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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此去八百里

暗夜森林绵延上万里,究竟有多大,就连索伦镇年纪最老的猎人也说不清楚。

疾风之狼因为执行任务,最深进入过暗夜森林七百五十里,就那一次,纳伽的父亲,疾风之狼队长贡澜没有能够随队归来,疾风之狼,本来小队十一人,只剩下现在的八人。

在索伦镇公认实力较强的龙猎小队,队长蟠龙在喝醉酒的时候,宣称直线深入过暗夜森林六百里,酒醒以后却再也不肯承认。并且从那时开始,以后醉酒的蟠龙,不再借酒发疯而是纳头便睡。

曾经是索伦镇历史上最有名的猎人小队,以暗夜森林千毒之蛇名字命名的蝰烟,队长伦萨是十二级骑士,全队十二人,实力最低的是九级骑士,连续完成了十三个赏金榜酬劳最高的任务。在执行第十四个任务的时候,历时一年三个月,不知道进入暗夜森林多远,最后只有队长一人负伤归来。

镇子里的人都说,伦萨虽然回来了,是因为伦萨的战马是珀尔沁草原最好的战马——战马识途,把人事不知的伦萨带来回来,而伦萨的灵魂已经留在了暗夜森林深处。

半个月后,伦萨伤重不治,蝰烟小队成为了又一个索伦镇传奇。

镇子上仅存的几个老人,隐约提起过五十多年前,暗夜僧林兽群攻击的事情。青狼、岩熊、螭虎,各种各样的野兽成群结对,乌骓与鹰嘴禽铺天盖地而来。更有许多妖兽,已是幻化成人形,枪射不入,刀劈不能,最后还是帝国调集大军,皇朝十二名祭祀联手才逼退兽群。

那些妖兽,从暗夜森林的深处而来。

——暗夜森林八百里,已是狩猎和被猎的距离,更是生与死的界限。

暗夜僧林的外缘,进入五十里,便有许多的山狍、林猪等野物,大多体态硕大,肉味鲜美,又没有多少攻击力,是索伦镇人重要的猎物,被捕猎来做成各种肉食。

再往暗夜僧林深入,便会遇到青狼、岩熊等野兽,越往里走,动物越是凶猛,一般的猎人都会止步在暗夜僧林的一百里左右。因为向里走,就是森林青狼出没的领地,而那儿会有花斑浣狸出没。

花斑浣狸,体大如猫,圆头大尾,硕大的尾巴可以保持平衡,在林间行进速度极快,甚至可以伴风滑行一段。花斑浣狸的皮毛是制作各种轻裘的珍贵材料,而花斑浣狸蓬松顺滑的尾巴,送到帝都,更让帝都的少女趋之若鹜,卖出的价钱可以让一家猎户十年无忧。

这次疾风之狼小队的目标,便是尽可能的捕获花斑浣狸。

暗夜森林的深处,林木高耸,巨大的树冠相互映衬,遮天蔽日,即使是正午也是光线暗淡。脚下藤蔓爬行杂草横生,极难行进,很多的地方,路途陡峭难行,需要人牵马小心翼翼的通过。

“从刚才的那道山梁开始,这儿被猎人们称为猛禽愁。”小队选择了一块地势平缓的地方,准备扎营,队长迪西斯一边帮助誊道扎起帐篷,给誊道讲解:“树是层罗杉,树冠高大在空中相连,猛禽飞起来无法下落寻找食物。这儿有花斑浣狸,对我们有威胁的是有可能会遇到青狼。”

营地选择在一块背山临水的地方,营地的后面立着一处断崖,岩石层叠壁立千仞,保证不会有任何野兽从营地背面进行进攻。营地前面不远处,一条溪流潺潺流过。

“不要紧张,我们都是老手。”誊道和纳伽被指派到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收集木柴,准备燃起篝火。纳伽老气横秋的指点誊道:“青狼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疾风之狼专门对付森林青狼。”

誊道仔细打量着身边的地形,天已经要黑了,树林中有些阴暗起来,影影绰绰的树木影子里,能看到迪西斯带着小队其他人在侦察。听到纳伽的话,不以为意:“作为一个老猎人,烦请给我传授一下对付青狼的经验。”

纳伽歪着头眨眨眼,手中长刀乱劈:“不管三七二十一,横竖就是一刀,便可手到擒来。”看了看誊道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心虚,特意加重了语气:“我们小队很有经验,我自己上次就斩杀过三只。”

誊道呵呵的笑起来:“我听说青狼的皮肤坚硬,猎枪都很难打穿,六级以下的武士,一刀下去,甚至不能对青狼造成威胁。”

