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每隔几日就会进宫去看赵瑗,张贤妃倒是希望她能天天进宫,陪赵瑗的同时也能和她对说说话。毕竟宫里的女人,心里有多少煎熬不能与旁人说;皇上又只有一个,后宫的女人那么多,她不能奢望只对她一个人好。青衣也想每天进宫,不过王离早就和她说明厉害,为赵瑗好,也为了顾全大局,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至于对赵构情感,青衣逐渐接受了这个哥哥;有了王离,有了赵构和柔福,多少年的流离失所,现在终于像个家的样子。
郭婷吵着要去皇宫,青衣带着她和木红缨去了几次后,她就觉得再没意思了;皇宫里哪有宫墙外的临安城有意思,她们还是更愿意在临安城里自由自在。世上的人像郭婷这样天真的真的少见,无论经历过多少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变过。人活在世上难得像她一样保持一颗初心。不去和别人争,从来没有什么心机,高兴了就笑,难过就哭;或许在别人眼里她是傻,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心,傻一点又如何呢?像她一样有什么不好?大家都喜欢她,凡事大家都会为她着想,别人要通过去争去抢得来的一切,她同样得到了。有时候想想,聪明和傻又有什么区别呢?不是有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吗?到底要说郭婷是傻还是聪明呢?没人知道;人活在在这个世上对世上有不同的理解,姑且说她是智慧的吧!谁能说不是呢?
王离很想成为郭婷,可他不行;每个人扮演的角色不同,除了扮演的角色不同,所需承担的东西也不一样。赵瑗的事情将他绑在这座皇城里他不能不管,以后只怕所有的事情都只能围着这个孩子转;他做到了再宋金之间游刃有余,可他想要的天下太平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
六月的雨水断断续续笼罩着临安城,江南的阴雨天已经开始了;整个临安被雨水洗都干干净净,宛如一幅水墨画。外面下着细雨,王离在屋里徘徊,偶尔走出门抬头看看细雨,或是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青衣一早带着郭婷和木红缨去看柔福了,灵隐被安排在宫中保护赵瑗,西鸿寿和董妙在房间里下棋,至于小狸,她总是神出鬼没,这一点她和张三丰很像,谁知道她去哪了。院子当中一片寂静冷清;炊烟在细雨中升起,人们已将开始做晚饭,这副上水就更显得人间烟火,活色生香。
王离走回屋里,吴弋披着雨衣出现在院子当中;他将雨衣脱了挂在门口走进屋里,脸上的表情严肃,呆站在王离面前不说话。王离问道:“怎么了?”
这时候,三宝也走进门来。吴弋轻声道:“公子,会宁府那边传来消息,先皇,也就是青衣姑娘的父亲去死了。”
王离着急的站起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吴弋道:“就是这个月初的事情。”
王离脸色突变,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镇定之后问道:“消息从哪来的?”
吴弋道:“是阿力派人传来的,先皇死后,看守他金兵将他的尸体丢在一个坑里点起火,尸体烧了一半后再坑里倒上水,金兵说先皇一生搜刮了太多民脂民膏,他身上的油脂可以用来做灯油,在坑里倒上水,火烧下来的油就可以提炼出来,金国皇帝听到消息后,将他的尸体装在一口棺材里草草掩埋了。”
金兵的手段令人瞠目结舌,毫不顾及赵佶曾是皇帝的颜面;堂堂一国之君,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听起来叫人不寒而栗。吴弋、三宝都是宋人,金兵如此毒辣,两人耿耿于怀义愤填膺。宋金之争从此又多了一笔血仇,想要天下太平又多了一道障碍,王离咬紧牙关,毕竟人都已经死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三宝气道:“金兵真是太可恶了,干嘛还要对一具尸体如此残忍?”
吴弋道:“公子,金兵这是没有把大宋放在眼里,他们实在打咋们宋人的耳光。”
王离岂会不明白金人的用意,他们岂止是在打宋人的耳光,明摆了实在挑衅,是在欺负宋人无能。王离长叹一声道:“这件事情不能让青衣姑娘知道。”
话刚说出口,郭婷喝道:“青衣姐姐......”三人追出门,郭婷和木红缨站在门口,青衣淋着雨跑了出去,三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郭婷愁眉苦脸问道:“王大哥,怎么办?”
