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有了了结,娜雅昏迷的两天里,宜妃在宗人府里屡翻供词,一会说是茹妃害她,药是茹妃在自己摔跤的时候塞给她的,一会说是连芯害她,药是连芯自己吃的,又一会说是她们合谋,到了最后竟然说是太后和皇上指使。反反复复,但终是逃不过一个事实:大家已经不再相信她。那晚宜妃当着众人的面辱骂连芯,其嚣张跋扈的形象早在当晚便被在场的各家夫人小姐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番,如今更在左相和孙昊的刻意下弄的满城皆知,自消息传开后,白府门口牌匾便常常被百姓丢臭鸡蛋和烂菜叶。试想,当一个人的恶人形象已经深入人心,那她给的供词还剩有几分可信?更何况是像宜妃这样反复无常,连太后和皇上都搬出来的人。所以负责主审的宗人府给出的回答是:驳回宜妃所有辩词,人证物证俱齐,白紫宜谋害皇后罪名成立。
白仲琳不服,朝堂上大声质疑审判结果,这时连芯的美人爹爹站了出来,他问:如果是茹妃存心陷害,那为何众人看到的却是药包捏在宜妃手中?宜妃如果不知晓身上有毒药,那又怎会拿出来?如果是连芯自己服毒,那谁会傻到用一触即亡的鸠毒和自己开玩笑?何况那天宜妃的狠劲大家有目共睹,如今躺在床上昏迷未醒的连芯,脖子上仍然一圈乌青,一个大病初愈又微醉的柔弱女子如何在被人死死掐住脖子的时候,还有空余去给自己喂毒和强塞给对方?难道宜妃自己也没感觉,就任由连芯硬塞吗?更不用说什么连芯和茹妃合作了,在宴会上,是宜妃自己大放烁词,在后院,又是她自己大声叫嚷要杀了连芯,若说一人是幻听,两人是错觉,那难道全朝堂文武百官加上各自的家眷看到和听到的都是幻像?
一番犀利的质问,问得白仲琳当场哑口无言,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如何说服别人。末了,美人爹爹还不忘大颂自己的女儿贤良淑德,品行端庄,性情温和,平日面对宜妃挑衅已经是诸多忍让,奈何宜妃一直咄咄逼人,如今竟然连她的性命都要谋去。说到这,俊美的脸上已是泪痕花花,凄楚可怜,口中直念,若是百姓和战场上的士兵知道他们心中的神女差点和他们阴阳两别,不知该如何痛心啊,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对将连芯交给自己的欧阳老将军,让他老人家知晓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遭此横祸,定然伤心欲绝。这话才是重点,一下子,那些忍受了几天枕边风吹不断的大臣们找到了发泄口,纷纷谴责宜妃,声援连芯。白仲琳阴着脸看着这帮平日在自己面前阿谀奉承谄笑哈腰如今却一副副义愤填膺的伪君子,气得白胡子都黑了。但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在白仲琳的巧舌如簧外加强权施压下,还是为宜妃争取得了个酒后乱性的借口,免去了死刑,从天牢被转送入冷宫。白家在这次宫斗中,失去的是大批拥护者,得到的是百姓间的骂声。
这结果是娜雅一早就猜到的,所以在她醒来听莺儿说的这些,一点也不惊讶,包括茹妃来探望她时,眼底泄露的那丝狠毒的失望,更包括茹妃破天荒的跑去翠韵宫做客,也不意外。果然,夕阳西下,燕儿就带着一包药粉出现在她和孙昊面前,坦言茹妃要自己这几天内全下到娜雅的药中,在娜雅的示意下,孙昊的亲卫在坤宁宫搜出了鸠毒,在文妃的翠韵宫里搜出了和燕儿手里一样的药粉。一石三鸟的计划,看似完美无缺,实际上从一开始便被娜雅拆的七零八碎。
孙昊离开时,带走了燕儿,因为她现在在这里也不安全。娜雅靠在床头凝视着窗外的黄昏,轻声问莺儿,“莺儿,布衣神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娘娘是指‘得连芯者得天下’这句话吗?”莺儿陪着娜雅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娜雅,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娘娘总让她觉得不安,好似就要失去她一样,越是这样,莺儿越不敢说出后面的话。孰不知,命运便是如此作弄人的,在你不知不觉中,它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面,娜雅日后的腥风血雨正是由她这一善意的隐瞒而引起。
静默片刻,吩咐莺儿取来笔墨,寥寥几笔写了封信交给莺儿,要她赶回连家交给连芯的母亲欧阳娉婷,莺儿临走前犹豫着问出了声:“娘娘,您是不是有事瞒着莺儿?”
娜雅浅笑,“事出紧急,我身边只放心你去帮我办这事,快去吧,明早再随母亲进宫。”看着莺儿离开的背影,娜雅心中默念:莺儿,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这样。下了床,披了件外套,朝翠韵宫走去。
“皇后娘娘请留步!”背后茹妃的声音喊住了娜雅的脚步,“茹妃见过皇后娘娘。”
“何事?”转身面带笑意看着她。
“娘娘,您是不是忘记您答应芊茹的事了?”