“对,对!我是用箭射的,一箭射中青狼的眼睛。”纳伽立即更改口风,语气很坚定的说:“明天你不要管太多,跟着我做就行了。”

誊道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惊起林中的几只鸷鸟,扑棱棱飞去:“从我们出发开始,先是打马疾走,后来牵马步行,按照距离推算,这里离南山应该在一百里左右。暗夜森林一百里,便是青狼的活动领地,这儿一定会有青狼,我注意到林间有青狼的粪便。”誊道竖起一个手指:“这是其一。”

“森林青狼牙尖齿利,而且阴狠狡猾,十只青狼就可以围猎落单的岩熊,超过二十只青狼,就可以围猎地龙甲,它们的指爪和牙齿,能够撕裂地龙甲那坚硬的皮肤。一个五级的少年骑士,在一次打猎中斩杀三只青狼,难度很大。”誊道竖起另外一只手指:“这是其二。”

纳伽恨恨的耸耸肩。

“青狼习性夜间捕猎,刚才我看到迪西斯队长带着几个人在营地外围勘察,应该设置了不少陷阱和机关,恐怕不用等明天跟着你做,今天晚上估计就能动手了。”誊道再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其三。”停了停,誊道用竖起的三根手指很风骚的抿了抿头发:“所以,我亲爱的纳伽勇士既是第一次狩猎花斑浣狸,又是第一次来到猛禽愁,以前从来没有正面猎过青狼。”

“**怎么总是知道这么多东西?”纳伽忍不住捂住脸长叹一声:“毕竟我大你两岁,你就不能装着谦虚下,满足一点我小小的虚荣心?”

“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书籍,叶洛那儿有一大堆,上面都是宝贝。可你说看那玩意让人变傻,就是不喜欢看。”誊道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呸了一声:“而且,你居然偷了我最喜欢的《经国列传》去擦屁股!”

誊道指一指收集好的木柴,拿出颐指气使的派头:“打好捆,抱到营地去。”

纳伽自知有些理亏,便不敢再反驳,赶紧低声下气收拾木柴,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合乎老猎人的脸面,便冲着誊道大叫:“我收拾木柴,那你干什么去?”

“刚才我看到了几株草,有几颗放到帐篷里可以防蚊虫,有几颗弄碎了,过会儿烤麋鹿的时候,放一点增味;还有几颗,好像是一种药物,我要仔细看一下。”

“对你总是伤我自尊这件事,我也有些意见件”纳伽喊住正要施施然走开的誊道,竖起一只手指加强语气:“我就强调一点,你刚才掰着手指滔滔不绝的样子,很有些叶大叔无耻的风范。”

纳伽竖起的是中指。

几堆篝火燃起,散落的帐篷影子在营地后面的断崖上跳动,一只麋鹿架在篝火上,烧烤的已成金黄色,玛孜指导着誊道转动麋鹿,一边吸鼻子:“看来我这个厨子要退休了,刚才的什么草,撒上这么一点味道变香了不少。”

几滴热油滴落到篝火上,爆出几丝火花,明灭之间更显得树林幽静阴暗。

忽然一声尖锐的响箭声响起,在营地外围的层罗杉上,负责警戒的人员发出示警,响声在森林中回音袅袅。那是在营地外围守夜的迪亚和伍拜发出的示警,说明已经有野兽靠近营地。

纳伽蹭的跳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拿起长刀。誊道也立起身形,向迪亚和伍拜守夜的方向看去。

迪西斯看了看营地外围的方向,转过头忽然笑了起来:“估计是青狼,猎杀青狼是我们小队的强项,再说,它们不会现在就进攻我们,不用慌张。”拍一拍身边的纳伽:“青狼生性凶残多疑,上半夜多半不会进攻,等到下半夜,才会真正发动攻势。”

赤肫已是用匕首抢着从麋鹿上割下一块腿肉,手忙脚乱的向嘴里塞:“莫急莫急,吃饭要紧,吃饱喝足睡上一觉,好正经狩猎。”

迪西斯的脸色稍稍严肃起来:“你们两个睡觉时不能解甲,武器不能离身,随时戒备,听到命令就立即迎敌。”

半月形环绕营地的几堆篝火燃烧正旺,充足的木材保证火堆能够支持的天明。纳伽在帐篷里已经沉沉睡去,他对迪西斯和赤肫的话从来都是话言听计从,正在养精蓄锐,准备下半夜大展神威。

篝火火光闪耀,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誊道盘膝坐在帐篷里,看着帐篷上映着的一个人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个人影是赤肫,他并没有吃饱喝足去睡上一觉,而是蹲坐在纳伽帐篷的篝火旁边抽烟。

誊道轻轻的走出帐篷,做到赤肫的旁边:“赤肫大叔,这次狩猎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赤肫微微一愣,瞪了一眼誊道,干笑了一声:“麻烦?我们疾风之狼灭杀森林青狼,手到擒来!”