西鸿寿和董妙也赶来,见青衣跑出去,西鸿寿问道:“青衣姑娘吃错药了?”他就会胡说八道,谁也不想理他;王离怕她想不开,拿了把伞追了出去。
青衣在河边停下来,身上全被雨水打湿了;她心里充满悲伤,泪水中全是苦涩的味道。上次见面终于成了永别,人人都会死,她在江湖中行走,生死对于她来说要比别人更容易看开;她难过的是当初王离和她都帮过完颜亶的忙,完颜亶还答应过她可是随时去见赵佶,完颜亶为何还要纵容金兵呢?为人子女,眼看着父亲死无全尸而无能为力,她既恨金兵残忍,又恨自己无能,恨不得狠狠的大自己一巴掌。
王离撑着伞走到她身边,什么话都没有说,其实也不用说什么,他相信青衣能撑过去。青衣一头扑进王离怀里哇哇大哭;就让哭吧,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比不上让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场。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们两个人。王离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搂着她;他觉得爱她还不够,让她哭得这样伤心,作为一个男人他难辞其咎,一颗心都被她的泪水融化,在着雨里打碎得七七八八。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衣在她怀里没有声音了,王离轻声道:“好了,我们回去吧。”青衣点点头,王离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为她撑伞,一起往回走。其实为她撑着伞又有什么用?她心里的雨一直没有停过。
回到赵庄,青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不见任何人。大家进进出出,什么安慰的话都比不过她心里的悲伤。并不是她不愿意听大家的劝告,是悲伤早已经大过安慰;赵佶死了,死在她的不孝面前,当初她该任性的带他从会宁府离开,就算是死,也应该让他死在故土,让他有具全尸。
内疚和自责让她无法原谅自己,她没有和大家一起吃饭,呆呆的躺在床上回忆以前的事情。赵佶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模糊,那个她曾心心念念的父亲,她是爱他的,不管应为他的过失给她带来多少痛苦,父亲永远都只有一个。
青衣不开心,大家也没什么心情吃饭;整个晚上大家都在闷闷不乐中度过。赵佶的死让大家多少有些愤愤不平,天子之尊的性命还不如一根草芥蝼蚁;其实天子又如何,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的死会让宋人振奋,会让大宋记住这笔仇恨,无非也就是再添一笔仇恨罢了,难道就为了一个人的仇恨要搭上更多人的性命吗?这世上除了恨不是还有爱吗?
淋雨之后浑身酸痛发起烧来,董妙开了一副方子吃药之后青衣昏昏沉沉睡着了。怕她半夜醒来,王离守在床边陪她,夜渐渐深了,不知不觉王离靠在床上也睡着了。
雨停了,夜里阵阵蝉声,昏黄的灯光印在窗纸上。王离猛的醒过来,都怪自己太大意,居然睡着了,夜里要是青衣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怎么办,吓得他脑海里一阵清醒。
青衣已经醒了,她睁大眼睛在发呆,流水从眼角落了下来。王离心如刀割,他握住青衣的手轻声问道:“怎么哭了?”
青衣喃喃道:“我梦到父皇了......”
王离轻轻一笑道:“做恶梦了吧?”青衣点点头。王离道:“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你想太多了。”
青衣哭了出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父皇......?”
王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说:“人已经死了,别难过了,你看你都生病了,我想要是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会好过的?”
青衣看着他问道:“父皇能看到吗?”
王离对她笑了笑,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道:“当然能了,不但他能,居士也能。”他停了停道:“她们或许是天上的星星,或许是外边的知了,也可能是一阵风或者是一缕阳光,她们不是一直在我们心里吗?”王离说着,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道:“只要你认真去感受,你一定能发现她们的存在。”
青衣轻松很多道:“其实死对于父皇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至少比受尽屈辱的活着要好。”
王离道:“既然睡不着,那我陪你聊会吧。”青衣点点头坐起来。王离叹了一声道:“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青衣好奇的看着他。王离道:“其实在金国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病得很重,当时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
青衣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她突然皱着眉头道:“父皇死了,娘死了,以后我身边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会不会也离开我?”
王离一笑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王离将她拉进怀里。
青衣在王离怀里道:“我已经习惯你对我那么好了,要是离开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就这样聊着,直到青衣睡着。蜡烛在房间里闪烁着光,两人拥抱的影子印在墙上;安静的夜空下,一声声鸟叫回音空谷传响,像是在演奏一曲美妙的旋律。整个赵庄就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雨雾散去,月牙从云层之间冒出头来;天上可见点点繁星,天边的那一颗特别明亮,就像王离和青衣一般。
柔福听说青衣病了,一早就到赵庄探望。自从王离等人到了赵庄之后,赵庄突然热闹起来,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现在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这都已经成为赵庄居住的百姓津津乐道的大事。为了感谢王离青衣当初的救命之恩,赵庄中的百姓时时会送来美酒好肉,吃的用的取之不尽,也让大家觉得受之有愧。
青衣心情舒畅许多,病情也很快好转;见她精神不错,柔福总算能安心。柔福同样是赵佶的女儿,赵佶过世的消息没有理由瞒着她。柔福听了之后潸然落泪,不管以前有多少委屈,多少遗憾,人已经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赵佶的死青衣柔福都知道,赵构是赵佶的儿子,大家商议之后还是由王离去告诉赵构的好。
王离来到御书房时,赵构在批阅奏折,王离走到他面前拱手道:“参见皇上。”
赵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是你呀。”他低下头继续批阅,同时问道:“青儿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进宫?”
