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人他妈生的。”
“妖是妖他妈生的。”
“人他妈生的妖就不再是妖,而是人妖。”
孙猴子如是说。
“你妈才是人妖!”沙和尚一口唾沫喷在猴子脸上,转过头毕恭毕敬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给定夺一下。”
身材颀长、相貌清秀得如同美丽女子的唐僧走到沙和尚跟前,双掌合十轻声颂道:“南无阿弥陀佛。”一团柔和地佛光应声而起似缓实快的落在沙和尚胸前,将八尺高的沙和尚打得踉跄后退了三、四步方才站稳脚跟。
沙和尚惊愕地瞪着师父,不知为何挨打。
唐僧双掌合十,宝相庄严,用轻柔悦耳的嗓音低声说道:“跟你丫讲多少遍也记不住!老子是世纪末美少年,再叫我老人家,信不信我废了你!”
“师父,师父。”孙猴子偷偷拉扯唐僧的袈裟,小声说:“沙师弟有健忘症。”
唐僧吐了吐舌头,拉过沙和尚温言抚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打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知道么,当初四代祖师就是用当头棒喝法点醒了五代祖师的慧根。”
“师父们,师父们。”一个弱弱的、焦急的声音从墙角传来:“俺们到底咋办才好?”
唐僧扭头看了看躲在墙根的朱大昌,又看了看躺在炕上的产妇,微微笑道:“你的孩子既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人妖,他是龙啊!”
“龙?”屋子里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瞅着产妇身边的那个白色蛋壳里隐隐透出粉色,大约一尺来长的椭圆型蛋。
“阿弥托佛。”唐僧轻宣佛号走上前去,将那个蛋捧在手心正色道:“这世间无论神魔人妖,皆是胎生,唯有龙是蛋生,所以我断定这孩子是神龙转世。”
孙猴子小声嘀咕:“凤凰也是生蛋的。”
唐僧白了他一眼说:“古语有云,凤非梧不栖,你看这方圆百里哪有梧桐?没有梧桐哪里来的凤凰?没有凤凰……”他高高举起手中的蛋:“哪里来的这个?”
孙猴子抓了抓后脑勺,不吱声了。那个蛋仿佛听见唐僧的话,啪的一声裂开了,一个粉红色肉肉的小东西奋力钻了出来。在大家关注的目光中,逐渐伸展开肢体,那是……一头猪。
猪?
嗯……咳咳……,唐僧干咳了几下不好意思的说:“根据古书记载,猪也有龙像,这个……他……是一头龙猪啊。稀世罕见,恭喜,恭喜。”说着话将小猪仔放到产妇身旁,产妇拉着他的衣袖虚弱哀求道:“我们平凡人家,受不起这天降异物,还请师父慈悲救我们一救。”
“那是自然,我佛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唐僧手中放出柔和的白色佛光,覆盖在产妇身上,那产妇苍白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片刻之后竟已是完全康复,再没半分产后虚弱的样子。随后唐僧朝朱大昌合十拜道:“施主救我师徒于荒野,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自然有报。我今日便收你这孩子为徒,待他日后长大成人,再来领他随我修行。”
他一边唠叨一边领着徒弟们退出门去,等到朱大昌反应过来,出门再看时,早已不知所踪。他反身进屋看了看炕上的老婆孩子,长叹一声:“不管这孩子是什么,总归是咱俩的骨肉。”
这是梦幻国兖州陈留郡阳历县的一个偏僻小村,除了旱涝虫灾之外,几百年没发生过什么祸事。像其他地方那样妖怪作乱、瘟疫横行的惨剧,对于这些淳朴的村民来说,是遥远而不可想象的。
而今天,村子里出了个妖怪。
朱大昌手持猎叉据住屋门虎吼连连,在他面前挤着数十个手持农具、猎具的青壮男子,小小的院落被塞得满满当当,院外还有百来个村民拿着菜刀木棍叫嚷不休。整个小山村都被男人的喝斥声、婆娘的叫骂声、孩子的哭喊声吵得沸沸扬扬,如果再加上些鞭炮爆炸声,那就与过年的热闹相仿了。
幕然间,喧闹的人群分开两边,不管男女老幼都逐渐安静下来,一个佝偻着身体,拄着根黄木拐杖的老者,一步步踱入院子,来到朱大昌面前。他抬起头看了看面红耳赤的孩儿他爸,冷冷说出两个字:“让开。”
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刚刚还势若疯虎的朱大昌立刻蔫了下来,乖乖让开路,只是在老者经过身边时低声嗫嚅道:“方才有位圣僧替俺婆娘接生时说……说猪亦有龙像……俺那孩子不是妖怪。”
老者停下脚步扭过头眯缝着眼睛瞅了瞅朱大昌道:“游方僧人之言如何做得数。”
朱大昌急道:“圣僧说是古籍上记载的‘猪有龙像’!”
“嗯?”本已迈步进屋的老者又转回身走到他跟前,来回踱了两步,皱眉盯着朱大昌道:“不管是龙还是妖,这孩子都不是你的血脉!”
