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余是被刺鼻的药味熏醒的。入眼是黑漆漆的墙壁，明晃晃的火焰。
他茫然四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名义上是师傅然而却并没有教过他什么的王灵芝，正在用材质特殊的棍子拨弄着药坛下的火焰。
弥漫在整间石屋的刺鼻药味，正是从那个高大将近一丈的药坛里传出。其实如果不论外观，这个药坛几乎和丹炉没什么两样。
王灵芝大概是注意到身后人醒了，停下手上动作，慢慢转过身来。额头有汗渍，显然火的温度很高。
“师傅，你带我来这干什么？”陈有余狐疑开口，声音萎靡无力。他试着抬了下手臂，感觉很沉，全身软绵绵的。
王灵芝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听说你在这次三山会武中夺得了第一？”
陈有余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承认。
王灵芝吐出一口浊气，感叹道：“你为我们卧龙谷，争了光啊！”
“弟子身为卧龙谷一份子，理应尽力。”陈有余道。
王灵芝闻言，极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身顺着那个高大药坛旁的梯子爬上去，用一杆材质通明的白玉长棍在药坛里搅动了一下，药味扑鼻而来。
陈有余刺鼻得屏住呼吸，王灵芝却舒服得大口吸气。
“很好，这八百多年来，卧龙谷渐渐从修行转为炼丹后，我们就再也没出过会武夺魁的弟子了。你的出现，对于青云门十二峰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意外。那些成天笑卧龙谷无人的家伙，这下都得乖乖闭嘴咯。”
王灵芝说着高兴的事，脸上神情也是极为舒展。
陈有余沉默不语，因为师傅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王灵芝自顾自说了一会儿，突然看着他，道：“既然你本事这么大，那能否告诉师傅，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他终究起了疑心。
陈有余深深看了师傅一眼，用早就准备好的措词说道：“禀师傅，弟子修为在众位师兄中并不算高，这次能侥幸获胜，全赖弟子无意中悟出的剑术。”
“剑术？”王灵芝沉吟了一声，随即笑道：“就是你那一招四十九剑”
陈有余点头。
王灵芝也跟着点头。
“你初次登山，我检查过你的根骨，虽然不能说是废物，但修行想要成气候，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也不是那死板之人，虽说根骨对于修行极为重要，但资质也是成为高手必不可少的因素。既然你能以开门境界悟出技惊四座的剑术，说明你的资质很不错，我收了个好徒弟。”
王灵芝面色欣慰。
陈有余忙谦虚说道：“师傅过奖了，弟子能悟出此剑术，与师傅与卧龙谷密不可分。”
王灵芝摇了摇头：“你就不要往师傅脸上贴金了，毕竟，我除了给了你一本人人都有的青云门聚气心法外，再不曾传授其它，你能有此成就，全是因为你自己啊……”
说话间，药坛温度渐起，有蒸汽上升。
陈有余不再和师傅争论自己有今天是谁的功劳，又将话题回到了醒来的第一句话。
“还不知师傅为何带弟子来这？”
他又问道。
王灵芝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爬上梯子，继续搅动药坛，同时将几个准备好的药物丢了进去，味道更加难闻了。
弄好后，他才回头道：“你真想知道，师傅为何带你来这儿？”
“还请师傅解惑。”陈有余目光看向药坛，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王灵芝笑了笑，又一次不答反问道：“你是不是以为，一个人的境界，外人是看不出的？”
陈有余眉头微皱：“难道不是？”
上次在暮云山，他已经在那狐狸口中得知了境界之事，不论自己的修为与对方相差多大，他始终只能看出自己的大境界，而小境界正常情况下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的。
所以刚才他才会说自己修为不如诸位师兄，能夺魁全赖剑术。赌的就是师傅看不出自己在开门境几重。
王灵芝看着他的神色变换，忍不住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为师虽然能看出你在开门境，但具体是几重境界，为师还是看不出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陈有余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我看不出，但不代表检查不出。”王灵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陈有余呼吸渐重，不说话。
王灵芝看着他，脸色逐渐从微笑变成嗤笑，道：“真想不到啊，一个没有人指导的废物，居然能在短短三个月间，从刚辟仙府冲到开门八重，这种进阶速度，别说是你这种平庸根骨，就是栖凤岭那个天赋妖孽的小女娃，也是远远不如，你说，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王灵芝笑望着他。
明明笑容慈祥，但不知为何，看在陈有余眼里，却如毒蛇一般。他尽量语气平稳道：“不瞒师傅，弟子上次在暮云山中，误食了一个奇怪果实，修为才会如此突飞猛进。”
“哦？误食奇怪果实？”王灵芝看着他，突然玩笑道：“能让你修为暴增，难道是人参果不成？”
陈有余闻言，声音平静道：“弟子见识浅薄，也不知是何物。”
“不知是何物啊？”王灵芝点了点头，突然冷笑道：“你真当师傅这一辈子白活了？编些市井传说来糊弄师傅，是你太天真，还是太自作聪明？”
陈有余不再说话，眼神渐冷，没了之前的尊敬神色。
“你不是想知道，师傅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王灵芝走到陈有余跟前，居高临下道。
陈有余冷冷道：“我已经知道了。”
“哦？知道了？”王灵芝闻言，饶有兴致道：“那你且说说，我带你来这做什么？”
陈有余闻言，看了一眼王灵芝的身后，也不答反问道：“我是第几个了？或是，第十几个了？”
王灵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药坛旁，叹息道：“你的确很聪明，但可惜啊，入了我的门下。说说，你是现在发现的，还是早就猜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