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由来真相最伤人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看见满目的淡紫色纱帐，全身动弹不得，头疼得厉害，她只能转动着眼珠子打量周围，余光所及，也只看见紫色的纱帐轻轻飘动，潺潺的流水声悦耳，一池荷花香气清雅，想必是谁人引进了温泉水来种植，居然是如此大手笔。
染风运功，竟觉得毒素全然不存，体内真气运转，只通不了被制住的穴道，屏气凝神，竭力想要冲破穴道。然那点穴之人手法巧妙得紧，愣是古怪，染风不服输地向前冲去，只觉得胸口疼痛非常，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细细想来，原来是做了一个梦，梦境中居然如此可怕，将少年时的痛苦记忆翻涌而出。
想那要命的于秋斋和该死的韩明霜不知在何处，自己又为何来到这里？显然，昏迷之时发生的诸多事，仍需要慢慢查证。
染风不由苦笑一番，竟然几次三番着了那韩明霜的道，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遭，若是再遇上那人，定要二话不说刺伤他一剑才好。
“你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我了。”低沉温和的男声靠近，披一身清淡的荷花香味，韩明霜的乌发披散，剪裁合身的烟青色布衣让他的的笑意越发清雅，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那微凉的手指酥酥痒痒，染风只觉得一阵怪异。
“呜呜……”正要大骂，那字字句句已然吞没在他的唇齿交缠中，染风只觉得一阵荷花香气盈满唇齿，温软滑腻的小舌让她措不及防，满腔的愤恨在他的热情亲吻之下无处发泄。这算是什么情况？染风直觉得周身疼痛非常，一巴掌扇过去，却落在韩明霜的手指，被他细细揉搓。染风怒不可挡，硬冲破穴道让她的气血混乱，生生吐出一口鲜血。韩明霜静静看着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替他拭去血迹，动作温柔的好像是在擦拭平生挚爱，而那只抓着染风的手分明是制住了染风的脉门，温柔与残忍，在一个人身上体现极致。
染风只觉得浑身冰冷，终于冷静下来，自己用手一把擦去血迹，冷冷问道：“这里是哪里？”
韩明霜似是不满自己的温柔动作被打扰，皱眉道：“于秋斋的地下。”
染风讥诮道：“多谢你出手相救。”几乎是咬牙切齿，满目冰寒。韩明霜似是不为所动，表情一直如一开始出现之时，温温淡淡，似是没什么可以惊动他的心绪。
“那日你昏过去之后，外头的施术者就露出了马脚，我一击得中，发现这里。”他虽是如此解释，染风却知道此间多少真假，不能足信，不过又能如何，无所谓解释与否，他也知道她不会信他。本是陌路人，不过在互相利用罢了，谈信任反而有些可笑了。
染风挑眉：“怎么，韩公子不想放开我的手吗？”
韩明霜轻笑：“不想，就这样一生都与我相携如何？”执子之手，与子携来。然而染风不会觉得感人，只会觉得侮辱。韩明霜不着痕迹地放开她，一去掉束缚，染风用左手为轴，撑起身来，一脚踢向韩明霜，韩明霜右手一挡，退出床帐，面目微沉。
她一眼瞥见“离别”就在不远处，可惜韩明霜比她更快一步，一甩手，那剑身已经抛入荷花池中，落起一阵水花，染风一跃而起跃入荷花池中欲取回“离别”，韩明书出手待制止，却只是抓住了她一只鞋子，“噗”的一声大响，染风已然跃入荷花池中，温泉水带来一阵暖意，染风四处摸索，那剑身明明就掉在这附近却怎么也找寻不到，心下惊慌。
她身于北方，本就不会水，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出此下策，如今靠着内力才不至于呛水，然而时间越久越是支持不住。韩明霜面色足下轻点，踩水而过，一个转身一手从水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在水中一捞，“离别”已经又在他的手中。染风大大呛了一口水，拼命喘气，暗想武功大成又有何用，居然差点淹死，真是要笑死人了。
韩明霜轻轻拍打她的背脊，让他缓过劲来，脖子轻轻一侧就再次吻上她的唇，越来越深，越来越深，长睫毛轻轻煽动，染风睁大了眼睛，狠狠咬了他一口，他却浑然不顾鲜血的腥涩，继续加深，染风直觉得穿不起来，嘴唇上密密麻麻细细浅浅的伤痕正在流血，越吻越绝望，像是走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身下丝带被轻轻一拉，外衣已经滑落，韩明霜面色冷绝而苍白，抱着她走入那淡紫色的纱帐。染风直觉得浑身一凉，下意识地在身边摸索，韩明霜的吻向下移，一路沿着纤细的脖子倒漂亮的锁骨，直觉得背后一痛，动作缓了缓。