誊道笑了起来,一副我猜对了的神情:“你这个表情,跟迪西斯大叔说我们小队强项时一模一样,一般情况下,叶洛要是这副表情,多半是去喝花酒没给钱,被别人堵到家里时才有。”

“迪亚大叔用响箭示警,而不是用鸟鸣声,想来情况要严重一些,这应该是猎人小队的联络密语,响箭表示情况较为严重。”誊道摇摇头,思考着说:“我从书上看到过,青狼群有大有小,小的十几二十几只,大的要到五六十只或者更多,这次遇到的恐怕不是小狼群。”看了看有些吃惊的迪西斯,笑了笑:“你们都没有睡觉,乌戈尔大叔跟你是搭档,却没有在这儿,恐怕也是到外围去警戒了罢,一般的情况,外围不需要三个善射击、准头好的人盯着。”

“所以,这次可能遇到的是大狼群。”誊道笑了笑:“你和迪西斯大叔他们害怕我和纳伽担心,便没有告诉我们。”

小伎俩被揭穿,赤肫讪笑了起来:“真是聪明的小骓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脸上的笑容却又一闪而逝,严肃的向誊道解释:“这次遇到的麻烦应该不小。没有告诉你们,是担心你们两个害怕。”

誊道一边说着,一边把冷却的麋鹿架到火上,又重新烧烤起来。

誊道在赤肫疑惑的眼光中,从兜里掏出一袋药粉,往麋鹿上均匀摸了起来,一边解释:“这是我刚才采集的,这种草应该叫做菩萨软,向来长在潮湿阴暗的深林区,一般很少能够见到,人吃了会头晕目眩不能使力,我想青狼吃了也会一样。”

赤肫看着誊道边烧烤麋鹿边侃侃而谈,多少有些目瞪口呆,使劲捏了捏下巴,两眼瞪着誊道:“你以前真的只打过柴,没打过猎?居然想到了用药物队伍青狼。”

麋鹿烤好,赤肫就要拖起麋鹿,想把它扔到外面的林子里。

誊道赶忙抬手阻止:“把麋鹿搬到火堆的外面架好就行,青狼生性狡猾隐忍,如果故意扔到林子里,恐怕它们会起疑心,然而不会吃。”看到赤肫有些不解,又解释到:“如果遇到大群青狼围困,恐怕我们要打持久战了。我们包裹里带的食物,足够我们坚持很长时间。外围的警戒哨一定会退到篝火这边来密集防守,麋鹿架在这儿,青狼会认为是我们丢了阵地,是战利品,一定会放心食用。”

赤肫呆愣半响:“瓜娃子硬是要的哇!”忽然抓着头发跳起来:“没看出来心思这么缜密。我去告诉迪西斯,我们捡到宝了。以后谁再说你是小骓鸦,我他妈打得他连亲妈都不认识!”兴冲冲的起来找迪西斯去了。

暗夜森林彻底的幽静下来,篝火跳动的火舌不停的伸缩着,除了营地的几个帐篷外,外面漆黑一片。偶尔几声有些沉闷的青狼嚎叫声响起,在静寂的森林里悠悠作响。

猛禽愁的夜晚,是青狼群的天下。

誊道退到自己的帐篷旁边,盘膝坐下,仔细的向林子外望去,灰从誊道的身后探出头来,绕过燃烧的篝火,晃悠悠的向林子里飘去。几只绿油油的光芒在黑暗的林间隐隐可见,忽明忽灭,那是青狼躲在树后面向营地掩进。

正在闭目养神的誊道感觉到灰已经回来,睁开眼问灰:“有多少?”

灰摇摇头:“很多,象帕里斯的羊。”

帕里斯是誊道的邻居,一个年纪大了不再狩猎的猎人,只是放牧羊群。帕里斯家的羊群,超过一百只。

誊道的心急速跳了起来,自己的运气实在是极差,第一次狩猎,便遇到了大群的青狼,九个人面对一百多只青狼,狩猎变成了被猎。如果应对不当,还不知要发生什么情况。

把短刀缓缓的抽出,抱在胸前,誊道胳膊感受到短刀上传来的冰凉,深深的吸了口气,心神渐渐沉静下来,身上浮起一股淡淡的光晕,印月诀在体内开始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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