王离答道:“青衣她病了。”
赵构又看了他一眼道:“病了?她怎么会生病呢?”
这话问的奇怪,是人当然会生病。王离道:“昨天淋了雨,之后就生病了。”
赵构道:“朕将她交给你,你怎么让她去淋雨呢?是不是你欺负她了?”赵构的言语当中颇有责备王离之意。
王离没有回答,拱手道:“皇上,先皇病逝了。”
赵构一听,手里的笔不听使唤的落到纸上。他愣住了,眼眶中突然湿润了;停了一会,他略带感伤的声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王离道:“大概半个月以前。”
赵构不说话了,王离不敢说话,在一旁伺候的刘公公也不敢说话。安静了片刻,赵构轻声道:“都出去。”
那刘公公关心赵构,拱手道:“皇上......”
赵构打断他,指着在场所有人大喝道:“滚,都给朕滚。”
在场所有人都从御书房里退到门外,并将大门光上。只听到屋里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就从里面传出哭声。都说赵构不想收复失地,不想救回在北边的父母,他的这一通泪水岂不是将所有的怀疑都不攻自破?为人子女谁不想父母能够安享百年,大宋朝以仁孝治天下,赵构同样想救回父母,只是他有心无力罢了。
刘公公跟着赵构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赵构哭得这么伤心,对王离道:“王公子,你这个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可别吓老奴。”
王离道:“刘公公,在下敢开这种事玩笑吗?”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屋里的哭声停了;宫殿大门再次打开,赵构走到门口道:“王离,你跟朕来吧。”王离拱手走进门去,桌子上的奏折散落一地。赵构红着眼背对王离问道:“你这消息准确吗?”
王离拱手道:“皇上,消息是我以前在会宁府的部下派人传来的,千真万确。”
赵构长叹道:“父皇他才五十三岁呀。”
王离问道:“皇上都记着呢?”
赵构点点头道:“他是朕的父皇,朕当然记得。”又问道:“父皇他走得安心吗?有没有受什么痛苦?”
王离不想对他实话实说,反正他迟早会知道,于是轻声道:“皇上何必问那么清楚呢?”
这样回答,赵构就心里有数了,不禁泪水又落下来。他用袖子擦去泪水转身道:“明日朕想去太庙祭拜先祖,你帮朕去传旨,让宗人府去办,明日让柔福和青儿陪朕一起去太庙。”
王离拱手道:“是皇上,王离告退。”说罢退出去。
隔日,赵佶带着青衣和柔福去了太庙。赵佶死了,他当然要去高位先祖,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只有她们三个人知道。不过可以肯定赵构定是伤痛欲绝,王离相信他对赵佶的感情是真的;同时赵构内心也是不安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着急去太庙。
从太庙回来,王离又被他叫去御花园;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石路面上,能看出赵构心里的压力小了很多。赵构边走边道:“父皇客死异乡,朕身为人子,实为不孝。”
王离道:“在会宁府的时候,先皇曾和我说过,有生之年希望能够回到大宋,如果不能活着回到大宋,死后希望尸首能回故土安葬。”
赵构道:“金人一心想给朕扣上一顶不忠不孝的帽子,想要迎回父皇的尸骨谈何容易呀。”
王离道:“不管金国人愿不愿意归还先皇的遗骨,王离认为皇上都应该派使者去和金人交涉,只有这样,皇上才不至于被动。”
赵构看了他一眼道:“王离,到底还是你能替朕分忧,朕会尽快派出使者出使金国。”接着往前走,赵构道:“其实今天朕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让你替朕去办。”
王离道:“皇上请吩咐。”
赵构道:“朕想让你去趟庐山给岳飞传旨,让他回来。”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王离想了想道:“皇上,就算有你的圣旨,岳元帅恐怕也不愿回来。”
赵构道:“岳飞是个忠臣,这朕知道,他这个忠臣的问题就在于太过忠心。”什么时候忠心也成了问题了?王离不解。赵构道:“他一心为国,忠心不二,可他凡事不知进退有度,在战场上他有勇有谋无往不利,在朝廷当中他却处处给朕难堪,和朝中大臣作对,他这也太耿直了些,真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朝中的大臣对他是又敬又怕,朕对他也是又爱又恨,他要是把带兵打战的心思也用在处理与朝中大臣的关系上,何至于这样。”
王离道:“岳元帅一心收复中原,不想与朝中的权贵为伍,这就是他难得之处,皇上有这样的忠良应该高兴才对。”
赵构道:“他是朕的万里长城,朕要靠他收复河山抵御外敌,可朕也不能事事都听他的吧。”
王离道:“那当然,朝中大事还要听皇上决断。”
赵构道:“朕素来对他恩宠有加,收复襄阳六郡、扫除洞庭湖杨么匪患他功不可没,他才三十二岁就做了节度使,想当年太祖皇帝做节度使时同样三十二岁,我大宋立国以来,除了他岳飞,谁还有这等功名?这是何等荣耀?”他叹了声道:“这次收复襄阳六郡,又平了匪患朕心甚慰,他想乘此时机收复中原,朕也想收复失地,可多年战乱,国库空虚,百姓流离失所,朕打算休养生息来年再战,他倒好,一气之下辞官跑回庐山了,他就是这样忠心于朕的吗?”
