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诸位客官目视他离去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台阶上的小二身上。
众人眼中有疑惑、嘲讽、愤怒、亦有挥之不去的嫉妒。
不论裴圆圆是不是拿他当作拒绝张世杰的借口，仅从裴圆圆不惜散出观海气势来维护他，就足以看出，这个除了相貌不错之外其余地方皆是平凡无奇的小二，在裴大美人心里都有或轻或重的一点地位。
张世杰走后，酒楼内虽然依旧议论纷纷，但还算安安稳稳没有闹出事来。
一直营业到深夜，陈有余终于有空得闲，一屁股坐在了长条板凳上。
估计是心里有愧，裴圆圆没有再使唤他去端菜，自己去厨房掌了次厨，炒了几盘算不上豪华但还算色香味皆可的小菜来。同时，这位酒量并不怎么好的掌柜，顺带提了一壶子春蚁。
将一切放到桌子上后，裴圆圆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还不动筷子，要我喂你不成？”
心情不怎么好的陈有余给自己倒了杯春蚁，冷笑道：“哪敢劳烦裴大美人。”
深夜起了风，裴圆圆估计是觉得有些凉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眼睛没有去看这个被当了枪使的小二，扭头看着酒楼大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
气氛就这么僵硬了一会儿，裴圆圆突然开口说道：“今天对不住了。”
声音很轻，但却很真诚。
陈有余仰头一杯春蚁入了喉咙，让它滚烫滚烫直入腹里，略有脾气地将杯子落在桌子上，道：“我在你这儿帮忙，无非就是吃了顿饭没给钱，讲利益的话，我欠的灵石怎么也算还完了，但是讲道理的话，我的确答应过要在这儿待上一两个月。所以，不论你怎么使唤我，我就算嘴上再怎么不乐意，还是老老实实去做了。”
“店小二份内的事儿，我自问都还算做到了，可我毕竟不是你的下人，你不能真当我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人，今天你将我推到张世杰的面前，明天，我就有可能莫名其妙消失在这个世界，讲道理，做人真不能这样得寸进尺！”
说完，陈有余又猛灌了一口。
他算是大概了解那个张世杰的身世背景了，以他在丰州城的显赫地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自己，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儿。
所以，他才会对裴掌柜如此愤怒。
正面显得风情侧面却显清纯的裴圆圆认同地点了点头，一张堪称性感的檀口轻轻启合：“是我过分了。”
陈有余没有说话。
她继续说道：“可能是我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所以我挺喜欢和你坐一桌吃喝聊天的，可能是和你聊得多了，我就不自然地在无奈的时候想到你，今天，是我脑子糊涂了，你在这里没有根基没有背景，修为又低，我怎么能让你充当张世杰情敌的角色，我真可笑……”
裴圆圆自责笑着。陈有余闷不吭声喝着酒。
裴圆圆笑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平静道：“明天，你就可以走了。”
陈有余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裴圆圆道：“明早，趁酒楼还没开始营业，我送你出城。”
……
陈有余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鱼肚白才刚刚从天际远处撕裂过来，裴圆圆就已经敲响了他的房门，提醒他可以收拾离去了。
他没有说话，起床洗漱。也没有行李，因为这间屋子的所有东西，都是裴掌柜的。
他就这么空手跟着裴圆圆离开了。
从北城到南城。
出城后，裴圆圆停住了脚步，从她手里的玉镯里取出了一个包裹，递给了陈有余。
“我就送到这儿了，这里面有一些银子和灵石，银子可以买一匹马在官道上赶路，灵石可以去船场坐机关船去其它城市，你自己一路上小心。”
陈有余没有伸手去接包裹，微笑说道：“以你这种吝啬的性格，输了那么多灵石后还这么大方给我盘缠，我会受宠若惊的。”
裴圆圆道：“反正输了那么多，也不在乎这么点儿了，这些盘缠，就当是给你道个歉了，拿着吧，怪重的。”说着，她晃了晃手臂，以显示拿着有点累。
陈有余笑了一下，伸手接过：“多谢了。”
裴圆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而这时，陈有余又突然开口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裴圆圆扭头疑惑道。
陈有余望着她，道：“你一直想做的事情怎么办？”
“你知道是什么？”裴圆圆眯起了眼睛。
陈有余道：“那天你喝多了，一边给我跳舞唱歌，一边说的。”
……
裴圆圆眉目中微微有些怒气：“那些事，听过了就忘掉，跟你没关系。”
“哦，我知道。”陈有余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只是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要做成那件事太难了，简直是遥遥无期啊。”
可不是，一个开酒楼的女人，一个观海境的修士，想要招兵买马去灭一个皇朝？这梦，何止是遥遥无期。
裴圆圆面无表情转过身，步伐微快地离去，同时嘴里说道：“难不难是我自己的选择，用不着你操心！”
陈有余闻言，耸了耸肩膀。等那女人越走越远，他突然大声喊道：“嘿，要不要一个伙伴帮你啊？”
身形已有百米之遥的裴圆圆回过身，眼中有感动，亦有嘲讽。她喊道：“你一个开门境界的小修士，能帮我什么？”
已经在慢慢往回走的陈有余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要赌源吗？信不信，我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源师啊？”
“源师？”裴圆圆嗤笑了一声，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迷人的眸子陡然滞住。
回忆倒转，数天之前。
就在那个田姓源师说第三块源石里有东西，但要开出来才能知道是什么的时候，坐在靠门处的陈有余曾不轻不重说了一句。
“是颗妖丹。”
对啊，当时只以为他是随口一说，没有人在意，可后来却真的开出了一颗三品妖丹啊！
是蒙的吗？
裴圆圆语气微微颤抖道：“你、真的是源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