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桥一边翻看电脑上的记录,一边对武夜说:“人找到了吗?”
武夜在他身边坐下,将一双大长腿舒展开翘到茶几上:“没有。也没有出城记录,她要么还在城里,要么就是从那个传送阵离开了。”
武桥头也不抬:“有没有可能步行或者骑车出城的,所以公共交通没有记录。”
武夜想了想:“有可能,我让人查看了出城主要路线的视频监控,没有见到她出去的记录,但是,如果真是步行,总会有一些小路,监控是有漏洞的。”
武桥认真的看着记录,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武桥将平板放到一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问武夜:“你怎么看?”
武夜随口答道:“这个傅潼,一定和八月的事情有关系。”
武桥接着问:“理由呢?”
武夜答:“第一,她八月份出入城的记录,和胡三他们在城里的时间是吻合的;第二,她名下8月突然多了一大笔钱,时间也是胡三在城里的时候,这钱从哪里来的?我查了,转了好几次,查不出那笔钱最初是从哪里转过来的;第三,她不养宠物,但在一家宠物店治疗过一条黑色的狗,时间刚好是胡三在城里的那几天,我去问过,店里的兽医还记得她,说是当时带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一起来的,但是那店里的监控坏了,那男孩的样子查不到了,怎么那么巧,就那几天监控就坏了,而且啊,你猜怎么着,不光那家宠物店,这小区方圆三公里,所有的监控,那几天都坏了。”
武桥点点头,看了看武夜,很是欣慰,八月之后,这个弟弟终于慢慢成长起来了,可为什么,他却有些伤感,突然有些怀念以前莽撞冲动的武夜。
武夜没有看到武桥投向他的目光,而是兴奋地继续说着:“第四,那段时间她还有过一次报警记录,说在公园捡到一个走失的孩子,派出所笔录上,她是带着一个男孩和一条黑色的狗,据她说,那个走失的孩子,非常漂亮,我查了那个时间,刚好是大哥说的阵灵失联的时间。”
武桥继续揉着眉心:“还有吗?”
武夜想了想,轻声回答:“派出所的笔录,我拍了照片,你刚也看到了,她说,那个走失的孩子,喜欢吃香草冰淇淋。”
武桥想起那个漂亮的孩子,回头跟他说:“我是,香草。”突然觉得胸口处又隐隐痛了起来。他坐不下去了,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房间很小,他觉得局促又压抑,黑暗似乎要将人沉溺,而窗外的光亮却遥不可及。
武夜忍不住先开口:“哥,你觉得那个男孩是谁?还有那条狗,真的是一条普通的宠物狗吗?我看了宠物店的治疗记录,那狗受了很重的伤,可是好的却很快,连兽医都说这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案例。“
武桥长出一口气:“那孩子不仅仅是个孩子,那狗自然也不会只是一条狗。”
武夜看着他:”哥,你的意思是?”
武桥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路林当时就知道吗?”
武夜愣了一下,才明白武桥这句话什么意思,若路林八月就知道这些事情,那他其实早在那时候已经做了选择。他想了想回答说:“我不知道。”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但我宁愿他不知道。”
武桥笑起来。
半响,他扭了扭脖子,伸个懒腰,对武夜说:“太晚了,走吧,回家。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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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虽然到了仲秋时节,但是阳光依然热烈而饱满,万物有一种沉静绚烂的美。
路林正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有人敲门:“路警官,外面有人找。”
派出所门口,武桥斜斜地倚在车门上,笑嘻嘻地看着路林。
路林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武桥伸出双手:“伤大好了,家里终于肯放我出来了,我第一个就来找你,怎么样,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路林哈哈一笑,走过去抱了他一下。
武桥用力拍了拍路林的后背,笑着说:“走,陪我去喝一杯去。”
路林指指天空:“这才中午啊。”
武桥打开车门:“午饭也可以喝一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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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桥给路林倒上一杯酒,笑着说:“对不住哈,让你陪我来吃烤肉,实在是这段时间忌口忌得,太馋这个了。”
路林浅浅尝了一口:“没事,莹莹也爱吃这个,我都习惯了。”
武桥瞪他一眼:“得嘞,得嘞,知道你是最佳男友。”
他将一片羊肉片放进锅里,接着说:“对了,你那个姑娘,前些天吃留霜露那个,现在怎么样了?“
路林夹起一片青菜吃了:”别,那可不是我的姑娘。”
武桥哈哈笑了起来:“瞧你这出息。话说,给她留霜露那位,到底是谁?”