“呵,茹妃,你该不会是天真的认为我会帮你提位吧!”上前拍了拍茹妃铁青的脸,冷冷的说,“本宫搭了性命除去宜妃,而你不过是贡献了区区两包药粉和几句话便想坐收渔翁之利?天下可有如此好的事?亏你还有脸和本宫提这个。本宫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没有侍寝的机会了。”
“你!”余下的话咽下了肚子,因为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狠狠地瞪了娜雅一眼,和祁福打了个照面,甩袖而走。
祁福对着阴沉一张脸的茹妃背影呸了一声,见到娜雅,立马堆起笑脸请安,看着娜雅苍白虚弱的样子,心疼得直跺脚,娜雅含笑,“没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等我好了,我们一起美容。小福子,你这去哪啊?”
“去文妃那呀,今儿皇上事多,估计会在御书房过夜,叫奴才来和文妃说声,免得文妃等着。”
“哦。这时辰也该传膳了吧?正好我也要去文妃那坐坐,要不我替你转告她,你赶紧回去伺候皇上吧。”
“呦,谢谢娘娘,这可真是帮了个大忙。”
“客气啥,快去吧。”
待到小路上空落落的只剩娜雅一人,她才缓缓转身,“出来吧,没人了。”
文妃慢慢从前方小树丛中走出,两人默契的点头,心中都已分明,时候到了。看着娜雅发白的嘴唇,心下有些不舍,“什么时候?”
“今晚戌时。”
“你……”许久无语,文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就这么定定的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娜雅扬起一道完美的弧度,背着夕阳,犹如佛光,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她附耳轻语:“我走前,再送你样礼物……”
是夜,娜雅换了一身宫女装,蹲在一口井边,费力地给一具女尸换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然后又从怀里取了颗翡翠珠子放进她手心里牢牢握紧,检查就绪才将尸体抱起,往井里一丢,蹑手蹑脚地走到前方帮她把风的小杜子身边,“走吧。”
小杜子点点头,带着娜雅来到一辆马车旁,车上有两口棺材,其中一口是开着的,小杜子拍了拍那口未合上的棺材说,“娘娘,奴才帮您弄好了,一会您进去了,别出声,奴才到了会叫您。”
燕儿和小杜子见面后才知道,娜雅不仅救了她,还救了弟弟一命,如今更是奏请皇上赦免了她的罪,答应放他们出宫自由,一时感动得无以言比。而小杜子在知道一切后对娜雅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娜雅每天晚上都到净缘房做人体试验,寻找替身,他就在旁边打下手,相处之下见他个性单纯,对她又忠心,便将计划讲与他知,希望他能协助自己出宫,小杜子立刻应下。这具尸体是昨天送来净缘房的,死因是被人掐死的,脖子上有着深深的淤痕,小杜子觉得这体格和娜雅有着八九分相似便按照娜雅教他的方法,给尸体灌下冲了茶的断骨碎片。
娜雅爬进棺材里躺好,小杜子给她脸上盖了层白布,合上棺材盖,这棺材盖被小杜子在前后盖沿下凿开了缝,合上后空气仍然流通。娜雅听着车轮咕噜咕噜的转动着,昏昏欲睡,走了一会,终于停下来,竖起耳朵,是城门守卫盘查,其中有个声音便是文妃的二哥邵诗敬。
邵诗敬笑着拍拍小杜子的头,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小杜子,今天怎么这么晚才送出去?”
小杜子露出他可爱的虎牙,摸摸脑袋,“今天我不小心打了个瞌睡,一下子睡过头了,邵大人,你快让我过去吧,回来晚了贵公公要骂的。”
“急也得例行公事,快开棺吧!别磨蹭了。”挥挥手便要上来帮小杜子开棺,耳边却响起一声轻语:“二哥。”抬头竟看到文妃一脸微笑的朝他挥手,走了过去,“小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自从被大哥调来守城门,自己便没再见过这个妹妹,如今见到她很是欣喜,却也很疑惑。
文妃只是笑着,“音音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二哥,我本是睡不着到处走走,没想到听到你的声音,就过来看看,真的是二哥。”
那头小杜子见邵诗敬被文妃招了过去,对着身边的侍卫赔笑着,“爷,奴才能过去了吗?”
侍卫瞄了一眼和文妃聊得开心的邵诗敬,摆摆手让小杜子过去了,其实每次净缘房送大体也只有邵氏兄弟才会兢兢业业的开棺检查,其他人对这种事总是不太热忱,毕竟谁愿意没事天天翻尸体,自寻晦气。
咕噜咕噜的车轮伴着马蹄声重新响起,邵诗音站在原地目送二哥,眼神却落在渐行渐远的棺材上,直到消失在夜幕里,视线被迷雾遮盖,她才转身。
连芯,原谅我,为了他,你必须死,因为——
得连芯者得天下,
得点金者定天下,
连芯殒点金现,
天下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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