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疑窦
染风只觉得右小臂渐渐失去知觉，痛感反而消失，微微一笑。不等她说什么，尚无弦已经封住她的穴道，大喊道：“请太医。”
染风身下一轻，已经被他抱在怀中，只见尚无弦面色黑得骇人，像是要吃人似的，染风自己还不觉得什么，怎么这人居然比他还着急？只是那样担忧的神色让她的心微微酸涩，怎么也勉强不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来。
环翠带着太医进来，察色把脉，那老太医面色有些怪异，尚无弦沉声问道：“如何？”
太医唯唯道：“微臣不知道是什么症状。”
染风见了心烦，将人赶出去，尚无弦将那太医带出，只留下环翠伺候，外头倒是求见的人一堆，也都给尚无弦挡了去。
染风道：“把谢诸琴给我叫进来吧。”
不一会儿，谢诸琴坐着木椅进来，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二人，谢诸琴面色阴沉道：“幸好四小姐还记得叫我，我以为你都已经不记得我了呢。”
染风调笑道：“怎么？你这是还在怪在枫花客栈丢下你？”
谢诸琴侧头不语，瞥了一眼她的右小臂，皱眉。
染风没有说话，左手两指夹着三根细细的小针，抬眼看看谢诸琴，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谢诸琴这才舒缓一口气，抿唇道：“虚惊一场。”
染风笑笑：“也不全是，那三根针我是接下来了，因为我早就觉得有古怪，所以就拿了啐了麻药的银针迅速扎了自己，换下了这些罪魁祸首。”两根手指一翻，只觉得三根银针闪烁着白色银光，在烛火中美丽妖娆，却真是夺命的东西，不知道这里藏了秘密。
“正好趁此看看，是谁动手，若是我不示弱，只怕会让背后之人一次不成再来一次，防不胜防。”染风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谢诸琴接过三根细针细细观察，除了更细之外，倒是看不出和普通银针没什么大的区别。
染风问道：“那个时候，你可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
谢诸琴略一思索，道：“当时第一个出手的是袁梦奢。”当时袁梦奢的酒杯一下子掷在了古琴上，琴身虽然没有重大创伤，琴弦都断了，那功力，不是谁都可以做到。
染风想起一事：“是南都商会送来给袁氏进献，你说是不是她？”
谢诸琴微微摇头，目光看着细针道：“那时她的表情很害怕，不像是她，况且琴身又是她经手……不过如果是她，那还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女人，袁氏姐弟都是令人头痛的人物。”
烛火发出“嗤嗤”的声音，染风似笑非笑道：“千万不要小瞧了女人，有时候女人的战争比男人更可怕。那南都商会在江南都是有名的，却从来不知道首领是什么人，你吩咐下去好好查查，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在北方，甚少知晓南边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是有必要补一补了。”
谢诸琴点头同意，染风淡笑，又折回来道：“那日我真不是刻意为之，丢下你我也不安心。”说来又想起那个人，笑容微微僵住，左手支着头道：“这里，有奸细。”
从秋水楼出来的时候，尚无弦要处理事务先回，中间与她接洽的只有景王府的人，她自己的人她都有数，只有景王府的人知道她们的行踪路线，并且有时间和机会对他们下手。至于自己怀疑“韩明霜”的身份，向来万枫林树木繁多，许多人都容易迷路，她二人能遇见马车着实可疑，先前试探之下只有五分疑惑，后来遇见李渺就更加蹊跷了。能从她手中救走唐九心的人，又与她敌对，能想到的，也只有尹未谋了。虽一路上将计就计，最终却失利让其逃脱，染风始终觉得是一种遗憾。
谢诸琴淡淡：“之前你和那人……”
染风不想再提，只轻描淡写道：“那姚定希可是交给了我大哥？”
谢诸琴道：“放心。”
染风见他欲言又止，自己却不想多言，谢诸琴何等聪明一个人，自然是知情识趣地退下了。染风躺在床上，左手掐了掐右小臂，麻药的药效还没有过，要想骗过尚无弦看来还需要花一番功夫了。
环翠进来伺候，染风问起：“外头怎么样了？”
环翠倒了一杯茶给染风，说道：“王爷正在着手调查此事，袁夫人被关在房里，外头小王爷去追查南都商会去了。”
染风左手拿着茶杯，用三根手指细细摩挲，面上淡淡。她看看环翠低着头整理物事，说道：“今夜很晚了，你且先去歇息吧。”
环翠福身退下，染风披上一件外衣从床上坐起来，笑笑：“还不下来？”
房梁上落下几缕轻飘飘的灰尘，一黄衣的少年翩然而下，笑着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四姐是怎么看出我在上面的？”