路林皱了皱眉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思忖着说:“我只是受人之托,你就别难为我了。”
武桥笑笑:“那位早就走了,我又不能把他怎么着,你就给我透个底,你说人家在我这家门口兜了好几圈了,我连影都没瞧见,我这主人当的,也有些忒不够格了,说出去,这不得被人笑话。”
武桥夹起一筷子肉吃了,一边嚼一边说:“再说了,这城里,虽说有我们家,有这大阵,可是,历来也都有你们族人在,你看辰先生,住了多少年了。是你的朋友,你告诉我,我让人给做个登记,以后就光明正大的进出,不是更好?”
路林放下酒杯,看着武桥:“你今天请我,就为了这个?”
武桥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也不光是为了这个,只是这个不搞清楚,心里放久了,总不是滋味。你就当时职业病吧,对,职业病。”
路林低头沉默了片刻,轻声说:”他,算不上是我的朋友,我也就见过两次。”
武桥眼神闪烁一下,点点头:“那他和那位姑娘很熟吧,那姑娘是你女朋友的闺蜜吧,朋友的朋友,也就约等于朋友了吧。”
路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沉默了半天才说:“他是我一位长辈的侄子,傅潼对他有恩,他只是来报恩,结果不小心出了点岔子,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武桥也喝了一杯,接着问道:“那姑娘对他有恩?看来他以前就进过城喽?”
路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酒的原因,还是因为着急,脸慢慢有些红了:“学长,我,我……”他张嘴结舌,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武桥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身份特殊,有很多顾虑。但是,你我相识一场,我总觉得,学长学弟的情分,在你这里,还是有一些的吧。我不想为难你,可你也得给我个实话。”
路林咬着牙,不说话。
武桥看着他,细细的眼睛里慢慢透出微冷的光:“很难选是吧?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家人。”
路林叹气,想了想,看着武桥的眼睛:“你是我的朋友,但那边不是我的家人。我不说,不是因为我选择了哪一边站队,而是我答应了不说。我妈妈从小就告诉我,做人做妖,都要讲信用。你或许觉得我这样子很傻,可是,我就是这样想的。”
武桥笑了起来,笑容浅浅地浮在脸上:“路林,你知道吗?如果说可以选择,我也不想为难你,更不想与你为敌。你曾经对小夜说过,你讨厌别人给你选项,让你选择,可是,你知道吗,命运有时候就是他妈的混蛋。我们,没有不选择的权利。”
路林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无奈:“学长,我真的,没有想要帮那一边,我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活着,过我的日子。”
武桥直视着他:“我明白,你们这一族,天性温和,不喜争斗。若我大哥没死,天罗阵灵未失,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的混着,那没有关系,你也可以继续过你的小日子。可是事实是,我大哥死了,阵灵没了,我伤筋断骨,当我躺在床上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这是一场战争,我们武家和山君家的战争,不死不休的战争。”
路林原本红润的脸有些发白,他握紧了拳头,有些紧张地盯着武桥。
武桥慢慢挺直了后背:“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的坚持看上去很傻B,但其实很值得尊敬。我尊重你不选择的意愿,我也相信你没有主动找过他们,但是,从八月那次帮胡三代话,你就已经身陷其中了,不管是不是你愿意的,你其实已经站了队。路林,我有我的坚持,有我要做的事情,那么就请你原谅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