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周五,晴
傅潼睡的很沉,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上学时候的自己和陈栋,他们一起坐在教室里,陈栋对她说:“潼潼,等我们毕业了,租个小房子,每天我去上班,你在家买菜做饭打扫卫生,等我下班了,你就做好了饭菜等我,你可得好好学做饭啊,你得把我养胖胖的。”
后来,他们真的租房子,她也真的有好好学做饭,现在她的饭做得很好,可是他却不肯回来吃了
“潼潼,我不回家吃饭了,你别等我了。”
“潼潼,我要加班,你一个人吃吧。”
“潼潼,我真的没时间,这是个大客户,我必须得去应酬一下。”
“潼潼,你别这么小气啊,那就是一个同事。我跟她真没什么。”
“潼潼,你想多了,她不光是同事,还是我们董事长的外甥女,我得罪了她,工作就保不住了,我就是应付她一下,真的没什么。”
“潼潼,就是吃个饭而已,你不还跟你们公司的男同事一起吃饭了吗?就那天。。。”
“潼潼,你太狭隘了,太封建了,同事一起出差是很正常的啊,除了我们俩,不是还有别人吗?”
“潼潼,新项目有个问题要解决,我得通宵加班,今晚不回去了。”
“潼潼,你不要总是给我打电话,我很忙的,我得专心工作。”
“潼潼,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能那么对她呢?”
“潼潼,别乱想,你要相信我。”
他挽着她的手,他痛心疾首的说:“潼潼,你变了,你不是以前那个我喜欢的你了。潼潼,我们...分手吧。”一旁的她得意的笑着:“早说了,你争不过我的。”
她于是知道心痛原是如此真实而确切,裂裂撕开胸腔令她无法呼吸。她在永无尽头的黑暗中坠落,黑暗没有尽头,前方没有光明,未来看不清模样。她尖叫,无人回应,她伸出手去,却只抓到虚无的风,猎猎穿过指缝......
她在绝望中看到有道光照进来,柔柔的落在她的身上,那光像一个隧道,遥遥通向不知名之地,那里有温暖呼唤:“不怕,没事了,我在这里。”
她于是安静下来,慢慢睡去,这一次,再没有梦。
子期跪坐在傅潼面前,看着她沉沉睡去。他看着她长长黑色睫毛,看着光线照在她脸庞,从额头传递到下颌,她嘴唇微微张着,眼角有一滴泪,在灯下发出微光。这个女人,比他看到的更不快乐。
他看了很久很久,看到夜色渐去,远方天际呈现出淡淡青灰色。他站起身来,叫醒在傅潼脚边睡着的毛毛。
他走到阳台上,看着天际几朵淡如青烟的云,呆呆看了一会说:“天快亮了。毛毛,你去吧,小心点。”
毛毛轻轻叫了一声,跳上阳台的围栏,然后,跳了下去。
这个时候,醒来的还有路林,他睁开眼睛,轻轻的念了一句国骂
毛毛刚走出小区没多久就被人拦住了。路林站在一盏路灯下,点一根烟,对他说:“你有什么事情非得周五的大清早去做?天还没亮瞎折腾什么?”
毛毛盯着他,目光警惕。
路林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直视他:“你伤还没有好,现在出手,很容易露馅的。你暴露了,傅潼就会被盯上,然后就会牵扯到刘莹莹,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家那位。”
毛毛张开嘴巴,低声嘶吼。
路林的眼睛瞪大了:“你这么大早上折腾就是为了去咬人一口?”
毛毛冲着他汪汪叫了几声。
路林恼火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那就是个普通人,你知道你袭击一个普通人,”他停下来伸手指指天上:“天罗得灭了你。”
毛毛瞪着他,咧开嘴巴,犬齿交错,闪着微光。
路林叹了口气说:“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你知道不知道有好多人在为了你拼命,会死人的,不是,会死妖的。”
毛毛不理,只是将更多的犬牙露出来。
路林站起身来,为难的猛抽了几口烟,想了想,又无奈的蹲下身子接着说:“你回去吧,事情我来做。咬人这么简单的事情,用不着你出马。别太任性了,你们安安稳稳的过了这几天,等你叔叔把事情办完赶紧离开,你也不想那位被武家人盯上吧。”
路林掐灭了烟,对他说:“快回去吧。天要亮了。”
子期看到这么快回来的毛毛吃了一惊,知道了路林的话之后,笑了笑:“倒是小看他了。既然他这么说了,就交给他了。你再去睡会吧。”
毛毛摇了摇尾巴,跳上沙发,在傅潼脚边找处位置,舒服的蜷起了身子。
外面,黎明的光一寸一寸渗进来。
黎明时分,黑夜的外壳被一层一层褪掉,武桥来到了一座四合院门前。路灯依然亮着,有几处轻轻蝉鸣,有鸟儿翅膀滑过青蓝色天幕,带起一串清脆哨声,有淡淡桂花香气被风柔柔的一丝一丝送过来。
这是这个城市将醒未醒的时刻。
武桥打量着四合院,破旧朱红色大门,已经褪去鲜艳颜色,门口左右各有两只石雕的小兽,黎明发白的光线照在上面,两只小兽似乎要活了过来。
武桥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看着那道门,眼前似乎出现一副阵图,那阵图繁复之极,以他的造诣,只能隐隐看出一些眉目,他只知道这阵图笼罩的范围内,隐隐隔绝了外界天地气息,隔离出一个独立世界。
他正努力想要看清楚那副无形阵图,朱红色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武桥一愣,抬眼只能望到一道石刻一字影壁,影壁下有须弥座,心上刻回形莲花纹,影壁墙上端隐隐露出后面的青瓦屋顶。他思忖片刻,微微一笑,抬脚走进去。
影壁墙后是青砖铺地的院子,正屋的门大开着,屋里正中朱红色八仙桌旁坐着一个人,闻声放下手中的书,微微一笑说:“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