染风嗤笑：“又不是第一次，我怎么会不知道？”眼前人眉目和她有四分相像，正是与她素来交好的七弟程谨，年十四。染风笑骂：“你不好好呆在绛园，怎么来到了这里？大哥知道吗？”
程谨有些郁闷地说道：“本来是想逃出来的，不过半路被秋先生抓到，大哥就让我专门过来，让你带着我了。”
染风撇嘴，摸摸程谨的脑袋，轻敲一记，像是责备他的鲁莽，更多的是一分宠溺。程谨有些不满她这般小孩儿的待遇，扯下染风的手道：“我来的时候看见那么多人在你门前，你是不是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程谨认真地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遍，又握住她的手腕，皱眉疑惑道：“没什么问题啊，外面怎么像是着了火一样？”
染风犹豫要不要告之此事给这位最小的弟弟，见程谨露出一分可怜相，笑答：“无碍，是迷惑别人的，你只要知道我没事就好。你这样进来，景王府的守卫还真是松懈啊。”
程谨理所当然道：“你还当我是小孩儿，我也能保护你啊，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哦，对了，秋先生进京了。”他口中的秋先生正是绛园的大管家程秋，从小跟在豫王身边，豫王出事之后，就一直辅佐程宁修，程家最为信任的人了。
听他这么一说，染风与从谢焚月那儿得来的消息联系起来，看来京里头是真出了事情了。染风对着程谨认真道：“你去找谢二，跟着他安全一点。”
程谨怀疑道：“那不是成了我保护他？”
染风在他脑袋上又敲了一记，甩手赶走程谨：“凡事多听他的，和他好好学学，在外不同绛园，凡事都要谨慎些。”
程谨老大不愿意地说了一声是，便不情不愿地去找谢诸琴了。染风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微微一叹，窗外月光被云朵遮住，阴暗下来，九月天晚上清冷，染风吹了烛火，渐渐沉入梦乡。
翌日清晨，环翠拿来热水和早点，染风抚着头慵懒起身，环翠为其梳发穿衣毕，尚无弦正好敲门进来。
他的面上憔悴，下巴有淡淡的青色胡渣，看来是一夜未眠，看见染风目光变得柔和了些。环翠为他添上碗筷，他什么也没吃，拿起她的右手，只觉得触手冰寒。
“没有知觉？”
染风点头，苦笑一记，尚无弦面上更加痛疚，沉声道：“我定会为你找到解药，听说=神医秋晚归在锦州一带现身，我会竭力寻找。”染风无言，垂下眼眸。面上笼着一层淡淡的苦涩，让尚无弦更加不好受了。
尚无弦陪她用完早膳，说道：“我母妃想要见见你，不过现在……”
染风让环翠收了碗筷道：“好。”
尚无弦眸子一暗，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对不起……”
染风只觉得好笑，这人怕是将错全往身上揽了，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一些什么，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知道了什么。
染风无意问起：“袁夫人怎么样了？”
尚无弦不快道：“在房里。”
见他这么答，看来此事还在调查中，袁氏的嫌疑没有逃脱。染风笑笑：“你不是在查南都商会吗？可有什么进展？”知晓她一夜未眠，一定是连夜奔波去了。
“送琴来的是负责朔州掌柜，一个三十六七的男子，叫做陈寅之。”
染风略一思索，陈寅之？这人她没有什么印象，南都商会名声虽大，却一向低调，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小小一个朔州掌柜，没听说过也是正常得很。
尚无弦有事要查，便告别了染风。染风站在门前看满园芳草，在秋天边缘挣扎，鲜红浓紫，已经有渐渐颓败的趋势，不由心伤几分伤感。环翠上前添衣，染风道：“五小姐的院子是在那边吗？”环翠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处假山环绕，流水潺潺，真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这五小姐长得清雅，性子琴又弹得好，还真是一个妙人。
染风左手摘下一朵木芙蓉，花大重瓣，酷似牡丹，轻嗅一番，它本没什么大的香气，倒是映着她的脸，显得更加美丽。染风低喃：“……可惜是芙蓉还是芙蓉，就算再像，也不是牡丹。”
环翠面上闪过一丝疑惑，瞬间恍似了然，低下头细细思索，染风的话像是别有深意。染风回过头将花送给环翠道：“这花总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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