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季,呼啸的寒风卷起漫天的飞雪,像一支支尖利的针,细细麻麻的刺在行人的脸上。入眼,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银装。
这个季节,锦瑶山的雪景是最让人震撼的,只有在这里,你才会惊叹自然的力量。当每一片柔软的雪花扑向大地,天与地便是一体。
锦瑶山庄是苍曜国最大的势力之一,坐落在连绵的山脉上。
人迹罕至的山谷中生长着世间罕见的珍贵药材,在皑皑白雪中摇曳生姿,而锦瑶山庄庄主秦归一更是在世间有“鬼医”之称。神医,圣药,都让无数求医问药者向往已。能人多自傲,秦归一自不会像他人一样悬壶济世,他性格孤僻古怪,就连各国的皇帝想见他也并非易事。
大雪封山,几乎将山庄与外界隔绝起来,而这看似洁白的雪被之下也不知埋葬着多少向往者的尸骨。
此刻的清晨依旧格外宁静,然而与往日不同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这片洁白中快速地闪过,他的足尖轻点在柔软的雪上,几乎不留一点痕迹,就连向来不堪扰动的飞鸟也丝毫未被惊起。
锦瑶山庄中,刚刚从外回来的秦归一披着一袭厚厚的貂衣,双手在怀中抱着一团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走在茫茫雪海之中刚刚被扫干净的青石路上,白色的斗篷与背后的雪景融为一体,尽管年过半百,步伐却依旧矫健而踏实。
“庄主。”一路上,见到他的丫鬟仆人都恭恭敬敬地作揖。
秦归一毫不理会地快步向竹园走去,刚走过后院,便听到几声不堪入耳的咒骂,紧接着是几声肢体相撞的声音。与周围的安静显得格格不入。他向来最不能忍受刺耳突兀的声音,尤其是在他钟爱的静谧的冬季。
秦归一停下脚步,不悦地皱了皱眉毛。一旁的管事见状赶忙弯腰作揖道,“小的这就去管管。”说罢便装腔作势地撸起袖子往里面走。
秦归一本也懒得管这些下人之间的事儿,正准备走,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跑了出来,没几步便重重摔倒在雪地里,挡住了他的去路。
虽说心中不悦,可却像是看到稀罕的东西一般,高高在上地看着地上狼狈的少年。腰间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在白色雪地里缓缓蔓延开。少年的四肢僵硬地收缩,像一条无助的小虫挣扎着要继续走动。后院两个小厮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嘴里骂着难听的词语,可是这气势在看到门前一袭白裘的高贵身影后立刻蔫了下去,心中暗道不好,慌慌忙忙地低头作揖。
“庄主”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家伙偷厨房东西吃!”一个小厮指着地上奄奄一息地少年愤愤地说。
“我没有……”听到这话,少年硬生生地直起上半身,他的声音沙哑而坚硬,浓密的黑发乱糟糟地遮住额头。秦归一一眼便看出来他的衣服上和脸上都覆满了混杂着泥土的凝固的血液,显得异常狼狈,但是这少年的眼神却让他感到心惊。墨色的眸子闪着坚毅和不屈,像那山林之中无论怎样都驯服不了的野兽。这哪像一个十四五岁少年该有的气势。
“我准备了东西做抵押”少年沙哑的声音一听便是长期滴水未进,每一个字音都是很艰难地从嘴里发出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坠,虽然蒙上一层尘土,却依旧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淡淡的绿纹竟给人水一般的澄净之感。那复杂的线条盘盘绕绕,形成一个复杂而神秘的图案。
看到那雕刻精美,价值不菲的玉坠,秦归一只是眉头一皱,正欲说话却感觉到怀中的一团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眼中划一丝异样,轻轻地掀开毛毯的一角,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空隙中露了出来。六七岁的女孩微微张着嘴在急促地呼吸着,嫩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病态的苍白,睫毛又卷又翘,浓密的眉毛秀气地蹙在一起,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而旁边的下人都愣住了,性格孤僻的庄主此次独自下山居然抱回一个像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多么令人震惊的消息。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在雪地中狼狈不堪的少年,此时的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将要溢出来的疯狂,足以他忘记了身上一切的疼痛。
秦归一轻声问向怀中的女孩儿,“安安,哪里难受?”
夏云溪的眼睛这才睁开,如水的眼眸清澈干净,充满了温暖和美好。
“疼。”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让周围的人都不禁泛起一阵心疼。
“安安……”少年似是终于忍不住般,沙哑的嗓子轻轻呢喃,短短的两个字仿佛重若千斤。
夏云溪听到这轻轻的呼唤声,不由得忍住让她浑身难受的头痛,向少年的方向看了过去。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怪异的人,眼中充满了好奇。
顺着夏云溪的视线,秦归一立刻发现了少年眼中的炽热,而双炽热的眼中现在满是他怀中的女孩。
“把他从山庄送出去。”秦归一冷冷地道。罢了便转身欲走。只是夏云溪忽然伸出一只小手,紧紧得拉住他垂下的胡子,不甘心般来回拉扯,大有拽不下来不罢休的趋势。
秦归一冷下脸来,“夏安安,你安分点儿”
“小哥哥,疼”女孩儿精致的小脸看向雪中的少年,粉嫩嫩的小嘴轻轻嘟起。
秦归一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挑起,锐利的眼神看向倒在地上体力不支的少年。
“如果我同意你留下来,你愿不愿意。”
在场的人都知道,锦遥山庄地处偏僻,周围以山居多,加上天气极寒,山林中各类猛兽层出不穷,以这少年的伤势,出去便是死路一条。许久的沉默,没有人看到他脸色愈加苍白,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是怎样的挣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抿着嘴唇一声不吭,把玉坠扔到了秦归一脚下。淡淡的目光落在夏云溪精致不安的小脸上。
“告辞。”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坚定,坚定到让人感觉即使永远不会倒下。
空气似乎凝固了,估计除了秦归一没有人想到他会做一个这样的决定。沉重的脚步一直向前,秦归一也早已抱着夏云溪走进了内殿。
这一回断个彻底吧,天寒地冻中,他的脑海里却全是过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