赵构此言对岳飞颇有不满,王离道:“皇上息怒,岳元帅这是壮志未酬呀。”
赵构道:“朕也没想怪他,反正眼下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他要辞官,朕就让他辞官,正好杀杀他的锐气的同时也让他回庐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朕将他冷了也快两个月了,北方的伪齐蠢蠢欲动,朕在想,是时候让他回来了。”赵构又道:“岳飞曾是你义父王彦的下属,和你义父他尚且有矛盾,和朝中的那些大臣积怨就更深,这次去庐山,你也替朕劝劝他,他那耿直的性子也让他改一改。”
王离拱手道:“是皇上。”
岳飞精忠报国,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劝得了的;王离又在金国做过官,岳飞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这他早就料定了。不过,赵构之命他不能不从,若能劝返岳飞固然是好事;何况那日他曾与洛白水约定,日后到庐山看望洛白水,加之庐山风景秀丽,机会难得,为何不去呢?
回到赵庄,将庐山之行的和众人一说,郭婷开心的不得了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王大哥,我要去。”大伙看了她一眼,她哪里都想去,大家早就不新鲜了,她还能念几句诗,这才是大家惊奇的。
董妙摇摇头道:“要去你们自己去,老夫什么地方都不去。”他指了指西鸿寿道:“还有,这个老鬼要留下来陪我下棋。”
西鸿寿气道:“神医,你不想去也别耽误我游上玩水呀,我凭什么留下来陪你下棋?”
众人都被他逗笑了,董妙喝道:“老鬼你要不留下来陪我下棋,那老夫一个人呆在这有什么乐趣?那老夫还不如乘早回无味山庄算了。”说着扭头不理大家。
到底是贾重的徒弟,倔起来和贾重一个模样,大家拿他都没办法。王离道:“西鸿寿前辈,我看你还是留下来陪董前辈吧。”
西鸿寿大气,指着王离道:“臭小子,你要不让我去,那我也走了。”
三宝道:“两位前辈,你们这不是在赌气吗?”
西鸿寿双手抱肚道:“我就是在赌气,他能赌气,我就不能吗?”他也将头扭到一边去。
大家面面相嘘看着王离,不知道该怎么办。王离不慌不忙道:“好啊,那你们都走吧,你们走了大家反而闹个清静。”
谁都没想到王离这般回答,董妙、西鸿寿两人转头看着他。董妙指着王离道:“王离,你过河拆桥是不是?”
西鸿寿也道:“对也臭小子,你什么意思?这么快就像把我们赶走?”
王离蛮不在乎道:“那晚辈又什么办法?是你们说要走的,晚辈可没有赶你们走。”
他们三个人谁都不愿让步,可别闹得没法收拾。青衣道:“好了,你们都别争了,这次去庐山有正事情要办,不是去游山玩水的,瑗儿在宫中我不放心,就让婷妹和你一起去吧。”
既然青衣都不去,大家就更没什么可争的。王离道:“这次去庐山要速去速回,两位前辈,你们还是留下来吧。”
这下子两人再也没什么可说的,木红缨道:“古语有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比得过这里呢?两位前辈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我陪你们到处走走吧。”
西鸿寿一听高兴起来,指着董妙道:“神医,你要想下棋,咋们到西湖上去,你看如何?”
