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厨师们已经回去休息，但酒楼没有关门。
裴掌柜的稳住了情绪，选择了借酒浇愁。
烛火下，将她一张精致的脸庞映得通红，只可惜这张足以迷倒万千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这不是冷漠，是木讷。
所谓的心如死灰，大抵就是如此了。
陈有余没有出言劝什么，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在这个掌柜心里的地位。掌柜之所以会和自己分享些喜怒哀乐，绝对不是因为他看上去值得信任，或者说长得不错。
可能，她只是觉得自己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注定会是一个过眼云烟，所以说了些什么，自己也不会真的在意。
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坚韧，让她的身边没有一个足以道些真心话的人。而自己，恰巧成了一个不值得顾忌担忧的倾诉对象。
裴掌柜地捻着酒杯，目光木讷地盯了半晌，突然声音冰冷道：“你知道，我这几日是去做什么了吗？”
陈有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赌源。”
“对，赌源。”裴掌柜点了点头，突然自嘲笑道：“我第一次去，也就是三天前，因为什么都不懂，纯粹靠着胡乱猜测，输了我几百灵石。对于我这种吝啬的人而言，输得真的心疼，所以，我决定不去了，可没想到……”
“没想到，前天那伙世家子弟带了源石来这儿，恰好，又有一位源师在这儿。”陈有余接了她的话，继续说：“然后，你又心动了，于是你去求那源师，让他帮你，而昨天，他出手帮你，果然赢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所以，你还想继续，然后今天，你又带着那源师去了。”陈有余说到这儿，看了裴掌柜一眼：“然后，这源师就诓骗你，让你赌得比昨天还大，结果，输成了这幅哭哭啼啼模样。”
裴掌柜眼中闪过讶异，显然，她想不通这个区区开门境界的小二为何会将事情看得这么通透。但她已经不在意了，脸色复归木讷，就算他看得通透又如何？输得灵石终究是赢不回来了。
陈有余往嘴里倒了一口春蚁，等那火辣辣感觉烧进腹中，缓了一会儿，才问道：“能说说，输了多少吗？”
裴掌柜地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嘴里吐出两个字来。
“两万。”
陈有余嘴角抽搐了一下：“上品？”
裴掌柜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你也不算太有钱的人，可他们却要处心积虑演这么一出大戏来骗你上钩，为了什么？”陈有余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可裴掌柜地却抬起了头，蹙眉道：“你是说，他们是在故意演戏？”
“不然呢？虽然我不知道源师是什么，但对于赌源界来说，估计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种人，凭什么要帮你赌源？”
裴掌柜闻言，眉头越蹙越深。
“你这只是猜测罢了。”她道。
陈有余笑了笑：“那天，那群公子哥离去，然后你就忙不迭地将源师请到了厢房，我在打扫地面的时候，碰巧瞧见那伙世家子弟在转弯处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脸上就露出得意的笑容，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为何而笑，现在嘛……”
陈有余手指轻扣桌面，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
裴掌柜的眼神中闪过怀疑，但还是坚持说道：“一个笑意罢了，做不得此事的联系。”
“做不得？”陈有余饮了口酒，将脑袋凑近裴掌柜，眯眼道：“那我问你，一个第一次开源的纨绔公子哥，在自己的源中开出了三品妖丹，该是怎么样的反应？”
裴掌柜回忆了一会儿，皱眉说道：“那天开出三品妖丹，他们的表现实在平平，根本谈不上激动一词。而那天，这有源人和懂源人几乎是相继踏入酒楼，由那个广目杨，一步步将话题牵引到开源，所以……”
“所以，他们分明是有备而来，故意演了一出高人开源的戏码。”陈有余语气加重，一锤定音。
“老混蛋，竟然骗我！”想清楚来龙去脉后，裴掌柜一张脸气得通红，一拳砸在了桌面上，这张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坍塌在地。
“你算不上多有钱，但还是有些姿色的，所以我猜啊，明天真正的幕后指使人，就会出现咯。”
……
第二天，太阳已经步入当头。
酒楼生意还算不错，正是午时吃饭的时间，客人络绎不绝。
就在陈有余忙着跑上跑下端茶送菜的时候，酒楼外突然起了喧闹声。
他趁着给二楼靠窗客人送菜的时间，伸头往窗外瞄了一眼，只见一马队缓缓驰来。
带头之人面如冠玉，仪表非凡，一身绫罗绸缎且不去论，单是其座下有龙马之称的灵兽，就让城中过往行人咂舌不已。
而这年轻俊杰的身后，则是十二人六组的队列。
这六组皆是挑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但步伐却极为稳健地跟在年轻公子身后。
“这是谁啊？即便隔着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那六个箱子里的澎湃灵气，箱子里面不会都是灵石吧？”有耳聪目灵的客人凑到了窗边。
他旁边一人当即凝眉说道：“这年轻人有些面熟，好像是咱们丰州城城主的公子，也就是武扛将军唯一的独子。”
“武扛将军？就是咱们大周镇北将军最得意的义子，誉为天庭北域，他可一肩扛之的武扛将军，张申牟？”
“对，就是他，自从那位武扛将军在战场中救了镇北将军后，就被镇北将军安排到咱们丰州城，做了那伸手尽是油脂的丰州城主！想不到，外界传闻长得凶神恶煞的武扛将军，竟有一位如此丰神俊朗的公子。”
“你们说，咱们这位丰州城实至名归的第一公子哥，带着这么多东西来这儿做什么？”有人笑着问道。
另有人答道：“来这儿还能做什么？可不就是找这侠义阁的掌柜，裴大美人咯。”
将菜放好后，陈有余便直接下了楼，嘴里嘀咕道：“不得了啊不得了。”
而裴掌柜的，眼中闪过厌恶后，又极为自然地换上一脸逢迎笑容，花枝招展迎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