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言,万物轮回不止,却留得哪个春秋?
人生如梦,总是坎坎坷坷,谁敢与天赌生死!
风未定,天色已晚。一个孤独的身影从东面而来。风将他的头发吹散,却吹不散他身上的孤独。
亚索慢慢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前面的路。他的眼睛尽管看起来有些沧桑,迷茫而且忧郁。他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达了这里。这段路程感觉实在是不好,不管对于谁来说,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感觉都不会太好的。孤独并不是唯一让他感觉到疲惫的事情,还让他感觉疲惫的,是同门的追杀。
被自己愿意用生命保护的道场里的同门追杀,这是何等荒唐的事情。
可是人生到处都充满了荒唐,谁也控制不了。
进入这个小镇的时候,亚索终于叹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一个酒摊坐了下来,拿出随身带的酒壶,他大口的开始喝酒时,酒精也迅速的冲上了他的头,使得他坚毅的脸上渗出一种狂热的殷红,就仿佛心底愤怒的火焰正在煎烤着他的五脏六腑。
酒壶空了,他就让酒摊的老板去装酒。而他自己,则从腰间拿出一只箫,吹了起来。箫声悠扬而哀怨,他的神情刚毅不屈。
这是他的师父教会他的曲子,在他娴熟的指法下,吹出来的曲子如同秋叶飘入溪水,流畅而又自然。他是在用心演奏,用他走过的血路来演奏的,他吹出来的不仅仅是一首婉转的曲子,也是他曲折坎坷的人生。
多少个夜晚,他在月光下演奏这首曲子,将心中的悲愤发泄出来,而他的生命也随着箫声悄悄地溜走。
他的箫还是当年那把箫,但是他的人却不再年轻了。
他的胡子已经很久没有修剪了,他脸上的皮肤也被风雪吹的有些干枯了,他的眼角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都是用他生命里的劫难刻出来的。然而,他的眼睛依然是勇敢的。
就是这样勇敢的眼睛,让他无所畏惧面对每一次死神的光临。就是因为这样勇敢的眼睛,让他手中的剑从来没有犹豫过,即使面对曾经的同门,也未曾慢下来一瞬。
也许就是这样的眼睛,才能让他活到现在
一曲吹完,酒馆老板早已捧着酒壶愣了半晌。停下来的赶路人,叹息着离开。惆怅的人们抿了一口苦酒。亚索将箫又重新收好,付了酒钱,带着他的剑继续往前走。
夜幕就要降临的时候,风居然又起大了,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然而对于亚索来说,风却是他亲密的伙伴。自他开始修炼御风剑术的时候,他和风就结下了不解之缘。经过多年的练习,他闭着眼,仅凭风声,就能感觉的到对手的动作。而他的剑仿佛是在借助风的力量一样,往往比对手要快上很多。
当亚索走进这个略显冷清的小镇的时候,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在悄悄说着什么。
他从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种熟悉的感觉从来没有辜负过亚索的判断。而他也相信,这一次,也不会判断错误的。有追杀他的人,已经在这里埋伏好了。
亚索将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懒洋洋地坐下来,等着追杀他的人出现。同时闭上眼睛,只用心感受风中微弱的变化气息。
风吹动了屋檐上的铃铛,发出了空灵的“当当”响声。一阵骤风气,忽然从屋中,窗中,屋顶上,同时飞跃出来七八个黑衣剑客,同时从四面八方刺向亚索。
亚索仍然是闭着眼睛,但是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到了剑柄上。
一道黑影从地上一跃而起,在空中急速飞转一圈后又重新落到了地上。
亚索仍然是闭着眼睛,他的手还在剑柄上,但却是将剑慢慢放入剑鞘之中……
这些追杀亚索的剑客,目不转睛地盯着亚索,也没能看清他的动作。亚索的剑是在是太快了,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快上十倍百倍。只看到他的手还在剑柄上,然后就感受到了有东西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追杀着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亚索坐在地上闭着眼的样子。
亚索轻而易举的就将追杀者给解决掉了,他一直在逃亡,并不是害怕被追杀者杀死。他的逃亡,其实是在拯救那些追杀者的性命。
他早就已经厌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杀戮。
亚索站起身来,他甚至连看都不看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们。经过这么久的漂泊,他的心早已变的坚硬如铁。任何的困难,危机,死亡都不能让他的心波动一下。
他刚走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如果不是亚索自己要停下脚步,那么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阻拦住亚索的路。
他站在那里,停下了脚步,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莫非是有人从亚索刚才的攻击下活了下来?这不可能,亚索的剑从来没有失误过,他对自己的剑有足够的信心。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刚才没有攻击亚索,等着他们攻击过后自己才出现。
亚索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是亚索却没有转过头来。这张坚毅如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极为痛心的表情,他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终于还是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亚索咬牙说道:“弟弟!”