董妙哈哈大笑一声道:“一边赏景一边下棋,好提议。”他指着木红缨道:“小姑娘,好想法。”
木红缨笑道:“那好,两位前辈,我这就去安排。”
郭婷喝道:“哎,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庐山吗?”
木红缨笑道:“西湖那么好,干嘛要去庐山?”说完跑出去了。其实木红缨听出了青衣的意思,青衣是想让郭婷和王离一起去庐山,那她还跟着去干什么?
青衣道:“灵隐,瑗儿身边不能没有你,你要留下来时刻保护瑗儿,吴弋,你就跟着两位前辈吧。”两人点点头。
三宝问道:“那我呢?”
西鸿寿也听出了青衣这样安排的用意,指着三宝的道:“你要不留下来看家,要不就陪我们去游湖了。”
三宝道:“那我还是陪你们去游湖好了。”
郭婷一听,大家都不去庐山,只有她和王离两人,她反而有些闷闷不乐道:“你们怎么都不去?”她哪知道青衣这是刻意安排的,让她和王离多有在一起的时间。
青衣道:“既然大家没有意见,就这定了。”说完转身走出门去。
大家并也散了,只留下西鸿寿和董妙。西鸿寿不解道:“神医,你说青衣姑娘是不是病了?将自己的丈夫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董妙叹道:“你以为将自己的男人往别人怀里推青衣姑娘她好受呀?”说着,两人都一声长叹。
郭婷不知道青衣的用意,王离怎么会不明白,她一开口王离就知道她什么意思。在大家面前,她们谁都不想说破,免得下不来台;可王离的心青衣应该是清楚的,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王离实在不明白。
青衣回到房中,王离跟着走进去。将王离推出去,青衣心里也不好受,她不知道自己那些话她是下了多大决心才说出来的,更不知道是怎样撑到现在才掉下眼泪。她怎么能不嫉妒,在感情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但郭婷不明白,郭婷一次次的回到王离身边为什么大家都清楚,那不如她大方一些,她也想看看王离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青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我没事,你快去准备吧,越快离开越好,早去早回。”
王离轻声道:“你这是何必呢?”
青衣道:“婷妹她喜欢你,难道你对她从来就没有一点点动心吗?当初要不是完颜兀术逼婚,你怎么会那么快就娶了我?我一直觉得将错就错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说婷妹,孟娘对你的情意我永远都比不上,你娶了我就要负了她,我真的......”
王离将她拉到怀里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娶了你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难道我对你的心怎么样你还不明白吗?”
青衣流着泪道:“可我不能那么自私。”
王离道:“你不能那么自私,你却实不能那么自私,没问过我就将我推给别人,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王离停了停道:“本来说好等天下太平之后我们就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隐居,可是现在,瑗儿还那么小,对你的诺言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这时候,郭婷就在门外,听到两人的对话她退了回去。原来一切都是青衣的安排,她心里在滴血的同时十分内疚;她喜欢王离,但不等于她就像占有王离这个人。她和青衣是好姐妹,因为她让青衣伤心,她心里同样不好受,其实她心里想的也是一样的,她宁愿成全青衣和王离,而她自己,她愿意一直默默的陪伴着王离。听了两人的话,她嘟着嘴慢慢离开了。
为什么所有秘密都要让她知道?她原以为知道更多秘密是件有意思的事情,看来事情不竟然全都是这个样子。就拿这件事来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反而使她感到内疚,她第一次觉得人活在这个世上那么多烦恼;很多事情不是她装作不知道就能避开的,不管如何都要去面对。
第二天,郭婷一如既往的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掩饰的很好,大家全然没有察觉她的变化。大家起送她们到渡口,船早已经等在岸边。黄翁从船舱里钻出来拱手道:“公子,老朽已经等候多时了。”
万万没有想到是黄翁,许久未见,他一样是那么精神。王离拱手问道:“先生,你怎么亲自来了?”
黄翁道:“别人来,老朽怕照顾不周。”
王离道:“有劳先生了,不知严兄最近怎么样?”
