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宫已是好几天，但是我坐马车的，或者说我受伤的后遗症并没有减轻，反而经常食不知味，要么就是饿的不行了，再要么就是非常想念羊奶和青稞饭。好在这青宫管的不像将军府或是雍王府那么严厉，我经常借给太子妃做糕点的名义，也给自己做一些。
这几天，我一直都是在厨房帮忙，不用面对太子，心里也放松也许多。看不见他，也不会有那种尴尬，也许这样最好，等过段时间，或许我向太子提出返乡，说不定他也会答应。
“姐姐，你原来在厨房啊？”福儿来端热水。
“是啊，你找我？”我回头看着福儿。
“没有，我觉得你回来之后好特别啊。”福尔嘀咕。
“怎么了？我还不是老样子。”我反问。
“你都躲着太子，不见他。”
“我没有啊，只是厨房忙，我在这里做事，再说你也熟悉了，由你照顾太子也好啊。”
“可是，太子每天都问你在做些什么。”
问我做什么？我还能偷跑不成？只是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这几天听说都是很操劳，有没有按时服药？唉，我这么不争气地想他做什么。
“可能是太子比较习惯我照顾他，所以，才会这么问。”我假装无事。
“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怪怪的。”福儿又说。
“我哪有？”我淡淡一笑。
可能是经历了这几次生死把什么都看淡了，也或许是我还没有适应与太子独处，就像回来的路上，我们面对面地坐着，可是却相对无言，局促不安。
忽然，我闻到一股菜香味。
我循着气味来到后厨，发现庖厨在做几样小菜，我认得这个厨子是年长一些的丁叔。
“呃，丁叔，又在做好吃的？”我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就垂涎欲滴。
“是啊，难得今个太子妃想吃些清淡的小菜。”丁叔边回答我边把菜盛到盘子里。
“好像还剩下一些。”我指指锅里剩的一点点。
“要是饿了，就拿去吃吧。”丁叔将剩下的放在一个碗里，递给我。
“谢谢丁叔，我把菜给太子妃送去吧。”我把两盘菜都端了出来。
来不及先给太子妃送去，我就将我的一小碗吃了个精光。
“咦，小黛姐姐，你不是用过早膳了吗？”福儿端着铜盆又回到了厨房，可能是太子出宫了，那我也可以在青宫里自由活动了。
“可能是刚才干活，又消耗体力了。”我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经常这样饥肠辘辘。
我端着菜来到太子妃的闺房。
“给我吧，我来端。”如意接过我手中的盘子。
我正要进门，发现太子也在场，这下，我进退两难。
还是太子妃发现了我。
“小黛，进来啊。”太子妃招呼我。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我打了个招呼。
“表妹，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记得叫人通知我。”太子起身告辞，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但是马上又继续。
我若无其事地走到太子妃跟前，嘘寒问暖。这个美丽的女孩依然苍白着脸，时不时地咳嗽，好像和我离开青宫时相比，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你的疤．．．．．．”太子妃欲言又止。
“没事，都习惯了。”我摸摸额上新增的疤，不以为然。
“我们西域有一种药膏，很管用的，改天，我叫表哥帮你弄一瓶。”太子妃热切地说。
“不用，不碍事。”其实太子老早就给我了，是我赌气一直不用。
“怎么能不用呢，你看这个疤都这么大了。”太子妃惋惜地说，“要是你去掉这个疤，保证你好看好多倍，咳、咳！”
我赶紧上前拍拍她的后背。如意端来水，放到太子妃跟前。
“主子，别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如意像个管家婆一样。
“是，我的如意小姐。”太子妃佯装生气，但是，又是猛咳不止。
像这样苍白无力的生命都坚持着活了下来，而我，在鬼门关逛了两次都没有死成，怎么可以轻易地否定掉我自己的生命？！我要活下来，不管支撑着我的是恨，还是对仕林的眷恋，我都会坚定地活下来，也不管我要遭受什么样的磨难，我都会地活下来，不辜负仕林对我最后的希冀。
当我合上太子妃的门，正要走向厨房的时候，转过身，和太子面对面。
他一直盯着我看，有些炽热，有些深情，更多的是愧疚。
他好了么，最近这么多天，都这么冷，有没有再发烧？
想了这些，我又懊恼自己，怎么会不由自主地去关心他呢？我该恨他才是。
