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寒并未看见杨志,杨志不可能让他见着,他在等,等江若寒走出逢春阁。
杨志道:“你可知楼上说话的人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丫鬟道:“江公子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他是三天前来的。”
杨志能体会到芊芊姑娘对联上所表达的心声。
杨志执笔,想起自身,泉思如涌,忽然想到了一个下联。
“怨岁月,乾坤反复,但求一人心。”
丫鬟收起杨志下联,缓缓走上楼去。
一个时辰后,圆台上方,一幅下联自另一边的悬梁上缓缓飘落下来。
是杨志的下联!
“不好意思,各位,我家小姐要找的正是这幅下联的主人,请这位公子两个时辰后到听雪小筑一叙!。”清秀的丫鬟指着下联,淡淡地道。
楼下的男人们互相观望,寻找着对联的主人。
杨志怀里突然搂着一个艳丽的女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起了情话,只是他的举止略显滑稽,逗得怀里的女子咯咯笑着。
男人们只得无奈的摇着头,继续享受着他们的乐趣。
……
楼上,雅间内,江若寒脸色阴寒,推开怀中的女人,冷冷地道:“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谁,敢和本公子抢女人?”
一个骨瘦如柴的汉子道:“此人真是不识好歹,竟敢挑衅公子。”
这人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说话间唾沫横飞。
江若寒森冷的脸上突然露出一道阴寒的笑,“我江若寒看上的女人还没人敢动!”
骨瘦如柴的汉子谄媚道:“江兄,要不……我……?”
江若寒道:“此事我自己来,否则人人都觉得我好欺负!”
他胸中有一肚子的怒气需要发泄,这天下敢得罪开天公子的并不多,开天弓例无虚发,开弓便取人命,天下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
只是怪事不常有,今年特别多,就在三天内,江若寒接连两次遇到了挑衅他的人。
第一次是三天前,云啸就在他的面前,将他要杀的人带走,导致他的任务失败。
天下间江若寒得罪不起的人并不多,恰巧云啸就是其中之一。
南荒北辰,说的是天下间两套绝顶神功,荒天指与星辰诀,荒天指至阳至刚,练到大成,化气而为。云啸天纵奇才,修荒天指十年,纵横天下,鲜有敌手。
他不认为他有本事敌得过荒天指!
第二次便是今日!
随手抱起旁边的女人,江若寒走出雅间,朝着雅间左后方的天字一号房走了过去。
他需要发泄,他的耳边传来了女人银铃般的欢笑声。
楼下,杨志松开了怀里的女人,他的身上染上了胭脂的味道。
“你可知道楼上的江公子住几号房?”
替他倒满一杯酒,妖娆的女子媚笑着道:“天字一号房。”
“多谢!”杨志从怀里取出一两碎银送到妖娆女子手中,起身走上楼去。
望着手中的碎银,妖娆的女人愣愣出神。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杨志已经找到了天字一号房,房里正传出一阵阵男女缠绵的声音。
杨志走下楼,要了天字二号,那是与天字一号房正对着的房间,他没有要女人,只是要了两壶绍兴的女儿红。
坐在房间里的茶几上,杨志取来酒杯,慢慢品尝起来,酒是好酒,很浓,就如他胸中仇恨一样的浓。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唯独没有醉意。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那是一个女人。他站起身来,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面貌清秀的紫衣女子,与逢春阁的女人不同的是她的身上闻不到任何一点脂粉气。
杨志见过这个女子,此女正是楼下圆台上的那位琵琶女。
“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杨志道:“进来可以,顺便关上门。”
琵琶女脸色微微一红,走入屋内,轻轻将门带上。
杨志道:“姑娘找我,可有事?”
琵琶女道:“不是我找你,是我家小姐。”
杨志淡淡说道:“我不认识你家小姐。”
“你见过我家小姐。”琵琶女脸上露出崇敬之色,“我家小姐就是芊芊姑娘。”
杨志突然想起了大厅里的对联,想起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杨志道:“若是为了这事,姑娘可以走了,是你家小姐想见我,并非是我想见她,她既然想见我,大可来我这里。”
琵琶女脸上露出一丝不悦,道:“我家小姐说你一定会见她的,我家小姐是云啸的朋友。她让我跟你说,她有你要知道的东西!”
“带路!”杨志握着剑,推开门,走在前面。
走出逢春阁的后门,杨志进入一个别苑,城中的六欲河正好从别苑横穿而过,六欲河的中央,一间秀雅的竹屋耸立在一座小山上,山上白雪点缀,极是清幽。
河对面缓缓驶来一艘小船,床上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一个衣衫褴褛的六十左右年纪的灰衣老头。
冷风浮动下,那少女一袭白衣在风中微微飘荡。
小船靠岸,白衣少女望着面前的杨志,秀丽的脸上露出一模柁红,羞涩着道:“公子请上船!”
这少女正是要杨志写对联的女子。
杨志走上船,踏入船舱。忽觉后背一凉,却是一支箭栩朝他飞来。
“江若寒!”他心内一惊,暗道,“莫非他发现我了不成。若此人是江若寒,那天字一号房内的又是谁?”
