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虚实与猫儿
临窗而语,坐看十月天气,秋高气爽,觉始有寂寥之意。长街成铺无数,往来商旅繁茂,正是灯火十分。
这个时间,如意楼客似云来,丝竹乐声不绝,寻乐子的男人或老或少,搂着迎门的姑娘,不时揩一点儿油。
一银衣的公子坐于二楼雅座一角,推去了各位姑娘的陪伴,桌上琳琅已满,却见似是什么也没有动过,那公子只用一根筷子有节律地敲打着酒盏,一手托腮,倒是叫招呼的小二有几分挂心。
银衣公子招呼一声道:“再上一壶上好的花雕。”
那小二应声而来,却心下纳闷,问出声来:“公子可是在等着什么人吗?”
那银衣公子露出一笑,小二顿觉眼前生花,幸而没有漏听他的话,银衣公子道:“只我一人。”
当下小二更加奇怪,待上了花雕,将此事报告给了许妈妈,许妈妈远远一看,觉此人定不是个普通客家,上前询问道:“这位公子,既然不要姑娘作伴,也不动筷子,可是如意楼的食物难以下咽还是怎的?”
那银衣公子也忒的好脾气,将筷子扔在一边道:“非也,只是没什么胃口。”那许妈妈不明所以,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可不能让这位客官败坏了店面的名声。
那银衣公子细细说来:“前些日子听闻陈兄将京城的如意楼开到了这里,我特地从京都来此捧场的。”
那许妈妈眼眸一转,碍着银衣公子坐下,一手将酒替公子倒满,进而问道:“公子口中的陈兄是?”
那银衣公子顿时诧异道:“妈妈说笑吧,要我说出陈兄的名讳?”
那许妈妈被咽了一下,赔笑道:“哪里,哪里,是妾身怠慢,不知道这位公子是我家老板的朋友,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银衣公子道:“好说好说,小可姓谢,小字一个兰。”原这位银衣公子正是染风假扮,又用了谢兰的名字,来打探陈寅之的底。由谢诸琴的线人所知,陈寅之原来是京城如意楼的老板,却在今年初到了朔州,花了三个月盘下这间楼开了一家妓院,便乔装成少年模样独自来摸摸虚实。
“原来是谢公子,倒是没有听东家说起有这么一个朋友。”
染风皱眉,直了直身,颇有些讶异,笑说:“许是几年未见,忘记了我这个老朋友,想来以前还经常在如意楼出入,上次我再去如意楼,人说陈兄来了江南,也不告之一声,害的我不远千里而来,这真是……”染风拉住许妈妈道,“这时间也有一会儿了,怎么不见陈兄,他平日不在这里?那我还真是不走运,已经找了他有些日子了,当初约定要喝上一杯,这人不到,我怎么好喝酒,这一桌子菜,我也没胃口下咽了。”说着,染风掏出一锭银子置于桌上,甚是惋惜地摇头叹道:“陈兄啊陈兄……”
那许妈妈看看人又看看银子,见染风就要走远,不由叫住:“谢公子且等等,妾身为您通报一声如何?”
染风顿时眼前一亮,露出笑颜,许妈妈哪里见过这么俊俏的后生,也忘了要一记通报的银两,只说让人稍等片刻,染风道慢走,见许妈妈离去,便也轻轻巧巧地离开位子,脚下不露痕迹地跟在后头,那许妈妈出了前院,脚下加快,夜色中身影朝着后头的一座小楼而去,染风观地形,暗暗记下,依旧和许妈妈保持着一段距离。只见许妈妈在小楼前停下,楼前站着两位守门的小哥,显然是识得许妈妈,便让路放行。
染风掂量一番地势,迅速捡起一颗小石子声东击西,在两位小哥晃神之际,翻身上了二楼,一跃跃上横梁,进了内室。
里头烛火幽暗不明,静悄悄的,许妈妈的脚步声已经消失,染风不知道那人是在哪个房间,搜索一阵,顿觉此处地方有些大,看摆设,倒是和于万思的于秋斋有几分相似,如此一想,心中忽想:该不会是和尹未谋有什么联系?那陈寅之是南都商会的人,莫非此人也是天涯明月楼的人?还是……南都商会和天涯明月楼有关?
“咚咚咚……”一阵叩门的声音,屋内传出以为年轻男子的声音,许妈妈便进了门。染风估量便站在门外凝神细听。
“是许妈妈,怎么,前院有什么事吗?”男子的声音温文尔雅,乍一听,绝不会想此人居然是一家妓院的老板,道更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学士。
许妈妈道:“一位银衣的谢公子说是你的朋友,我看他说得也真,便来与你通传。”
“哦?”那人似是诧异,转而问道,“他有说叫什么名字?”