他的弟弟永恩,用几乎乞求的眼神望着亚索,说道:“哥,跟我回去吧。”
亚索的心又回到冷漠的状态,他说道:“我是不可能回去的,长老不是我杀的,有人要陷害我,我一定要查出这个人事谁!”
永恩失声喊道:“长老就是死在御风剑术之下的,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能够掌握御风剑术么?”
亚索叹息道:“连你也不相信我么?”
永恩说道:“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相信你!”
对决已经再所难免,为着各自的信念。两个剑客按照传统的仪式,相互鞠躬。如同他们小时候一起练习剑术的情景一样,两兄弟再次拔剑相向。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练习的时候连胜负都不在乎的他们,这一次,却要以生死相赌。
一声大喝,两人同时拔剑跃向了对方……
这真是世界上最痛心的战斗,亲兄弟之间为了同一件事情的正义而战。谁都没有因为血缘关系而不尽全力,剑舞旋风之后,终有有一个人倒下了,是亚索的兄弟,永恩。
亚索扔下手中从不离手的剑,含泪抱起躺在地上的兄弟,泣不成声。
永恩口吐鲜血,抬眼问他的哥哥:“我都快要死了,长老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亚索的眼中满是痛苦,哽咽着说道:“不是我!”
永恩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凶手,到我的坟前告诉我。记住,那人也会使用御风剑术!”
带着最后的释然,永恩永远的离开了亚索。
“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你们的行为,但我知道你们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正在痛苦中的亚索听到后面有人在说话,他转身看了看这个说话的方向。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男人正双手环抱,望着自己。
亚索问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阁下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还有别的事情,恕不奉陪!”
这个男人说道:“我是德玛西亚的皇子嘉文,听闻诺克萨斯即将对艾欧尼亚发动攻击,特地来支援。没有恶意。我刚才见阁下剑术高超,非常佩服,愿意和阁下交个朋友,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亚索淡淡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过朋友,以后也不想有,阁下若是想要找我交朋友,那恐怕要说抱歉了。”
嘉文笑道:“朋友也分很多种,有一种朋友是酒肉朋友,不过是各取所需打发无聊时间的。而另一种朋友则是英雄相惜,需要用心来交的。还有一种朋友,则是战场上的朋友。眼下诺克萨斯的大军马上就要打到艾欧尼亚,阁下剑术超群,我希望能够和阁下成为战场上的朋友,一起抵御诺克萨斯,守卫艾欧尼亚。”
亚索收起自己的剑,缓缓地说道:“有的人觉得守卫家园甚至比性命都重要,但是也有人会觉得无论谁统治这片土地都无所谓。很不巧的是,我就是后面这种人。”
亚索说完不再搭话,抱起他的兄弟就离开了。将兄弟埋葬在竹林里之后,他知道此时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悼念他的兄弟,他要尽快找到真正的凶手,这个凶手背后一定有一个惊天密谋。
望着亚索离开的背影,嘉文却只是微笑不说话。盖伦和赵信走了过来。盖伦笑道:“居然有人拒绝和德玛西亚皇子做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
赵信说道:“对于一个习惯了孤独的人来说,即使是兄弟也可能会成为麻烦,更何况朋友。”
嘉文沉吟半晌说道:“他一定会加入我们的。”
盖伦和赵信不置可否,众人望着亚索远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盖伦说道:“我们走吧,希望拜访均衡教派的时候,也不要这么快就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