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财主叹了口气,手里捏着一卷东西从三层阁楼走了下来,一个管事毕恭毕敬的将他送走。
阁楼里,林少华在桌子跟前坐着,手中端着一碗茶,袅袅的热气,熏着他鼻子下面的胡须,他喝了一口茶,凝神沉默。他的后面站着一个男子,身材高瘦,脸上被白布包着,只能看见一双眼睛里面,闪烁着仇恨的火焰。
“冯宇,坐下吧。”林少华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冷,有些压抑着的怒火在其中燃烧,“你说清楚了吗?”
文弱男子走到前面来,坐到了金财主坐过的椅子上,旁边的小几上,还放着盖子掀开的茶水。
“我全部说了。”他的手搭在小几上微微的颤抖,这点动静可瞒不过林少华。林少华站起来,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们是好朋友,喜鹊和蟋蟀死了,我心里也不好过,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这群人在哪里,我答应你,报仇的时候会带你过去的。”
冯宇点点头,林少华安排他出去,道:“你叫刘管事和王管事召集我们的人吧,带上兵器。”
冯宇站起来朝外走去。
“等一下!”忽然林少华叫住他,冯宇转过头来,林少华道:“他们只有十个人吗?”
“进来的十个人,估计在外面还有接应的人,有钱孙李提供信息,所以他们不会超过二十人。”
“嗯,去吧。”林少华坐在椅子上说道。
冯宇走了出去,从门廊走过,刚下了三台楼梯,他就听到屋里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知道是林少华愤怒的火焰爆发了。冯宇回头看了眼,默默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喜鹊,蟋蟀,你们的仇,我会报的。
金财主肥硕的身躯在街上龙行虎步的走着,他瘪起嘴来,眼中露出一股莫名的意味。他一边走着,一边回想之前在阁楼里林少华和他的谈话。
“什么事情?”金财主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盖住盖子,“林老板有事说,我自然洗耳恭听。”
“不知道金老板有没有听说一件事……”林少华沉声说道,金财主要回话,他却抬手阻止,继续道:“金老板是个做大生意的人,你上门来,我也不好就这样推你出去,索性告诉金老板点事情——不知道金老板知不知道城西的破炉坊?”
“哦?”金财主手掌摁在茶盏上,“城西?那都是穷人待的地方,我对那边没太大兴趣——不过,我知道这个破炉坊,还知道他们是个卖破脉丹的点。”他呵呵一笑,继续道:“不怕林老板笑话,我从您这儿出去,就准备找他们,让他们帮忙出点货。”
林少华叹息一声,拍拍手。金财主好奇的看着他,这时候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受伤的男子,金财主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林少华道:“实话告诉金老板吧,破炉坊就是我林家在城西开的,这个就是破炉坊的药师冯宇。”
金财主呵呵一笑,道:“林老板不厚道啊,这件事做的可真是隐秘,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过去可要丢人了,不过——”他顿一顿,“林老板对手下可要好一点啊,这位好歹是个能做破脉丹的药师,你怎么能把他打成这样。”
林少华心里冷笑,面如春风,他摆摆手,道:“金老板说笑了,我对手底下的人可是一等一的好,不过,我要说的这件事,接下来还要冯宇告诉你。”
“哦?”金财主饶有兴致的望着冯宇,这个瘦弱男子站在林少华背后,开口说道:“今天早晨的时候,破炉坊被钱孙李带了九个人过来抢了,钱物都没有了,我们的人还死了两个。”
“不知道林老板这是什么意思?”金财主听完,只是微笑。
林少华没有答复他,只是将药丸递给了冯宇,才道:“金老板,我觉得很奇怪,我们早上刚死了人,失了钱货,到下午,竟然就有人处理破脉丹,我感到很奇怪啊。”
金财主呵呵一笑:“林老板这话真有意思,破脉丹可不是只有破炉坊能做啊……再者,我素来知道钱孙李这小子靠不住事,林老板可没有多长个心眼,提防着这老小子……”他抬开手,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将盖子半掀开在茶盏上面,手搭在桌子上,手指轻轻的点着小几,“我老金只是个做生意的而已,有钱赚我管货从哪来的干什么。”
金财主刚说完,就听到冯宇对林少华说道:“全是我们丢的,我们做药的时候,多加了一味香料用来提纯,这香料只有林家有,而且只供给我们用。”说完他被布包着的脸上,两只眼睛露出愤恨的神色,望向金财主。
金财主见此,冷哼一声,道:“看我做什么?我老金做的就是这生意,你还要咬我鸟?”
