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姐口中的慧姨婆是我外婆的老邻居,在我残存的记忆中,她只是个与我家外祖宗年纪相仿的老人。按辈分来算,慧姨婆应该是我舅母;奈何她与我外婆情同姐妹,我们这些做后辈的就只能随了老祖宗的愿管叫她姨婆。慧姨婆是有福气的人,老伴是个****根正苗红,儿女成群,具体有几个子女我也算不清楚,但我唯一印象还深刻的,是她那最小的女儿——阿囡。
认识阿囡,是在我刚迈出黄口之年的那年元宵节。
当年二舅生了第二个儿子,家里正摆赏丁酒。在乡下,生儿子是件特别荣耀的事情,人们把元宵节头七定为丁日,忝为添丁发财之意;那些新添了子嗣的丁家会在这几天摆席宴客,举亲来贺,端的是热闹。那天我跟阿囡正巧都在二舅家做客;我属外戚,她属宗亲。
那时候的阿囡也还是个丫头片子,清清秀秀的,头上扎着羊角小辫,翘起来那种,跑跳起来时就像在狂风下乱舞的枯枝,扎眼的很。
与阿囡的初次交集是发生在晚上。晚饭后,我和阿囡,还有一帮本村小崽子们玩一个‘抢糖果’的游戏,纯粹就是一个比反应的抢夺游戏。我那天水足饭饱,反应神速,几乎一大半的糖果都被我抢进了口袋,阿囡很惨,一个都没抢到。
让一个外姓客抢了风头,这让那帮小崽子们感觉脸上无光,一个高我一头的崽子就指着我那两口袋的糖说:“你抢那么多,给分点出来呗。”
我就护着口袋说:“凭啥啊?”
“你抢那么多,分点咋地?”
“凭啥啊?”我依然护着口袋说。
“我都没抢到几个,你抢那么多,你分我点。”
“凭啥啊?”我死死护着口袋说。
“你分不分,不分我揍你。”大个子挥起了拳头。
我害怕了,心里打着鼓。脑袋却在琢磨着是该夺门逃去还是该哭闹一番好引大人们前来救场。
“凭啥啊?”声音很响。不过不是我说的,是阿囡说的。
当时的阿囡在我眼里俨然成了普济众生、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只见阿囡用那与菩萨身材成反比的娇小背影遮住我的视线,以教训的姿态训斥着大个子说:“大家一起玩的游戏,人家凭本事抢来的,这很公平。你没本事,还抢人家的,这不公平,这是无赖。”
阿囡对‘公平’二字有着超凡入圣的尊崇意识,但凡有着规则遵循的事儿,在她眼里就存在着公平的标签。姐姐比弟弟多做些家务,她说公平,因为你做大,他做小;妹妹比哥哥多做些活儿,她说公平,因为你是女儿,他是儿子;猫吃鱼、狗啃骨头,她说公平,因为猫会抓老鼠,狗只会吠人;狗吃肉、猫嗅鱼骨,她说公平,因为狗会抓贼,而猫只会偷腥。
所以,阿囡是个非常公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