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七月份的一个炎热的下午。烈日当空,象是要把大地上的一切建筑物、沥青路面都晒化。树叶没精打采地低垂着,感觉不到一丝凉风,有的只是一阵阵逼人的热浪。马路上行人不多,一个个热得浑身漏油。
在这可怕的高温天气里,我和几个同事却要到户外办事。
“还有多远?我脸上都快晒出斑了!”我的同事徐圆圆边走边抱怨。
大城市的妹子就是娇贵。我不禁好笑:“大小姐,我们是房地产经纪,干这一行就是要出外看楼盘,就得晒太阳。”
我叫胡一鸣,23岁,是一家大型港资房地产中介的经纪,工作两年,每天就是不停地联系客户、带客看楼、签合同。
现在,我旁边有两位妹子,一个叫徐圆圆,一个叫小桂;还有一个体重超过180斤的大胖子,叫发哥。他们三个都是我的同事。
一小时之前,有客户在我们分店放盘,急着要把宅子卖出去,价钱报得极低,还把钥匙交给我们保管。于是,我们四个就一起去看楼,以便了解宅子的面积、楼层、装修格局……
宅子离公司不远,很快,我就指着一幢大楼说:“喏,就是这里。”
“绿化搞得不错呀。”圆圆说。
发哥也点点头:“嗯,二楼、西南方向、交通便利……这样的宅子很难得,按照刚才客户报的价,我看三两天就能转卖出去,佣金至少二万。”
“可是,好宅子为啥卖这么便宜?半年后地铁开通了,价钱还得往上涨呢!”
“谁知道……这卖家对行情不熟悉呗。”
我们走上二楼,找到了那所标着206的宅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一种不祥的阴冷——即使户外还是烈日当空,阳光十分刺眼。
我并没有说什么,立即掏出钥匙开门,但是,怎么也打不开。我明明听到“咔啪”一声,锁里的铁栓肯定是拉开了,但是,门后面似乎有人在顶住,我用力,他也用力,弄得门板微微地一开一合,可就是打不开。
“行不行啊,”发哥很不耐烦:“闪开,我来!”
我忙让出位置,换上高大的发哥去顶门。发哥使出吃奶的力气,连脸都憋红了,门还是不开!从他的脸上,我也看到了疑惑。
正当我想伸手帮他一把,“轰!”一声巨响,门突然开了,180斤的发哥重重摔倒在地上,痛得嘴咧咧。
“妈的,是谁在玩儿我?”发哥边拍着尘土边骂。
屋里并没有人回应他。窗帘全部拉得严实,室内光线很暗,并且,还透着一丝丝阴冷。这医院太平间一样的氛围,令我们都打了一个颤,心中大是疑惑。
小桂捂着鼻子说:“什么味道?好臭啊!”
经她一提醒,我们也闻到了,那是一股浓浓的腐臭味,象是死老鼠。
小桂又说:“我很怕这股味道,你们进去吧,我只站在门口看。”
于是我们三人进屋,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了吊灯,终于看清楚屋里的一切。地方不大,间隔和装修却十分好,甚至称得上精致。(仅仅是看上去很精致,实际上,我看得出来:这里使用的墙纸、瓷砖都是最劣质的便宜货。很多卖家为了快点把宅子卖掉,都会花点小钱翻新一下,好吸引买家。)
我们把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不管走到哪个位置,总能闻到那股腐臭味。而且,跟炎热的户外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冰冷阴森的地牢。
圆圆皱着眉头:“看完赶紧走吧,再呆下去我可要中毒了。”
我正想说话,一抬头,却发现一团黑影正浮在她身后!显然,圆圆和发哥都没有看到,而我却清楚看到了,那是一团悬浮在半空中的黑影!
