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侧,胡杨的胸口插着那把短剑,他看着武桥从影壁墙上摔落在地方,影壁墙上出现一个大大的凹陷,凹陷的中心呈辐射状的裂痕,将影壁墙上雕刻的回字莲花纹切割的支离破碎。他摇晃了几下,吐出一大口血,一下子蹲坐在地上。他低头喘了几口气,暗叹一声:“武家人果然不好对付,伤了我不说,居然逼得我连星辰石都用了。”
他坐了一会,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颗药丸,他盯着药丸,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收了起来。接着他慢慢的站了起来,胸口依然插着那把剑,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武桥的身边,武桥侧躺在影壁墙之下,嘴角胸口全都是血,他的胸口凹下去一大块,两只手都以诡异的角度折着,一看就是骨头断掉了。胡杨盯着他看了一会,摇了摇头:居然还没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短剑,伸手握住剑柄,正在犹豫要不要在这里现在拔出来,突然脸色大变,抬头向天空望去。
只见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罩子,正好笼罩住整个小院,罩子上有十分繁复的阵文,闪着赤红色的光芒,在透明的罩子上流水一般的缓缓流动着。胡杨大惊失色,还没等他反映过来,一道直径足有两米的金色光柱从不知多高的天际降下来,一下子落到了透明的罩子上,罩子上发出刺目的红色光芒,阵文闪烁不定,胡杨双腿一曲,猛地跪倒在地,膝盖将青石地板砸出了两个浅浅的坑,他双手撑地,稳住身形,一张口,吐出一大口泛着浅金色光芒的血来,似乎有千斤的重石压在背上,胡杨大吼一声拱起背。那道金色的光柱持续了片刻就消失了,胡杨却像经历了一场着剧烈的战斗,他勉力支起身子,毫不犹豫的将刚收起来的小盒子拿出来,一口吞下里面的药丸。抬眼望去,那透明的罩子已经隐隐有了几道裂纹,赤红的阵文颜色也有些暗淡了。他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啐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骂了一声:“操,天罗阵。”
他心里明白这一击只是开始,接下来天罗大阵的攻击会越来越猛烈,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多在支撑三下。他郁闷的想,刚刚用了一颗星辰石才击败武家人,这会就要死在天罗大阵下吗?
胡杨正在仰天长叹,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让人牙根酸痒的声音。胡杨心中一惊,往门外望去。门口前横着的影壁阻挡了他的视线,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的叫声:“胡公子,三爷让我来接您。”说话的声音粗哑,语调有很奇怪的口音。
胡杨大喜,正要应声,一道比更刚才更粗的光柱从天而降,落在了罩上。胡杨大吼一声,盘坐在地上,他的身体前倾,手臂撑地,胸口短剑的剑柄一下子碰到了地上,剑尖又往身体里刺了几分,胡杨闷哼一声,脸色涨红,接着,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他的头发开始长长,颜色变浅,手臂变的更粗壮,手背上浮现出长长的金色和黑色相间的毛发,后背更加隆起,脸上也慢慢出现浅金色的毛,他嘶叫一声,将身体硬生生的抬起几寸。金色的光柱压着光罩,接触光罩的地方,裂纹越来越多,阵文的颜色越来越淡,光罩也越来越薄。胡杨觉得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光柱终于消失了,光罩上的裂纹已经密密麻麻,像是随时就要裂开,阵纹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红色。胡杨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一跃而起,向门外冲去,一边冲,双手一边结着复杂的手印,等他绕过影壁,走到门口的台阶前,就看到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台阶下,车的发动机开着,车厢的门已经打开了,车子的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精瘦的男子,看样子有四五十岁,头发稀疏,面目普通,他正侧头焦急的望着门口。驾驶座的后面位置,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如果傅潼在这里已经会惊讶的叫出声来,因为这个女人,赫然是她小区附近粤式小吃店的那个大嗓门的老板娘,老板娘的的手里拿着一条看不出颜色旧毛巾,毛巾很大,也很脏,上面乱七八糟的打着几块补丁。看到胡杨现在的样子,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焦虑的神色,驾驶座的男人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快!”
胡杨不敢耽搁,他跨出院门的那一瞬间,双手的手印终于结完,他伸手在半空中一捞,空中那个像是随时要裂开的光罩瞬间消失了,接着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浅红色的大伞,伞很破旧,胡杨没有收起伞,他撑着伞,一头冲进车里。那面包车车厢的门不大,胡杨本就身材高大,变身之后足有两米高,又撑着一把伞,奇怪的是,他居然连人带伞一下子进了车门。他在老板娘旁边的位置一坐下,车子就轰的一声冲了出去,老板娘起身,将那块旧毛巾劈头盖脸的罩在了胡杨的头上,越过他,一伸手关上了车门。就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金色的光柱第三次落了下来,这一次没有光罩的阻挡,光柱一下子打在了武桥的身上。
车子像是加了火箭助推器一样,在胡同里窜来窜去,一眨眼就开出了好几条街,这功夫老板娘已经塞了好几粒药丸进胡杨的嘴里,胡杨慢慢变回了普通的样子,只是头发依然还长,混着汗水和血水黏在脸上,他手里的那把伞不知道去了哪里,脑袋上包着那块旧毛巾,胸口还插着那把短剑,浑身是血,说不出的狼狈。开出去很远,老板娘才回头看,那道光柱并没有像前两次那样消失,它一直在,远远的望去,就像一根金色的柱子,稳稳的立在那里。
老板娘现在看天罗阵照着武桥无暇来找他们,知道暂时躲过了一劫,暗暗送了口气,对胡杨说:“胡公子,三爷让我们两口子送你出城。你还撑得住吗?