一支珠花深深刺入他的左边背脊，牡丹染血，流光溢彩的珠宝蒙上鲜红的血珠，更加妖媚。染风淡笑，好似看见满目梅花摇落，面前那双黑色的眸子已然变成了灰褐色，他不动，他看见左胸那花形的伤痕，经年累月，在伤痛中浴火重生，就好像已经成为了豫王府程四郡主的程染风，是“北地牡丹”，是“绛园春色”，却再也不是他曾经轻轻浅浅的一声染风。
染风一手摸上他的耳后，慢慢用力，将一张人皮面具缓缓撕下，赫然出现那张绝美清冷的面目，记忆中的他一直有着浅浅的笑意，略微狭长的眼角带着些许哀伤，灰褐色的眼眸如下雨的天空。
“尹未谋……”染风惨笑，凄美而决绝，将朱钗更用力地刺入，已然撕下面具的尹未谋扼住她的脖子，上面还有他刚刚淡淡的吻痕，轻轻用力，那纤细的脖子似乎很容易就能扭断。一起死？一起奔赴那黑暗的深渊吧。
然而他的手却放开了，一把拔出珠花，清脆的声音落地，飞溅点点细细的血珠，如三月红梅绽放，珠花摔碎成两半。
染风落泪而笑，扯下紫色的纱幔将周身遮蔽，尚无弦已经带人进来。依然是淡蓝色的锦服，清冷的眉眼不去看染风的狼狈，二话不说就和尹未谋动起手来。尹未谋拔出“离别”相抵，划开一道荷花池水向着尚无弦而去，尚无弦略一沉身，幻化出无数剑身，破开水珠，将气息推到极致，还给尹未谋。互拆二十招有余，尹未谋的后背已经浸染开刺目的鲜红，那珠花倘若再进半分，便药石无用。
尹未谋扬起唇角，目光透过尚无弦的剑影，对着紫色纱幔中的染风微微一笑：“两清。”
七年前我刺你一剑，今日你换我一击，我们两清。
染风只看见那唇角的笑意，那面容不复少年时候的温雅，揉合着狠戾与绝美，如同出世的瑰丽妖刀，见之便误终身。怎么能两清？他和她，岂止是这点怨恨，染风的笑意越来越冷，只觉得全身沐浴在冰寒之中。
这一场追逐厮杀的局，是谁算计了谁？
尹未谋身形化作无数影子，在尚无弦周身，旁人纵然有心帮忙，却是插不进手。只能看着自家小王爷的剑影和尹未谋的人影。良久，只见二人对了一掌迅速分开，尚无弦冷峻的眉上沾染了一滴血，厌恶拭去，众人皆以为尹未谋受诛，却见那青衣朝着人群而来，入口处传来一片惨叫之声。尚无弦喝道：“怎么样都要给我抓住他。”
染风随着一群人到了地面之上，，外围出现许多白衣人正在与景王府的人厮杀，那是天涯明月楼的服侍，人群中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来，拿着一支半人高的弓箭，正是在何家镇遇上的白衣诸葛李渺。
“我就知道你自己能出来。”一箭破空而出，尹未谋身侧的景王府侍卫中箭倒地，尹未谋跃起，已经落在白衣人群中。
“只挡住了来人三个时辰，越来越不尽责了。”尹未谋缓缓转过身来，字字句句，嘴唇因为动手而显得诡异的嫣红，天涯明月楼的人顿时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座下三堂堂主都奋力搏杀。
染风遥遥望着那个人，居然费了那么大的劲只是让他重伤却还是没有捉住他，如今回到地上，定然就没有了捉住他的可能。
于万思道：“少楼主，此处由我们对付，你先走就好。”原来那于万思正是天涯明月楼座下的隐堂堂主，之前从来没有人知道此人身份，这于秋斋的秘密也一早就是尹未谋布下，目的就是为了留住染风，然而尚无弦已经赶来，只能拖住景王府三个时辰。
染风眯起眼睛，掠过一丝讥笑，机关算尽，却还是没有抓住他，果然是尹未谋。这个时候，谢诸琴悄然出现道：“可惜了小姐在枫花客栈留下线索，没想到李渺早先一步，那人居然不是颜襄的人，而是尹未谋的心腹。”染风借来身旁箭矢，搭箭上弦，箭头对准青衣染血的尹未谋，后者的目光掠过人海，正好与她对上。
在火海中跳窗而逃，在成衣铺中与她嬉笑，在夜色中奔逐月光，在林中并肩作战，不过就是他的层层算计，纵然那些记忆如昨，却还是成风，奈何心中痛楚弥漫？
染风放手，箭矢呼啸而出，像是要斩断这段时间所有的纠缠。那人轻轻捻起两指，箭矢就在他的手指间，血肉翻卷，箭矢的速度何其迅猛，灼伤他的手指，他却依旧不动声色，静静看她，丝毫不觉得疼痛。李渺惊疑出声：“少楼主，你的手……”
那两个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尹未谋淡淡一笑，不经意一般，将箭矢折断，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