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水从沈府出来后就收不住脸上的笑意,坐在马车上都不觉得颠簸。
夏云溪看她的样子隐约有些担忧,沈连昭这人喜怒皆不显于色,看似温和,实则让人难以捉摸,万一若水自己深陷其中……
罢了罢了,男女之事她也不懂,况且若水还小,考虑这些为时尚早。
马车走了一会儿席若水方觉不对劲,看了看外面,
喃喃道,这个方向……
“丞相府。”夏云溪好意提醒道,只见后者掩面大叫一声,其悲惨程度令听者为之动容。
席若水一脸的视死如归,颇有壮士出征的风范。
夏云溪捏着她鼓起的脸颊,“夸张。”
到了府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人着实把门口新来的小厮下了一跳,怎么就两姑娘,一位是大小姐另一位……从未见过。
后来他同管事支支吾吾地红着脸说是天仙样子的姑娘。
管事马上就想道那人应是将军府宁和郡主,瞪了眼不争气地下人,急急忙忙地走开,这可得告诉四爷……
夏云溪此次来也是顺便看望一下席丞相。老人年过半百,身子骨依旧硬朗。
席丞相也很疼爱夏家这两个小辈,训斥了几句席若水后便不再理她,同夏云溪聊起了她们小时候的趣事。
孩子们都长大,一个个装的正经,他便少了许多乐趣,所以回忆到一些事情时,忍不住开怀大笑。
“说什么呢,这么好笑?”清朗的男声传来,进来的男子穿着月白锦袍,目光柔和,风度翩翩一身贵气。
丫鬟们齐行礼,“四爷”
席丞相冲夏云溪眨了眨眼,意思再明显不过:看吧,这就是一装正经的。
“小叔,我们正说你嘞。”席若水赶快举报这两人。
席宗钰唇畔含笑:“说我什么坏话?”
目光忍不住转向一旁的少女,精致的脸上笑容明媚,阳光下的皮肤光洁无瑕,想到管事那几句话。确实是仙子般得人儿。
见他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夏云溪弯着眉眼说道:“说你小时候皮得像只猴。”
屋内又是一阵轻笑。
席宗钰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反驳道:“不是你总带着我闯祸么?八岁那年……”
“席宗钰!”夏云溪又羞又恼地打断了他的话,扁了扁嘴,面颊微微有些发热,没想到突然又扯上了自己。
女孩恼火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席宗钰含笑妥协道:“好好,我不说了。”
席丞相心情不错,跟着搀和道:“平时怎么不见你小子这么听话。”
“小叔就怕安安姐。”
席若水毫不客气地揭发了席宗钰,这她可没说错,平日里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的小叔,到安安姐姐这儿就变成喜欢就好,高兴就行。
切,她这做侄女的都看不下去了。
时辰不早了,夏云溪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席宗钰送她出府。原本席若水也要跟着去,却被席宗钰不留情面地拒绝,命人送回房间,先关几天禁闭。席丞相这次也铁下心来罚她,赞同自己儿子的做法。
此时,便只有夏云溪和席宗钰两个人不疾不徐地走着,夕阳向西走,温柔地撒着光,像是同他们散步一样。
“年初将军府一见到现在有一段时间了罢。”
他们两人年岁相同,长辈间也互相交好,所以从幼时起便经常来往。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见面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嗯,感觉你又高了许多。”夏云溪羡慕地说道,和他说话都得仰着脖子。以前两人身高差距不大啊,怎么他好像一天天再长,而自己停滞不动了呢。
见她故意夸张地把头扬起来,笑容明媚,席宗钰忍不住轻笑,下意识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顶,这样的动作过于亲密,他都能感觉到眼前人儿身子一僵。
怕吓到她,席宗钰放下手,装作毫无波澜地补充道:“这样就能帮你长高了。”
“骗人。”夏云溪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都说摸头顶不长个儿。席宗钰,你故意的。”
“……”这丫头对身高真是无比的执着。
出了府,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席宗钰见她只身一人有些担心。
“我送你回去。”
夏云溪正要上马车,闻言疑惑地回头,看见席宗钰眼中的担忧,笑了笑,看来他对自己的功夫也没什么自信。
“放心,我带了两个暗卫。”
暗卫是夏云桀从北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有时候她单独出去便会带两三个暗卫,在暗处保护她。
“那就好,路上小心。”