黄翁答道:“严公子很好,公子不用挂念。”一摆手道:“请上船吧。”
王离回头对青衣道:“我很快就回来,你要照顾好自己。”
青衣甜甜的一笑道:“你放心吧,你走了,还有皇兄和柔福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王离有些不舍道:“照顾好瑗儿,古月楼这个人不可信,你们要小心。”青衣点点头。王离对灵隐道:“灵隐,保护好青衣。”
灵隐拱手道:“公子放心。”
郭婷扑到青衣怀里抱着青衣道:“青衣姐姐,你要保重。”
青衣心里一咕咚,她干嘛要说这种话;青衣想了想道:“好了,我都知道,你们快走吧。”二人登船而去,青衣站在渡头,心里的失落感只有她自己知道。
船划向江中,“大哥哥,等等我。”小狸气喘吁吁的跑来。见船已经划远,她纵身一跃,在江水中蜻蜓点水落到王离和郭婷身边。这小丫头武功这么高,那么宽的江面一般人可没有她这么好的轻功,实在让人惊叹不已。好几天都没有见过她了,她神出鬼没的样子和张三丰一个样。小狸落在船头冲着王离和郭婷一笑,再对青衣挥挥手道:“青衣姐姐再见。”
逆水行舟,船行得很慢;黄翁的歌声是这漫漫江流中最好的陪伴,也为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这次是为了岳飞去庐山,靖康之变那年,王离曾和岳飞见过面,道现在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新乡一战岳家军何等神勇。
之后数年,他只闻岳飞其名,却再也没有见过岳飞。一将功成万骨枯,岳飞几乎经历了宋金之间所有的大战,他爱兵如子、秉公执法、精忠报国,如今已经是天下敬仰的英雄。王离也曾以他为版样,世事难料,铁梅庄死后他离开了八字军;虽然如此,岳飞依旧是他心中的英雄。直到后来的飞云浦那场血战,只是那次,高宠战死,王离深感内疚,他再也没有颜面去面见岳飞。其实话说回来,飞云浦一战若不是为了救岳飞一家人,何至于如此惨烈。
天气炎热,又要在船舱里呆一天;原以为能和王离单独去庐山会很有趣,现在好了,一天天呆在船上,郭婷都快闷死了。郭婷和小狸分别坐在桌子的两边瞪着对方,看谁先眨眼睛。这种无聊的游戏让郭婷提不起一点兴趣来,小狸却玩得不亦乐乎。郭婷又输了,小狸拍着桌子指着郭婷哈哈大笑道:“婷姐姐,你又输了。”
郭婷累趴在桌子上道:“哎呀,无聊死了,我们能不能不要再玩了?”
小狸双手托着下巴道:“那你说我们玩什么好?”
郭婷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临安呢。”
小狸嬉笑道:“婷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帮帮比好不好?”
郭婷脸突然红了道:“你别乱说。”
小狸吐了吐舌头道:“看你脸都红了。”郭婷蒙着脸,小狸笑道:“男人有个三妻四妾那有什么大不了?”小狸从袖中拿出一包毒药道:“婷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郭婷有气无力答道:“毒药呀,难道是春药呀?”
小狸笑道:“婷姐姐,你真聪明,一猜就被你猜中了。”
郭婷差点没被她给吓死,一看四下无人,郭婷轻声在小狸耳边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什么坏事都干?”
小狸满不在意站起来道:“小狸干的坏事都是正大光明的,不像有些人,表面冠冕堂皇,背地里干的都是些龌龊的事情,这个世上的伪君子太多了,小狸宁愿做坏人也不愿做伪君子。”当然,这些郭婷都知道,反正生活也要一天天的过,以其愁眉苦脸的过,倒不如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小狸扑道她眼前道:“婷姐姐,晚上小狸把这药放在大哥哥酒里,你的愿望不就实现了。”
郭婷皱着眉头道:“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呀?”
小狸笑道:“我这是在帮你呀。”
郭婷道:“我才不要呢。”说着冲出船舱,小狸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原来船在江中已经停了,只是她们没有感觉到罢了。
船怎么会停了呢?两人从船头转过去,另一条船靠了过来,王离正站起船舷上。来到王离身边,对面驶来的那条船也靠了过来;船头上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人是施全和羊山风,另外一个人一身布衣,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年龄与施全相仿,大家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下好了,总算见到几个熟人,以后就不会那么无聊了。船靠了过来,郭婷冲三人挥挥手道:“羊前辈、师傅......”、
她怎么也喊施全师傅?王离瞟了她一眼,施全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哪来这么一个好徒弟。船靠了过来,羊山风瞅了郭婷一眼道:“师傅?叫得够亲热的。”郭婷开心的笑着,像个孩子一样。
王离拱手道:“王离拜见师傅、拜见羊前辈。”
在这江面上偶遇,施全也很高兴道:“不必多礼。”
王离拱手道:“师傅、羊前辈,先上船再说吧。”于是三人走到王离等人所乘的船上。王离拱手问道:“师傅,不知这位朋友是?”
