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还是火锅。昨晚的火锅虽然不欢而散,但是子期好像很喜欢这样吃饭的方式。他主动承担了备菜的任务。
傅潼换了衣服,在卫生间呆呆看镜子里自己,前任回头,似乎并无不妥,这世间情侣分分合合,离散如云聚云散。世事无常,总得有容人后悔的时候。
她想了又想,手机拿出来又收起来,如此几次,终于还是给一位同学发了消息,这个人和陈栋在一家公司。闲闲的问好,淡淡聊几句近况,绕了几十个弯,最后装作不经意的问起陈栋,那边回来一句:“这小子现在是公司的大红人,一路升职加薪,就快要和老总的外甥女结婚了,这是要走上人生巅峰的节奏啊,羡慕羡慕。”
傅潼沉默半响,最终,红着眼睛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傅潼在桌前坐下,子期皱着眉头看她,她眼睛红着,一侧脸颊通红,另一侧却是不详的灰。
傅潼看了看餐桌,表扬了子期一句,然后微微一笑:“吃火锅,怎么能没有酒呢?”
子期看着她喝酒,不说话,只是一杯一杯的冰啤酒往肚里灌,火锅的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的面容。两个人都沉默着,一时间只听到火锅咕嘟咕嘟的声音。
傅潼醉了,至少在子期看来她是醉了。她红着眼睛,两侧脸颊终于一样红了,似是樱桃熟透。
子期走到她面前,去夺她酒杯,傅潼将杯子抱入怀里,目光一寸一寸的挪过来,终于挪到子期脸上:“干嘛?我的。”
子期苦笑:“我知道是你的,你不能再喝了。”
傅潼盯着他,眼神一片荒芜,目光透过他,远远的落到了不知何处:“你既然甩了我,为什么要回来找我?你都要结婚了,是要我做小三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子期愣了一下,眼神复杂望向她,将杯子从她手中一点一点夺过来:“我错了,我是人渣,我不该甩了你。”
傅潼于是放声大哭。
傍晚时分,武桥把车开进城西北一个高档小区,熟门熟路的将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前。应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高眉深目,面色苍白,瘦小身上套着一件乱七八糟的深色外套。看到武桥,张口就问:“东西带来了?”
武桥径直走到他跟前,将那张名片递给他,男人没有伸手接,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看上去很破旧的木盒,武桥把名片放进了盒子里。
武桥跟在男人身后进了屋:“有几分把握?”
男人头也不回的答:“得看情况,你自己找地方坐。”
房间很大,却很拥挤,里面塞满了老旧的家具,闪着金属光泽的巨大闹钟,印着繁复花朵图案的大台灯,殷红如血的挂毯,鱼缸里水是碧绿的,里面有什么在无声游动,阳台上挂满鸟笼,空气中弥漫着很奇怪的味道。
这男人姓顾,名长亭,是武家的大供奉,擅长追踪寻人,制药制毒。他一直未婚,自己一个人住,他的屋子就像是一个藏宝洞,总有有趣物件。
武桥自小就喜欢他这里,玩总也不会腻的寻宝游戏,在一堆看似荒芜的杂物中寻找心仪的小玩意,寻到了便乐滋滋拿去给顾长亭看,有时候顾长亭思忖良久叹一声又收了回去,他也不气,就再去翻检;有时候顾长亭只是瞄一眼就挥挥手送他拿去玩,他玩耍几日,要么给了弟弟妹妹们,要么就不知丢到何处去了。
武桥四处打量半天,发觉房间里又多很多没有见过的东西,他正想着要挑拣几样,就听顾长亭在另一个房间里问:“怎么不送回家里?大爷肯定有办法更快的找到。”
武桥含含糊糊的说:“我给大哥打过电话了,他有他的法子,咱们试咱们的法子。”
顾长亭问:“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有想好。先把人找到。”
至夜深了,顾长亭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对武桥说:“经手的人太多,时间也久了,找不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武桥点点头,他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他犹豫着问:“顾叔,你说,天罗阵会不会真的出了问题?”