于是许妈妈就将染风说的又说了一遭:“那公子叫做谢兰,看年纪绝不会超过二十岁,我想与东家相交却是年轻了一些,不过妾身看啊,也有可能是思慕东家你的年轻姑娘,妾身做这一行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分辨男女呢?看那俊俏的模样真是美丽不可方物,定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会不会是东家的故交?”
染风在外一听此言,暗叹果然做老鸨的不好糊弄,居然看破她是女儿身,绝不曾想她自个儿居然想那一方面去,也罢。
屋中的陈寅之一听沉思片刻,答道:“我不认识叫谢兰的人,你替我打发了便可,我派人跟踪他一阵,便可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许妈妈答应下,染风立刻让开躲好,心想陈寅之居然思虑如此之周全,怪不得尚无弦调查许久也没有个头绪,看来不是普通可以对付的货色。
待许妈妈按照原路返回,染风从暗处出来,见外头幽静僻密,这如意楼前院和后院还真是两重天啊。
出了如意楼,染风沿着主街缓缓而走,今儿一早尚无弦便出了景王府向京城奔去。想来前一天晚上突然的奇怪表现,另她心中过多不解,那两次不明意味的笑容总叫人觉得不怎么舒服。
与谢焚月接洽的地点在芦花茶铺,染风越走越慢,闪身进了小巷,循着森森月光,露出一丝笑意,转身道:“你跟着我有些时候了,该出现了吧?”
回答她的却是一阵五色流星镖,染风侧身已让,身上数枚铜钱掷出,正是一招漫天花雨洒金钱,将流星镖击落在地,黑暗中有人闪身偷袭而出,罩向染风周身大穴,掌风阴毒拔刀,染风后退一步,避其锋芒,错开身子,掌风擦过,袖子上的一小截布料从半空中轻轻飘飘地落下。
从巷口走出的是银紫衣衫的袁梦奢,刚刚染风正是感觉到了有人走近才不用右手选择退让,袁梦奢不知用了什么与偷袭的人一个照面助了她一臂之力。
怎么样都不算是一个好的照面,袁梦奢出现在这里,好像不是一个巧合可以解释。
然而不待染风开口,袁梦奢已经要追出去。空气中一阵怪异的香味飘来,染风顿觉不妙,赶紧闭气飞速离开后巷,袁梦奢见此也知穷寇还是不追为妙。
之前在如意楼的一桌子菜也不仅是染风不想动口,也是因为她知道了一桌子菜全都加了料,有命吃饭,没命回家了。
“郡主真是好兴致,大晚上在后街游荡啊。”语气里虽然没有嘲讽之意,染风也知道绝非好话,只一笑。
“那么袁公子不再景王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若不是跟踪,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袁梦奢避过这个问题,笑嘻嘻道:“不管怎么样,袁某也救了郡主一命不是吗?”
“啊,那还真是多谢。”二人都没有正面谈这件事情的意思,此时的情景气氛有些微妙。
袁梦奢掸掸衣袖,银紫衣衫在月光下色泽柔和流动,别有一番韵味。之前因为匆忙,染风倒是也没仔细打量这位的面容,如今细细瞧来,与袁氏长得还真有几分相似,却是长得俊美非常,有男儿的英气也有女儿的明艳,当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公子。
“怎么,你没有和无弦一起去京城吗?”
袁梦奢挑起一边眉宇道:“郡主很希望我去京城吗?”
“你要去要留,与我何干,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跟踪我了。”
袁梦奢不为所动,走在前面的身子微微一顿,发丝被夜风吹起,回首道:“只是和郡主恰好同路罢了。”也亏得他说得出这句话,染风嘴角牵起一个讽刺的笑容,这人的面皮还不是普通的厚。
月光清冷如霜,一袭银紫衣衫恍若流动的银河之水,愈走愈远。染风不由地走回去之前的后巷,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枚流星镖,若有所思。
跟踪她的人,正是之前袭击过她的唐九心。那女人之前被划伤了脸还却没有学乖,不知道这次还要玩什么花样。那么,唐九心在此出没,尹未谋又在哪里?
染风幽幽道:“自己养的猫儿不管好,怎么总是放到人前叫嚣,玩死了,也不要怪我了。”说着将流星镖一扔,转而向着之前预定要走的芦花茶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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