施全看了眼与他们在一起那人道:“这位杨禄先生是师傅的好友。”
王离恭恭敬敬拱手道:“王离拜见杨先生。”
杨禄握着折扇抱手道:“公子不必客气,在下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只不过是乡下的一个教书匠,称不上是什么先生,素闻公子大名,今有幸相见,幸会幸会。”
施全道:“杨先生是我的知己好友,也是岳大哥的朋友,你们要对他恭恭敬敬。”
王离和郭婷一起拱手道:“是师傅。”
船接着前行,众人走进船舱当中,黄翁泡了壶茶上来。郭婷抢着给所有人满上一碗茶道:“师傅、杨先生、羊前辈,先喝杯茶吧。”她一口一个师傅的,叫得施全都不好意思了。
大伙一笑,王离道:“能师傅在这里相会,王离十分意外,你们怎么会在这江面上?”
施全哈哈笑道:“算起来,咋们已经一年不见了。”
可不是一年没见了吗?自从上次荆州武林大会之后,王离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时间过得真开呀!羊山风大笑道:“臭小子,我们可是常常听到你的大名呀,你不当做了金国的将军,还做了大宋的驸马,天下人能在宋金之间左右逢源的除了你王离之外就再也没有第二人了。”
王离尴尬不已道:“前辈你这是夸我还是打我呢?”
羊山风道:“当然是在夸你。”他说着哈哈大笑一声。
施全叹着对杨禄道:“杨兄,我这个徒弟算是个异类了。”说着,两人也大笑起来。
王离站起来拱手道:“师傅,徒儿不孝,有负你的教诲,还请师傅责罚。”
施全道:“为师对你能有什么教诲?你都已经长大了,师傅教过你为人在世要敢作敢当,要是非分明,师傅来问你,这次去金国有何感想?”
王离低着头苦笑道:“宋人是人,金人也是人呀!”
施全道:“这不就对了?你没有杀一个宋人,也没有害死一个金人,要我说你做的很好。”说着欣慰的大笑一声道:“坐吧,你心里想什么师傅知道,只要你无愧于心,师傅不会怪你。”
郭婷问道:“师傅、羊前辈,你们这是要去哪?”
施全道:“岳大哥辞官回了庐山,我们三人打算去庐山看看岳大哥。”他停了停反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郭婷道:“我们也要去庐山,不如师傅就和我们一起同行吧。”
这么巧的事,三人都看着郭婷。王离道:“不瞒师傅,其实我这次是奉了皇上之命去庐山请岳元帅回朝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师父。”
杨禄道:“朝廷终究是忘不了岳大哥呀。”施全点点头。
王离道:“徒儿和师傅很久不见了,不如咋们一起走吧,徒儿正好听听师傅和杨先生的教诲。”
二人点点头,羊山风指着王离喝道:“那我呢?我的话你就不听了?”
在场众人一声笑,王离道:“羊前辈的话晚辈自然要听,晚辈这船上带了好酒,一定请前辈多喝两杯。”
羊山风板着脸摇摇头道:“小酌两杯就好,我最近不喝酒。”
这话说出来谁信呀,王离道:“那前辈是想要那部经书?”王离叹了一声道:“可惜呀,那部经书晚辈已经送人了。”
羊山风一听急了,喝道:“什么,你把经书送人了?”他一时暴跳如雷,突然又哈哈大笑一声道:“臭小子,逗你玩的,经书是我师兄给你的,你想给谁那是你的事。”他叹了声道:“一个人的武功要多高才算高呀?张不驴武功天下第一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整天暗无天日,我已经看透了。”他这话说得有道理,人活在世上贵在知足;此时王离又想起了马跃平,他不就死在自己的贪欲上。羊山风哈哈大笑一声道:“我最近喜欢上钓鱼,你们先聊,我这就去给你们钓鱼去。”羊山风春风满面,什么也挡不住。见小狸在一旁没人和她说话,羊山风对她道:“小坏蛋,陪我钓鱼去。”说完,抓着小狸的辫子,硬是将她拉了出去。
郭婷再怎么不喜欢听王离和施全、杨禄说的天下事,可她还是不愿离开王离。不管三人说什么,她都装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经想入非非,比起这些大道理,女孩子更喜欢花前月下,灵魂不知不觉出鞘。杨禄果然是读书人,他这个教书先生聪明能辨,天下大势在他口中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大开眼界。听闻他也曾中过进士,只是看透了朝廷腐败,愤然归隐山林,做了个快活隐士。那是当然,能与岳飞成为朋友,自然非常人所能。王离倒是喜欢这个杨先生,他的聪明才智若能得到充分利用,成就一番事业绝非难事。
皓月当空,大伙在船头摆上一桌,流水为琴、清风为歌,实在痛快。杨禄哈哈大笑一声对施全道:“施兄,你这个徒弟倒是别具一格,杨某实在喜欢,来大家喝一杯。”于是施全、杨禄、王离三人举杯将酒饮下。怎么桌上的人越来越少了,羊山风哪去了?众人在桌子下面找了一番,原来羊山风躺在船头上,像一个醉猫一样睡着了。杨禄笑道:“这个羊兄,还说不喝酒,他自己倒先醉了。”
郭婷道:“就是呀,还说不喝酒来着,结果他一个人就整整喝了一坛。”她停了停笑着道:“不过咋们还是要谢谢羊前辈,要不是他,咋们哪来这顿鱼吃。”
施全道:“不对呀,这不是应该是羊兄的酒量呀,要是平时,他可是三坛都不倒的。”
小狸一听,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郭婷道:“都是这个送丫头搞得鬼。”
小狸瞅了她一眼道:“婷姐姐,你出卖我。”
大家将目光转移到小狸身上,王离问道:“小狸怎么回事?”