顾长亭皱着眉:“这个得问大爷和大公子吧。”
武桥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电话铃响了。
武桥收起手机,大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顾叔,家里有个家伙出事了,可能跟胡三有关系,咱们离的最近,赶紧的。”
这是一个免费开放的河边小公园,每晚都有很多老头老太太在广场上跳舞。出事的是个微胖年轻人,名叫武清流,带一副圆圆眼镜,惨白脸上满是羞愧表情。
顾长亭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拿出一粒小药丸递给武清流,武清流眼睛一亮,拿过来说了句:“谢谢顾先生。”忙不迭的吞了,慢慢的脸上苍白渐退,有了些许血色。
武清流是武家旁系,也是一个修行者,当日曾接到族里通知,要他加强巡视。这个公园本不属于他的辖区,但他准岳母每晚在这里跳广场舞。当晚9点多,他陪女友来接准岳母回家,走过河边小路时,他感觉到了一阵法力波动,于是他让女朋友和准岳母先行离开,自己去查看,至河边一座石桥处,见到了两个异常高大的男人。
武桥问:“你确定是两个人?”
武清流点点头:“很确定,非常高大,那边没有路灯,我只看到了背影,然后我照例问了一句,其中一个转过身来,然后...”他头更低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武桥摸了摸下巴:“看清楚转过头来的人的样子了吗?”
武清流摇摇头:“太快了,我只看到一道金色的光一闪。”
武桥点点头:“你还记得时间吗?”
武清流想了一下:“我和我女朋友是9点整从她们小区出来的,按我俩步行的速度,走到这里需要8分钟左右。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三爷打电话,电话是9点40打的。”
武桥拍拍他的肩膀:“对方是大高手。顾叔会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然后你自己回我三叔那边去交差,是赏是罚听我三叔的。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放心吧,伤了你的人我一定把他找出来。”
趁着顾姓男人武清流做检查,武桥走到出事地点。一条景观河,河道浅且窄,上有一座仿古石拱桥。按照武清流所说,当时桥那盏路灯没有亮,武桥抬头查,发现灯管已破,只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认为破坏。
武桥查看一圈,并未发现太多异常,连法力波动的残留动淡到几乎察觉不到。他走回顾长亭身边,见武清流的上衣被解开了,露出了他白嫩圆润肩膀,颈后处有两枚椭圆形淤青,深紫红色,轮廓清晰。武桥凑上去仔细看了片刻,吹了一声口哨:“是指印”。他把自己的手凑上去比划了一下:“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印。”然后他看向顾长亭:“有什么说法?”
顾长亭点点头说:“下手的这个人,很强。”
武桥撇撇嘴:“我知道他很强,一个照面就捏晕了他,对了,你是什么级别?”他拍了拍武清流的后背。武清流轻轻的说:“乙三。”
武家按甲乙丙丁给自家的修行者分级,按级别每年可以从家族里领取定量修行用物资,但也要承担一定家族事务,比如这种分组的临时巡逻。
乙级已经是修行者中不低的级别了。
武桥接着说:“一个照面,弄晕一个乙三,脸都没看清,这个人首先很快,指印清晰,说明他很果断而且指力强悍,善用左手,看指印的大小,他如果不是左手畸形就是一个大块头。让人昏迷了30分钟,然后从容的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对力量的控制很可怕,如果真的全力出手...“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左手放在武清流的脖子上:“应该很轻松一下可以扭断。”
武清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武桥拍拍他:“没事了,辛苦你了。”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五彩的金刚鹦鹉,轻轻落在了顾长亭肩膀上,武桥惯见他行事诡秘,武清流却是瞪大了眼睛。
顾长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那只鹦鹉闻了闻,鹦鹉展翅飞入了夜色中。
武桥摸摸鼻子:“我一直想知道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瓶瓶罐罐的?”
顾长亭跟着鹦鹉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武桥哈哈一笑跟上去:“我想知道,可是我不敢。”他朝武清流挥挥手,落后顾长亭半步,边走边问:“你觉得是胡三出的手吗?”
顾长亭摇摇头:“应该是另一个人。”
“为什么?”
“胡三自持身份,他连你都看不上,更别说一个乙组的小孩子。”
“你觉得这个人比胡三如何?”
“胡三要出手,那孩子根本看不到那道金光。”
武桥半天没有说话,末了悠悠的叹了口气:“大~高~手~啊。”
两个人不再说话,跟着鹦鹉的方向跑去。
夜色渐浓,有寥落星辰,黯淡光芒,似是被霓虹夺了光彩。
有灯亮了,有灯暗了,有人睡了,有人醒了,还有人,在努力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