极少人知道,我是半阴阳眼,我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鬼魂。而眼前这团黑影,显然就是我平日看到的鬼魂!它蠢蠢欲动,突然从半空中俯冲下来,直扑向圆圆。
我急忙伸手把她拉过来。但是来不及了,黑影附到她身上,她立即变得神情呆滞,两眼发直。我用力摇晃她的身体,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黑影从她身上蹿出来,又扑向发哥。发哥臃肿的身体剧烈地一抖,也变得跟圆圆一样,神情呆滞,两眼发直。
紧接着,黑影从发哥身上蹿出,直扑向我面门!我本能地抬起手臂一挡,不知是不是管用了,它居然没有附到我身上,“呼”的一下子又蹿开,然后飞进卫生间里,不见了。
这时,头顶传来“砰!”的一声,把我吓了一大跳——水晶吊灯的灯泡突然爆裂,就在我头上。屋里马上又变得黑乎乎,黑暗中,我感到有玻璃碎片插到手臂上。
顾不了那么多,我大吼一声:“快走!”就拉着圆圆和发哥拼命往外冲,一冲到门外,立即拍上大门。
小桂迎上来,疑惑地问:“你怎么啦?”
我惊魂未定,喘着气说:“走,回去再说。”
我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那所凶宅的窗口。玻璃后面,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发出凶狠怨毒的光。
圆圆和发哥两个,看起来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脸色苍白。好在他们还能走动,我们于是立即离开这所见鬼的宅子。
户外依旧是娇阳似火,让人很难联想到鬼宅里那种阴冷,以及恐怖。我由衷地感到,太阳底下的一切是多么美好,一时忘了插在手臂上的玻璃碎片。
我边走边问:“小桂,刚才你站在门口有没有见到什么?”
“没有。只看见你突然拉住圆圆和发哥,拼命冲出来。”小桂好奇道:“你们在屋里碰上了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很邪门。这生意我们不能接,这宅子绝不能住人。”我没有把见鬼的事说出来,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只有我一人能看见、而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说出来人家会觉得你在吹牛,甚至会被当成神经病。所以,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不说为妙。
回到公司,我们立即喝下几杯热水,才驱散了那种阴冷的感觉。圆圆和发哥一句话也不说,就走进休息间,趴着睡去了。我不禁问道:“你们觉得怎样?要不要上医院?”
圆圆没有说话,只摆了摆手。发哥的状况比她好些,勉强抬起头来说:“不用了,我只觉得身上发冷,还很困,睡一觉就好了。”
冷?听他这么一说,我和小桂对望了一眼。现在是一年里最炎热的时节,而这个钟点,是一天里气温最高的,他居然说冷!
看他们暂时没事,我就骑上发哥的破自行车,到附近药店买了消毒药水和胶布,把手臂上的玻璃碎拔出来,包扎好。
返回公司,发哥还在睡觉,圆圆却不见了。小桂说,她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一摸她的额头还发烧了,小桂就把她扶到宿舍里躺着。
我想了想,对发哥说:“来,我送你回家休息。老方问起来,我会替你说的。”我吃力地扶起了发哥。还好他家不是很远。
送走发哥,一直熬到八点半,终于下班了。(房地产经纪这一行,都是上班晚、下班也晚。这是为了方便经纪们带客,通常,客人空闲的时间就是我们忙碌的时间。)
我回到宿舍洗完澡,感到很疲倦,但是又睡不着,于是一边抽烟,一边望着窗外的星空出神。
这间宿舍,其实只是一个小阁楼,月租500块,仅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日用品和衣物全部堆在床尾;厨房厕所是公用的;一到冬天,热水器就不敷使用,害得我洗澡直打哆嗦……
不过,象我这种才毕业出来两年的草根小子,能在大城市里安顿下来,已经不错了。何况我还是光棍一条,一个人住破阁楼也没什么大碍。
望着星空,许多不可思议的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
真的是不可思议,我敢打赌,如果说出来,几乎不会有人相信。但是,那些事实实在在地发生到我身上,已经无数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