席宗钰目送马车渐渐走远,长长的影子在夕阳照耀的青石路上流动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转身回府。
马车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暗,不似白天的和煦,夜晚的风格外阴冷。夏云溪路上小憩了一会儿,生起了一层薄汗,刚从马车里出来便感觉到丝丝凉意。她衣衫单薄,隐约觉得步伐有些沉重,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院子里,沐浴过后便直接休息了,连晚膳都未用。方芊虞担心地过来看了看,被她几句太累了搪塞过去。
屋子里只亮着一点点烛火,床榻上的女孩眼睛微微闭着,浓密的睫毛像黑色的羽毛覆在洁白无瑕的皮肤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黑色的秀发上散发着魅惑的光芒。
夏云溪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脑袋还在想着赶快睡觉,第二天就好了,要不然就有她受的了。
翌日,素心见夏云溪将近午时还没起床,心中觉得奇怪,担心地进屋子里看了眼,才发现床上的人儿面色潮红,额头烫的惊人,赶忙去叫府上的大夫。
病来如山倒这句话用在夏云溪身上再适合不过,甚至比这程度还夸张,是整个将军府上上下下都格外紧张。她自幼体弱,小病在她身上也得拖着折磨好几天,更何况是风寒,每次都要闹得很大,连宫中的太医也来来回回好多次。
所以除了家人朋友外,她自己平常也很注意自己的身体,没想到这次不小心还是染了风寒。
“孙大夫,麻烦您了。”夏云溪躺在床上病怏怏地说道。她的身体从幼时起便一直由孙大夫负责,当时他还是将军府上的大夫,后来成了宫中太医。
“郡主说得哪里的话。”孙太医今日得了命令便急急忙忙从太医院出来,他已年过半百,但对于夏云溪的身体依旧格外上心。
开好了药方,又叮嘱了几句后,他也有些乏了,毕竟年龄摆在这儿。
方芊虞命人送孙太医去休息,她又来到了夏云溪床边,女儿苍白的面庞毫无血色,轻轻弱弱地呼吸着。
她的眼眶也微微发红,心中既心疼又愧疚,愧疚自己没能给她一副健康的身体,小小年纪便不得不遭这种罪。
“阿娘,我没事儿的。”夏云溪把手从被窝中拿出来,放在了方芊虞的手上。这一天,阿娘都没怎么休息过,一直在这儿守着,她看着心中也不好受。
“阿娘知道。”方芊虞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把手放回了被子里。“一会儿喝了药,好好休息。”
“嗯,我要养好身体,还要去迎接爹爹呢。”
“好。”方芊虞只当她想了父亲,说着小女儿家任性的话。
夏云溪此刻有些迷糊,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阿娘信我,爹爹不出十日一定回来。”
“安安怎么知道的?”方芊虞内心有些激动,她深知自己的女儿没有依据是不会乱说话的。
“秘密……阿娘也要保密。”
神神叨叨地说完这句话,均匀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听见哥哥进来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孙大夫的声音也出现了,好像还有一个人进来,脚步缓慢拖沓,应该比孙大夫年纪还大。她想睁眼瞧瞧,却抵不过沉沉睡意。
“华老先生,您居然来了!”孙太医的语气颤颤的,尽是难掩的激动。
话痨先生……好怪异的名字。
老人家好像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哥哥他们赶到了一边。
她感觉到两个微凉的指尖按在了手腕处,似乎带着使人安定的力量。
“问我怎么来了?被一个臭小子逼过来的!”老人家一开口便是停不下来的抱怨,但声音并不大,像是特意说给她听。
“你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人。”
“老夫我在外面玩儿的正好,今天赶了一天的路,骨头都快断了。丫头你评评理。”
“就是身子虚而已,担心成那个鬼样子。”
“他怕你生病,老头我比他还怕呐。”
“……”
果然是话痨先生啊,夏云溪彻底睡过去之前脑海中想的就是这句话。不过她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可能是在哪里听过罢。
与此同时,祈王府中,芈晁又来湖边远远地看了一眼,驻足半响后再次叹息走开。
湖边的亭子里,男子静静地坐着,黑色的衣袍同黑夜融为一体,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气,连月色也染上了他的冷意。
许久,才拿起手中的酒壶,而脚下已歪歪斜斜躺着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