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潼看着专心吃冰淇淋的少年,开始打电话,可是路林和刘莹莹的电话都打不通,她叹口气,拨了报警电话。
她描述了少年的情况,警察那边给了她最近的一个派出所的电话和地址,要她带孩子过去。她挂断电话,抬头看了看蓝天,对于最近自己出门总是能捡到丢失孩子的能力默默地竖了一下中指。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在吃冰淇淋的少年,可是,那个少年,不见了。
傅潼大吃一惊,她的视线离开的时间不超过半分钟。她连忙询问了游客中心售卖处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对于那个一身白衣的漂亮孩子有印象,指了一个方向说他往那里去了。傅潼在心里感谢了一下他的颜值,漂亮果然在某些时候还是有用的。
她朝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追了一段路,没有见到那个少年,只得停下来,想了想,给子期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子期带着毛毛找到了她,对于她说的少年不见了,子期明显的要淡定很多,他甚至对傅潼说:“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傅潼带他去了公园管理处,说明了情况,要求查看公园的监控,公园管理处对“孩子走失”的问题十分重视,很快她们就看到了当时监控,游客中心售卖处的监控确实显示一个白衣少年朝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走了,还看到了几分钟后傅潼追出去的身影,但是奇怪的是,此后在任何的监控中都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那个白衣少年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如果不是有监控中心的那几分钟录像,管理处人肯定会认为是傅潼的恶作剧。
管理处的人员一再强调监控没有任何技术问题,发誓此前从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并再一次报警。然后警察来了,详细的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并做了相应的记录,但是鉴于那个少年的身份不明,最后只能要求管理处封存那份监控,然后要傅潼去派出所做了一份笔录。
从派出所出来,早已过了午饭时间,又热又饿,两人一犬都有些没精神,但是子期还是坚定的拒绝了傅潼提出的随便吃点东西的建议,最终,两人一狗去了一家子期指定的烤肉坊,由于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人很少,他们独占了一个大包间,点了一大桌子烤肉,依然是子期风格的全肉食无素菜,吃到肚子饱胀才心满意足的打车回到了家。
回到家后照例是吹着冷气瘫在沙发上,傅潼和子期喝着冷饮聊了几句公园里的奇怪少年,傅潼就子期对少年的态度进行了轻描淡写的批评,子期不屑的撇了撇嘴没有回应。
傅潼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坐直了身体,压低声音对子期说:“你说,我们会不会是见鬼了?”
子期送了她一个大白眼。
傅潼却来了精神,她起劲的说起来:“你想啊,一身白衣,看不出是男是女,人哪有漂亮成那样的,不说话,爱吃凉东西,监控上找不着人,怎么想怎么像是见鬼了!”子期没有接话,她自己却打了个冷战:“我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子期送了她一个更大的白眼,说道:“不是鬼。”
傅潼不放弃的继续说:“那就是妖,事有反常即为妖!肯定有什么不对,是不是要去庙里拜拜?”
子期连送她白眼的力气都省了,闭上嘴巴去逗毛毛。
傅潼自己念叨了几句,没有得到回应也就淡了。两人一犬沉默下来,屋里渐渐只剩下盛夏午后的一室阳光和空调运转的声音。
过了好大一会,傅潼对子期说:“你东西收拾好了吗?“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子期的回答,她转过头,看到子期抱着毛毛歪在沙发一角,已经睡着了。
傅潼笑笑,起身拿一条薄毯给他细心盖好。
阳光下,少年秀气的眉微微蹙着,呼吸均净,毛毛一身的黑色毛发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额头上一道浅浅的淡粉色印记,几乎看不出了。傅潼仔细看了他几眼,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卧室。
这几天子期一直住在这里,傅潼进来的不多,她本以为会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推开门却只见一室清爽,所有东西井井有条,比她自己住时还要干净整齐。
傅潼看了一遍,总觉少些什么,想了一会才记起子期叔叔来时曾带过两支大箱子,初时堆在客厅,后来还是傅潼帮忙推去卧室,箱子很大很重,傅潼当时还在心里吐槽子期“真是大少爷,离家出走都要带着全部家当”,现在却不见了踪影,只再床角的地上放着子期的那支小箱子。她转念一想,前几日都是子期自己在家,箱子提前邮寄或者托人带走也是可能的。
她不再多想,走到靠窗一张小梳妆台前坐下来,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旧首饰盒,然后取出在饭店里抽奖抽到的那支金镯子放了进去,想了想,又拿出胡修远给的那张银行卡,也放进了首饰盒里。
她呆坐了一会,又打开首饰盒,把那张银行卡拿出攥在手里叹了口气:“可以少工作好几年啊。”她用手指在银行卡的芯片处反复摸了几遍,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了回去,把首饰盒关上。
傅潼打开了子期的小箱子,箱子里整齐的放着几件衣服几本书,她简单看了一眼,把首饰盒放到了一角,刚要关上箱子,身后突然传来子期的声音:“你在干嘛?”
傅潼手一抖,箱子盖从她手中滑落,发出了一声巨响。傅潼抚摸着心脏站起身来,转回头看到子期抱着毛毛站在卧室门口。她拍拍胸口:“我本想着帮你收拾一下东西,可是看起来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
子期没有说话,看着她。
傅潼在床边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说:“来,坐。”
子期依言坐下。傅潼想了想,小心的说:“子期,嗯,你一直没有说,我也没有问,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说的,没关系。我,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回去以后有人还欺负你,不管是谁,你都可以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总有办法的不是吗?”
子期把毛毛放下,让它自去床上找舒服地方躺着,他看着傅潼,轻轻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家人,是他们欺负你,你父亲叔叔不帮你,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但是不要再随便离家出走,不要乱跑,你还小,外面真的不安全。”
子期小声问:“你担心我?”
傅潼长出了一口气:“嗯。我把你捡回来,可不是希望你以后再离家出走的。”
说完拿出一张便利贴递给他:“这上面有我的电话、邮箱、QQ、微信、公司的电话,还有路林和刘莹莹的电话,你记好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管什么事情。万一临时联系不上我,你可以打给路林或者刘莹莹,别看路林那天态度很凶,其实他人很好,我会交代他们,不会漏接你的电话。”
子期拿着那张小小的黄色便利贴,看着上面蓝色墨水的整齐笔迹,低头轻声说:“谢谢你。”
傅潼呆了几秒钟,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揽住子期的肩膀,子期很瘦,肩头还有些细弱,甚至能触到硬硬的骨,在她的手掌心里,刚好满满一握。她握了一下,轻轻松开。
屋里陷入沉默,毛毛细碎的小呼噜,在这一室静谧中显得各外响亮。
不知过了多久,子期轻轻开口:“我不是私生子,但我妈是我爸的第二任妻子,我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前些天,我妈死了,我爸病了,我的大哥,他不想让我住在家里。”说道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傅潼,看到傅潼脸上有些担心又有些难过的表情,子期愣了一下,生硬的把头扭到一边:“我叔叔一直向着我,我大哥趁着我叔叔不在,让人赶我,就打了起来。后来就遇到你了。”
傅潼不知道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后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的人生在这个夏天转了一个急急地大弯,从童话剧完全翻转成宫心计,他在最短的时间里体会生活的残忍,急速成长。傅潼想起他的懂事,他收拾的整齐的房间,他用冰箱里的东西做的早饭,他时时的阴郁,突然觉得理解了他为何要坚持跟她住而不是去跟自己的叔叔,当身边的人开始远离甚至背叛,一个善意的陌生人或许更让人有安全感。
傅潼沉默半响,“放寒假了,回来玩。”
子期郑重的点头:“我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