听长老这么一说,朱大昌顿时全身脱力委顿在地,他以一人之力抗全村之怒,若不是那骨血相连的亲情支持着,早就落荒而逃了。
长老弯下腰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字说道:“你可想清楚了?”
朱大昌坐在地上愣了会儿神一轱辘爬起身,对着长老深深一躬说:“不管咋样,他都是我老婆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娃,都是我的孩子。”
“好!好!”长老口中说着话,又转身踱向里屋,朱大昌扔掉猎叉抢上前去替他打起帘子。进了屋,正看见朱氏将小猪仔抱在怀里喂奶,那小东西趴在妈妈怀里吧唧吧唧吃得正香,全不顾奶水顺着嘴流淌下来。
原本满脸冷素的长老看见这一幕,身体忽然定住,脸上的森然之气逐渐退去,他慢慢扭过头说:“等你媳妇喂完奶,把孩子带出来我看看。”说罢转身回到院子中,跟其他几位长者商讨起来。
不多会儿,朱大昌捧着小猪从屋里出来,一个老太太抢先问道:“你家媳妇刚生完孩子,咋会有奶水?”
朱大昌小心翼翼将猪仔交给长老,用粗糙的大手抓抓后脑勺,憨厚一笑:“兴许是方才圣僧施展了法术,我媳妇现在看着跟平常人没两样,她拾掇拾掇就出来。”
长老抱着小猪崽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进屋之前是决心杀掉这妖怪的,可是踏入房中的之后,心中的杀意全无,只觉得安定祥和。想必是圣僧临走前施了法术,保护这孩子吧。”
听长老这么一说,周围的老人们也纷纷点头,那老太太还说:“当初大昌媳妇怀孕的时候我一见她就心惊肉跳的,到刚刚还扑通扑通的,可是这孩子一抱出来,我怎么瞅着怎么喜欢。不管这孩子是龙是妖,必定经圣僧点化。咱们可不能轻易伤了他。”
村民们听长老们这么说,也纷纷附和起来,有胆子大的还挤到前面来,摸摸小猪崽。朱大昌高兴的一边傻笑一边拼命搓着手板大声朝屋里嚷嚷:“孩子他妈,出来招待客人呐!”
朱氏呵呵笑着从屋里走出来,坐手里端着个大笸箩,右手抓起大把的瓜果糖块塞到乡亲们手里。人群众突然爆出一阵哄笑声,朱氏转过头,却见长老把小猪崽高高捧起来,胸前却湿了一大片。
夫妻俩赶忙上前道歉,长老摆摆手笑道:“不碍事,童子尿旺财嘞。”
几个姑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怯生生问朱大昌:“大昌叔,我们能抱抱孩子不?”
朱大昌从长老手中接过儿子,小心翼翼的交给穿花布衫的姑娘,那姑娘将小猪崽捧在手中仔细打量。刚才在长老们手中挣扎个不停地蛋生,此时却安静下来,眨巴着小眼睛直哼哼。小姑娘越看越喜欢,干脆一把搂在怀里,对朱大昌说:“大昌叔,我带回去帮你养吧。”
朱氏从旁边走过来,刚想打趣她几句,那知道小猪崽趴在她胸前,突然用小蹄子搂住她高耸的胸部一口叼住**,隔着衣服猛吸起来。小姑娘那遇过这种事,尖叫一声撒腿就跑。可是跑归跑,手臂却愈抱愈紧,还是外面几个看热闹的大婶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将小猪崽救下来还给朱氏。
院子里静了片刻,紧接着又暴笑起来,小猪崽闭着眼睛哎哎的轻声哼叫着,不管啥东西凑到嘴边都叼住狠狠吸吮起来。这几个养过孩子的妇人可不像姑娘们脸嫩,都纷纷伸了手指头过去逗弄他。
吸了几口没半滴奶水下肚,小猪仔不干了,扯开喉咙哇哇大哭,别看他个头不大,却是中气十足,将满院子嘈杂都压了下去。
朱氏赶忙上前将孩子接了过来,又抱回屋喂奶去,长老拉着朱大昌问:“这孩子哭起来到是跟人一样,起名了没?”
“嗯。”朱大昌点点头答道:“他是从蛋里生出来的,俺就给他起名叫蛋生。”
村庄外不远处的山顶上,唐僧收起法术送了口气说:“幸好我临走前在屋子里下了清心普善咒,消弭了那些村人的杀机,若非如此这小村难逃死劫。”顿了顿皱眉道:“可惜躲过今朝却躲不过来日,唉……”
沙和尚不明就里,还待追问,却被悟空一把拉住,指着西北方天空叫道:“师父,他们追来了。”
唐僧运起神通,一双凤目中闪现出金色光华,几十里外的影像立刻浮现在他眼中,天空上数十点颜色各异的光点正高速接近。嘿嘿一笑,唐僧撩起衣襟冲两个徒弟喊道:“撒丫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