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太湖。
星夜,云啸手里握着一个酒袋,站在一艘小舟上,一双充满了风霜的眼睛极目望着前方朦胧的岛屿。
划船的是一个四十左右年纪的大汉,虎背阔腰,他大手带动下,湖水哗哗作响,小船缓缓前行,驶向前方的缥缈峰。
缥缈峰是太湖的第一大岛,风光旖旎,极为壮观。
云啸却不是来看风景的,这个地方他已来了不下十次。
无论一个多么美丽的地方,去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再是风景了。就如你经常对着一个美人,即便再美,总有一天也会索然无味。
“少爷,太湖果真是一个好地方!”石福划着船,望着船上孤独却站得笔直的身子。
云啸将手中的酒往嘴里喝了一口,微微一笑,“若不是好地方,神仙阁也不会在这里铺设分坛。”
石福神色微微一变,望着远方朦胧的岛屿,有些惊讶,“这里是姑爷的地方,姑爷的地方不该有神仙阁。”
云啸不语,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脸上有落寞之色闪过。十年了,这是十年之后的故地重游。
石福心痛,他似乎能明白自家少爷的心事,石福也沉默着,只是手上却已加大了力量。
“十年了啊,也是时候该来看看他们了。”云啸嘴角多了一道苦涩的笑,当小船靠岸的时候,云啸的身子已凌空落下,站在那一条他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径上。
云啸突然觉得有些醉了,将酒往口中抽了一口,口中说起了胡话,“月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想必你已身为人母了!”
“谁?”小径上突然冲出来四五个锦衣大汉,气势汹汹,将云啸拦了下来,看其身法,怕也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一个握刀的汉子望着面前落魄的人,有些不耐烦地道,“原来是个酒鬼,缥缈峰是叶二爷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石福已停放好了小舟,望着前面的锦衣汉子,大步走来,“我家少爷是叶二爷的朋友。”
握刀的汉子道:“不是谁都可以做叶二爷的朋友,江湖中想做叶二爷的朋友的人太多了。”
握刀的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定纹银,扔到云啸面前,“拿着银子就赶紧滚吧,叶二爷没工夫搭理你们。”
云啸从地上捡起银子,塞入袖中,微微一笑,回头看着身后的石福,“看来又够我两天的酒钱了,我没钱的时候就来这里,岂不是不缺钱花了。”
“少爷……”石福不顾云啸反对,一巴掌抽在握刀汉子的脸上,那汉子下盘不稳,只觉头晕眼花,身子却已倒飞出去,三颗门牙和着血水吐了出来。
握刀汉子自地上爬起,大手一招,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一扫身边四人,喝道:“上!”
咣!
四把剑从四人手里拔出,四个人分别朝着石福飞刺过来。
握刀的汉子望着四人手中的剑,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包血色粉末,凌空而起,撒向空中。
“三日红?”云啸眼中闪过一缕凝重之色,他的身体快若闪电,大手一抓,提起石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握刀汉子仿佛做了个梦,一扫四周,哪里看得到什么人,口中喃喃自语,“见鬼了吧!”
云啸放下石福,仔细看着他的脸,那张脸上除了有些粗糙之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心中却是变得不安,“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什么晚了一步,我这不是好好的,少爷你多虑了。”石福怒气未消,抬眼望着云啸,“少爷为何拦住我,我只是想替姑爷管教管教他这些目中无人的狗。”
云啸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将目光望向前方放光的地方,“去那里,你的毒只有他能解!”
“我中毒了?”石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运转真气,只觉小腹一阵疼痛,“什么毒?”
“三日红!”云啸的心仿佛碎裂了一般,十年不见,人未变,只怕人心已经变了,“中此毒者,三日后,便会化作一滴血。”
缥缈峰下的小虚山,夜阑人静,山下的小路上却有两道人影在前行着,山上的小屋内亮起了灯火。
云啸望着面前的屋子,屋内传来一个极尽魅惑的声音,那声音云啸再熟悉不过,因为声音的主人曾陪伴他将近二十年的时光。
“月儿!”
月儿是云啸的妹妹,她叫花惜月,据说她出生在那一夜,夜月亮特别的圆,父亲便为他取名惜月。
她虽然是云啸的妹妹,却与云啸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是云母去寺庙还愿的时候在路上带回来的,她回来的时候如同一个乞丐。
云母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
“小姐!”石福喃喃自语。
云啸站在门外,伸出那只泛黄略显苍白的手,敲打着小屋的门,他敲门声富有节奏,急促却温柔,“老毒物,我进来了!”
门咣当一声打开,云啸看到正光着身板的秦厉年,在他的身后,灯光下,云啸看到了衣着不整的花惜月。
秦厉年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人虽老,但精力却还旺盛,不仅旺盛,简直壮得如牛。
“老秦,是谁呀?”花惜月妖娆动人,一双明眸望向门外,拉了拉身上单薄的罗裳,走向门外,“这是谁呀,穷叫花么,给他几两银子,打发他走吧!”
花惜月莲步轻盈,白若羊脂的手轻轻拉住秦厉年的手腕,嫣然一笑,媚态万千,她似乎没有认出面前的男人。
云啸开始咳嗽着,有血从他的口中流出,他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痛,望着面前的女人,他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秦厉年大笑起来,将花惜月拥入怀中,伸手一点她娇小玲珑的鼻子,“小乖乖,别人可以打发他走,但此人却不能。”
秦厉年走出门,大手搭在云啸肩上,“走,喝酒,我这里酒管够!”
云啸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笑了笑,“我不是来喝酒,而是找你救人。”
秦厉年望着门口的石福,微微一笑,“救人你应该找大夫,我只懂得杀人。”
云啸神色不变,“但此人天下间却只有你能救,一个懂得杀人的人往往都是救人的好手。”
“小姐……”石福望着花惜月,大步走了上去。
花惜月笑了,望着这虎背熊腰的男人,“大叔,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我是石福。”石福解释着,心里充满了疑惑,“姑爷呢,你们不是好好的么,怎么都变了,都变了……”
花惜月浅笑着,那一笑倾国倾城,“石福,石福不是随哥哥去了塞外了么,没有变呀,你看,我这不是过得很好么,天天有男人陪着,要是表哥看到一定也会替我开心,若你需要,我也可以陪你!”
花惜月的话如刀一般刺进云啸心里。
石福伸出手来,高高举起,他的手在颤抖,这一巴掌却是打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