林少华叫冯宇先出去,道:“金老板,不要生气,咱们把话说开了,我们死了两个药师,被抢走了十多万的银票,还有三千多的成药,这仇一定是要报的,林家也不是吃素的,任人欺负到脑袋上不还手,这事情我们做不出来。”
“所以呢?”
“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金老板这股生意能想到我,我很感激,可是既然这批货本来就是我们的,那我看这生意我们做不下来了。
小弟在这里斗胆求金老板卖个人情,把这伙人窝藏的地方告知于我,不知金老板意下如何?”
“林老板,于情于理,我都该将这伙人告诉于你,可是——咱们做生意,好歹要讲个诚信二字啊!”
林少华听到这话,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金财主在这里的名气很大,更大的还有他的贪财怕死,既然林家要报仇,他绝对乐意卖掉这股人,现在金财主拿捏,无非就是要他林少华开价罢了!林少华对此心知肚明。
“金老板说的对,听说最近南方新起开了一座大坟,出了不少陪葬品,里面有张保存完好的水墨山河图,原来一直听说金兄喜欢这东西,小弟就想借花献佛,送给金兄,今日恰逢金兄登门,我也不必多跑一趟了,就烦请金兄回去的时候顺手拿了。”林少华心里在滴血,这胖子的胃口很大,不送这件东西,肯定没法让他开口,而且现在还像是自己赶着送去的。
“唉,林老板——何必如此!”金财主作势推辞道。
“呵呵!”林少华笑了起来,“金兄,不必推辞,这是小弟的一番心意。”
“这——”金财主迟疑,装腔作势的思考了一会,方才叹了口气,道:“林老板如此好意,我老金实在是——唉!”便接过了林少华已经拿起来的画轴,摊开看了,啧啧赞叹几声,再次卷起。
“林老板不必相送,我就此告辞了!”金财主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画卷,林少华一愣,这还没告诉他消息呢!他看着金财主往出走,心里面还在想用什么话留下他,谁知道金财主走了两步,抬头仰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道:“我听说从余安城走到官道,再向东走一点,就能看到一处山坳,那里有条荒废了的小径,听说最近那里的庙里很热闹,不过——”
金财主这时候已经走出门去。
“好像明天中午,那里的盛会就结束了。”
金财主得了一件好东西,下楼径自朝着自己的黑巷子走去,他可不管林少华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而这时候的徐翰赵武秦策三人,正在余安城的梦仙酒楼点了美味佳肴,大快朵颐。
“有了这笔钱,我们不仅还清了万寿山的十万两,还能每人落下一些钱,这次咱们真是不亏啊!”徐翰为人端正,此刻用一个酒盅慢慢的品着酒,听老板说这是百年好酒,不过他嘴里只尝到了一股辛辣味。
“这东西越喝越好喝!”他在心里想着。
“那是!我们这也不算是做了坏事,第一,这是山贼们抢的,第二,这是违禁生意,第三,这笔钱救了一村人命!”秦策敞开衣襟,两腿大分,背靠着椅子,一只手里抓着鸡腿,一只手里捏着猪肘。
“不!”赵武含糊说着,嘴里塞满了美味,“第三!那明明是救了我们三个清白少年啊!”
徐翰仰头灌下一杯酒,脸上泛起粉红色,道:“老三说的对!我们是决计不会让一村人命为我们的错误而死的!”
秦策眼珠子转了转,道:“对!我没想清楚!”
赵武道:“你和我们碰到的迟了,不然可以上万寿山看看,那里的老大功夫也不错!”
秦策道:“总有机会,今天咱们先玩个开开心心!”
三人在一个包厢里面肆意玩耍,酒肉美食点了许多,小二上菜的时候,每次带出去都是空空的碗碟,看的他真是嘴巴大张合不拢了,他在这里十年,就没有见过这么能吃的人!而且,还是几个瘦瘦的少年!
他还担心把他们吃坏了,劝了几句,那个沉稳少年当时就给了他一两银子,说是谢谢他,这让他真是惊喜万分。
他手里现在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紫葫芦,他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好葫芦,不过看在客人大方的份上,他还是要给他灌上一坛子三斤的好酒!这次就不掺水了!
这边肆意狂欢,而金财主走到黑巷子,却发现又有两个人在门外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