这时候，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越下越大，我们都没有动。有些许的雪花淘气地飘过屋檐，落在他的青丝上，转瞬即逝，还有些落在他的眉毛上，融化了，成了点点水珠。我们隔着这飘摇的雪花，也隔着氤氲雾气，当然也隔着千山万水，两两相望。
我是他的什么？是婢女，是侍妾，还是只是对我愧疚，想补偿？
我希望自己是他什么？不、不，我希望我什么都不是，我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什么牵扯，我承受不起。
我叹息一声，想要转身。蓦地，我的手被人牢牢地抓住。
直到我被拉进了他的寝室，他才放开我的手，但是却是紧紧地抱我在怀里。
我没有动，也没有挣扎，这个怀抱，我已经熟悉了，也挣扎不了，任由他了。
我不知道他要抱我多久，我们一直维持这个姿势。直到，我快喘不过气来。“请殿下放手。”虽然收效甚微，但是我还是本能地抗议。
他轻轻地松了一些，但是我还是在他怀里。
“对不起，小黛！”这是回青宫这几天来，我们第一次交谈。
“都过去了。”看他这个样子，我再也提不起恨。虽然我气恼自己没用，但是大脑不由我控制。
“我说过，我会补偿你，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但是除了、除了离开我！”不离开他，我还他的补偿做什么，要了他的东西等于承认我与他的关系，那样我会更加看不起自己。
“放我走。”我坚持。
“除了这个，我说过。”太子痛苦地说。
“我在这里用处不大，你不缺我一个婢女。”
“出了这里你能去哪里？”他反问。
“去找我的家人，或许他们还活着。”
“你在这里，一样可以找啊，我帮你找，一定找到，好不好？”我没有见过他这样低声下气，我对他有这么重要吗？
“不然，等到我帮你找到你的家人，你再和他们团聚？”他退而求其次。
我的心也软了下来，他是大元太子啊，这样求一个婢女不要离开，让我情何以堪？
“等我登基，我娶你做我的妃子！”他又急急地宣布。
“不要！”我没有思索地反对。
“为什么？”他不解地看着我。
为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是丫鬟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从来都是安分守己地，恪守本分，是命运跟我开了一次又一次地玩笑。我不会再犯仕林这样的错误，他已经可以让我内疚一辈子了，我不想我还要在痛苦中愧疚。再说宫里的生活也不适合我，那深如虎穴的皇宫会吞噬了我的。还有，仕林终归是他害死的，我怎么能跟杀害仕林的凶手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入宫，那里的生活不适合我，再说，我还要和我的家人团聚的。”我急急地辩白。
静静地，太子没有说话，反而又将我抱紧。我们相拥着，屋里有热烘烘的暖盆，屋外是飘摇的大雪，一切都这样安静，这样美好。我会这样幸福吗？我忐忑不安。
“给我们时间，给彼此时间，或许，我们都会改变最初的决定！”
过了好久，太子坚定地说，他又在让步吗？今天这样由着我。
“我看看你的伤。”他抬起我的下巴，是我不曾见过的温柔。
“已经不疼了。”我扭动了一下身体，他离我这么近，我还是不习惯。
突然，他的指腹在我的疤上游走，就像多年前仕林做的动作是一模一样，我惊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你这个眼神？”他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掩饰慌乱。
“你不用害怕，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他笑着看我。
这又是在让步吗？他怎么可以这样温柔？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想吻我的。”他恢复了狡黠。
“我没有，我要走了。”我急急地想挣脱他。
“让我再抱一会，就一会。”太子又开口。
我又被抱得呼吸困难，他的鼻息都如数在我的耳根和脖子上，我痒痒地难受。
“你现在好美。”他的手拂过我的脸庞，捏住我小巧的耳垂。
慢慢地，他的唇落了下来，我不能反应，不能思考，只能任由他带着我，引导我。没有了往日的强取豪夺，他的吻变得温柔似水。这个时候，我好像忘记了仕林，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仇恨，也忘记我的苦难了。
我们依然这样拥抱着，久久不语。
我透过窗棂看见外面的雪花已经覆了厚厚的一层，那样洁白和耀眼，还有一些挂在了枝头上，风一吹，簌簌抖动。好一个千树万树梨花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