,她无法对抗这相思的痛了。
以前的几个月里,再痛再伤再难受,姬灵惜都一个人忍过来了,现在却忍受到极限了。情绪失控,难以排解,姬灵惜滚到床下,从床底拿出一坛酒,靠着床边,一口一口地喝起来,这酒有酒的好处,能让人暂时忘记一切痛苦,待到明日清醒,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姬灵惜迷迷糊糊地喝晕了过去,待睡醒过来,已到夜里,她腹中难受,冲到茅厕行了个方便,浑身通畅无比。屋子里已经被姬灵惜吐得恶心脏乱,她清理干净,又洗了个澡,想到屋外去透透气。
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姬灵惜不知去往何处,漫无目的随意地走着。现在整个清河城都空了,那最中心的皇宫也都空了,加上有霍楠澈的护卫,她可以安心大胆地外出了。
兰青早已随夏留今离开的清河城了,陆逊也不再是姬灵惜的先生了,他站在了君灏弦的那边,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这偌大的清河城里再也没有姬灵惜的朋友了,姬灵惜站在昏暗的街道,望着干净得没有一颗星的夜空,孤单得有些想哭。所有与她相关的人,都已经离她而去了,大家都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而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姬灵惜躲在巷子的尽头,望着那堵高墙,不知墙内的主人今日宿在何处,她没有勇气堂堂正正地走到正门了,因为她怕被那硕大的“太子府”几个字狠狠刺中死穴,勾起所有的回忆,原来爱情里的苦涩远远多过于甜蜜,甜不过一时,苦却要吃一辈子。
那堵高墙是姬灵惜触不到的世界,里面的主人是如此高高在上,他是储君,以后会是今天国的皇帝,而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落魄女子。姬灵惜心中想着那个人,手指也跟着不自觉地在墙上写着他的名字,君东篱,一遍又一遍,仿佛今夜要把所有的思念一泄而尽,以后再也不会想他了。
姬灵惜抬头看着高墙,自嘲起来:姬灵惜啊姬灵惜,你来到这一世就是来受情苦的,那一世的所有事情都忘光了,而这一世就只记住了一个人。她站了良久,夜还是一片漆黑,时间不早了,今夜总算是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