胡杨微微点了点头。
一直专心把面包车当跑车开的男人从后视镜里望了望胡杨,他楞了一下,又连连看了好几眼,突然说:“把伞再撑起来,你胸口这把剑是顾长亭的。”
胡杨点点头,挥了一下手,又撑起了伞,好在车子看上去破旧,里面的空间却着实大。
老板娘皱了皱眉说:“出城了先得把这剑取出来。”
男人不再回头,专心把车开的飞快:“三爷吩咐了,直接去白先生那里。”
胡杨一直没有说话,他握着伞柄的手上又渐渐浮现金色的毛发,手臂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
天罗大阵的光柱第三次落下,笼罩在了武桥的身上,这一次光柱不再霸道,没有了杀气。光柱安静而温和的笼罩着武桥,武桥依然在昏迷不醒,他身上的血迹,在光柱中,慢慢的蒸发,消失不见,随着血迹的消失,他的脸色开始变得好了一点,不再是不详的青白色。
等到血迹消失的差不多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刹车声,接着有三个人跳下车,冲进院子里,当先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很短的头发,长的和武桥有几分相似,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手里拿着一部电话,一边走一边讲:“找到老二了,是,还活着,不清楚伤的怎么样,我先带他回家。已经通知二爷爷和老四了,是的,顾叔带人追下去了。好。”
挂上电话,他冲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人说:“准备好。”
接着他走到武桥的身边,皱着眉头看了看武桥的样子,然后伸手拿出一个罗盘样的东西,小心的穿过光柱,放到了武桥的胸前,那罗盘上的指针开始慢慢的慢慢的转了起来,看到指针动了,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双手上下翻飞,在武桥的身上飞快的点了几下,武桥的脸色一变,显得极为痛苦的样子,接着身体一颤,哇的吐了几口血出来。男人待他再次稳定下来,冲身后的年轻人点点头。那两个人手脚利索的走到武桥身边将一个简易的担架放好,然后互相对望了一眼,同时将手伸到了武桥的身下,然后其中一个轻轻说了一声:“起。”两人同时发力,将武桥平平抬起放到了担架上,接着,每个人拿出一卷绿色的胶带一样的东西,小心的避开武桥受伤的部位,将他的身体固定到了担架上。
这边的男人已经拿出一样巴掌大小黄铜的镜子,伸到光柱里挥了几下,光柱带着武桥吐出的血迹,慢慢的变淡,消失了。
救护车平稳的开着,男人坐在武桥身边,看着依然在昏迷的武桥,眉头紧紧的皱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在开车,另一个正忙着给武桥做各种检查。过了片刻,那个检查的年轻人说:“老大,二少爷的两条手臂都骨折了,右手几乎全碎了,左侧大腿有一道外伤,血已经止住了,看样子像是某种法器造成的,伤口附近的皮肤有法术波动留下的印记,肋骨几乎全断了,有没有伤到内脏,伤多重现在还不清楚。他全身都有被法术重击的痕迹。”
被称作老大的是武家这一代的长子武枫,他听了这话,把手机拿到耳边说:“老四,听到了吗?我刚在现场看了,应该是星辰石,是的,对方用了一颗星辰石,万幸的是,这颗星辰石的体量应该很小,对,不然天罗早就发现了。还有就是顾叔今早给了他一件胸甲,星辰石应该是先被他的左手打了一拳,他左手骨折,然后星辰石打在了他格挡的右手上,右手骨折,然后星辰石才击碎了胸甲,胸甲正面的部分全碎了,最后天罗及时护住了他,嗯,好的,我用罗盘稳住了他的身体,你做好准备。”武枫几句话还原了当时的情况,如果胡杨在场一定会赞叹一声大公子料事如神。
武枫挂了电话,接着又打了一个电话:“顾叔,怎么样?追丢了?没事,您先回家吧。老二?情况不太好,是的,还活着,对,我在带他回家的路上,快到了,老四在,已经准备好了。嗯,放心吧,好的。等一下,顾叔,”武枫顿了一下,接着说:“谢谢您,顾叔,如果不是您给的护甲,老二可能......他欠您一条命,我们武家欠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