当!
却是一颗石子击在了箭栩上,箭头顿时改变了方向。
船舱中,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从船上老者的口中脱出,“你不是开天公子,是江若寒让你过来的?”
别苑内的一棵大树下,一个骨瘦如柴的汉子冒出头来,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望着船上的老者,眼神中露出惶恐之色,“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冒犯,晚辈这就离开。”
灰衣老者冷哼一声,“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还是留下来吧!”
一道光影猛地掠出,骨瘦如柴的汉子便被扔入了船舱之内,无法动弹。
果然不是江若寒!
“爷爷,走吧!”
小舟在山崖下的小路旁停下,灰衣老者背靠着一树,凝望远方,浑浊的眼中有些哀思。
山顶,竹屋前的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听雪两字。
穿过竹子编织的围栏,杨志走入屋内,阵阵幽香传入鼻息之中。
芊芊手里握着一支笔,听到走来的脚步声,微微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少年,欠身说道:“寒舍简陋,还请公子莫怪。”
“很温馨,我觉得比起前面的楼阁来,这里却要好上一千倍!”
芊芊展颜一笑,“公子喜欢就好。”
放下手中的笔,芊芊倒了一杯茶,递到杨志手中,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细腻,让人百看不厌。
杨志道:“只可惜不是我的地方。”
芊芊道:“公子若是愿意,自然可以留下来。”
望着眼前的少年,芊芊芳心暗许,她不知自己看上了他什么,从他的眼神中,芊芊看到了执着,倔强,坚持。他可以为一件事,一个人,不惜性命,无怨无悔。
芊芊只想陪着他,卧看花开花落,淡看云卷云舒。
“留下来么?”杨志脸上有些茫然,那张脸上有孤独,执着与倔强。他淡淡地道:“可惜我停不下来,或许有一天会停下。”
望着少年孤独却执着的身影,芊芊仿佛也看到了自己。
芊芊道:“你可知道这屋子为何要叫听雪么?”
雪本无声,听雪,听的是一种宁静。
杨志道:“或许是姑娘厌倦了凡俗的纷扰,求一份心中的静谧吧!”
芊芊脸上有些惆怅,她站在门口,望着篱笆小院,望着山下的白雪,清风徐来,鬓角的青丝微微凌乱,就如同她的心绪,剪不断,理还乱。
“命由天定,有时候就算你想要挣扎,也还是逃不开这一个天地囚笼。”
抬眼望天,杨志眼神中有些愤然,从他身上,一股裨倪之情油然而生,淡淡地道:“我相信人定胜天。”
芊芊道:“人不过是天道的一玩物罢了,人定胜天,谈何容易,天地不仁,万物皆为刍狗!”
“命由天定,天道不公,又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幽幽望着苍天,杨志冷冷地道,“善恶不分,是非不明,如此天道意志下,有多少白骨埋葬荒野;多少恶人横行乡里;又有多少家庭,骨肉分离,既然苍天不公,又凭什么愚弄世人?”
芊芊的心有如湖里荡起的涟漪,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在说话。
声色犬马并未洗去芊芊那纯净的心灵,人活着,心中总得有所期盼,她并非生来就是为了与人为乐。
相反,她痛恨这样的生活,这是一种折磨,只不过她学会了承受!
当芊芊回过神来的时候,杨志的声音再起响起,声音里有些急促之意。
“姑娘说有我想要知道的事,还请姑娘赐教!”
芊芊展颜一笑,“公子终于忍不住问了,我知道你此行只为江若寒,你放心,我的人已看住了他,有任何风吹草动你绝你对会在第一时间得知。”
芊芊很自信。
芊芊接着道:“这两日来,每天夜半时,他都会去北城外的义庄,你去那里或许能有些收获。”
杨志感激道:“多谢!”
芊芊道:“今日我接了你的对联,他绝对会不甘心,今夜只怕会来我这里找你的麻烦,毕竟天下敢得罪他的人没有几个。”
杨志想起船舱里的骨瘦如柴的汉子,淡淡说道:“已经来过了。”
芊芊道:“船里的人只不过是替他找些麻烦的人,并非他本人。”
空气中传来了曼陀罗的味道,杨志望向虚空,道:“他来了!”
在听雪小筑的后面,石福的身影突然走了出来,望着小筑前的少年少女,石福微微一笑,朝杨志道:“你去屋内,这里有我。”
杨志走入屋内,在他耳边传来了一阵破空之声。
石福大手一抓,一只箭栩被他握在手里,他的另一只手却是将芊芊搂在怀里。
“是你?”江若寒的身影自虚空降落,望着面前粗犷的男人,脸上露出一道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不相信面前的男人能写出那样的对联。
石福嘴角多了一道生涩的笑容,道:“是我!”
江若寒将目光望向芊芊,含笑道:“芊芊姑娘闭月羞花,怎会找如此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呢?”
芊芊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石福道:“你可以走了!”
江若寒七窍生烟,冷哼一声,不甘心地朝着山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