小狸吐吐舌头低着头道:“大哥哥,小狸只不过在羊老头的酒里下了点蒙汗药。”
大家哈哈大笑出来,王离无可奈何道:“小狸,你这不是胡闹吗?”
小狸瞅了他一眼道:“让我陪他钓了一下午的鱼,谁让羊老头欺负我来着?他吵吵冉冉的,小狸都烦死了,我只不过是想他安静一点。”王离哭笑不得,想让羊山风安静一点,将他灌醉了不就行了,哪有给人下药的。
杨禄用折扇指着小狸道:“哎,小狸这办法不错,这下子咋们清净了。”
小狸得意洋洋的笑出来道:“大哥哥,你看杨先生都夸我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杨禄纵容她,小狸拿了鸡毛当令箭,王离也只能不了了之了,谁让羊山风得罪了这个小祖宗呢。
杨禄端起酒杯,三人再饮一杯。杨禄道:“看来皇上还是离不开岳大哥呀,这么快就要请他回去。”
施全笑道:“那是自然,这个天下,像岳大哥这样的人不多了。”
郭婷问道:“我听说,岳元帅的舅舅贪赃,岳元帅秉公执法,亲手杀了他的舅舅。”
施全点点头道:“岳大哥清廉正直,凡事以身作则,他不想因为他这个舅舅坏了岳家军的名声,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杨禄点点头道:“谁说不是呢?其实岳大哥这个舅舅对他恩重如山,岳老夫人更宠爱她这个弟弟,岳大哥仁孝之名尽人皆知,可忠孝不能两全,杀了他这个舅舅,也让岳大哥背上了不孝之名,有人用此事大做文章,其实他们哪知道岳大哥心里的苦。”
施全道:“岳大哥素来清廉,每次朝廷的赏银他分文不取,全都分给下属,又一次一个军需官贪赃军饷,他毫不犹豫将军需官给杀了;岳大哥的妇人李娃有一次穿了一件丝绸,岳大哥十分生气,对李夫人说皇后和王妃都在北国受苦,你既然跟着我同甘共苦,就不要穿那么好的衣服,岳大哥为人如此,怎不叫人佩服呀。”
郭婷吃了一惊道:“岳元帅位高权重,一件绸缎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离道:“还不止呢,吴玠将军为了和岳元帅交好,特意给岳元帅送来两个美人,岳元帅不想收,又破坏将领之间的关系不好不收,他就对两个美人说,我岳飞家徒四壁,你们要是愿意跟着我吃苦,你们就留下来,如果你们不愿留下来,那就请你们回去如实告诉吴玠将军,是你们不愿留下来,不是我不愿留下你们;两个美人自然以为岳元帅是骗她们的,岳元帅就将两个美人带回府上,两个美人一看,就连岳夫人穿的都是粗麻布衣,再也不愿意留下来,岳元帅并派人将两个美人送还了吴玠将军。”王离叹了一声道:“天下有几个人能抵御金钱美女的诱惑?岳元帅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人,在他面前,我真是自叹不如呀。”
杨禄哈哈大笑道:“何止自叹不如呀,像岳大哥这样纯粹的人,在他面前,大家都成小人了。”
郭婷杵着下巴问道:“不爱钱财,不爱美人,难道岳元帅就没有喜欢的东西了吗?”
施全抢着道:“当然有。”
郭婷问道:“我就说嘛,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什么都不喜欢。”她急着问道:“师傅,岳元帅喜欢什么?”
施全道:“权利。”就是嘛,要是什么都不爱,那不就成为圣人了,郭婷心里平衡了许多。施全道:“岳大哥喜欢权力,他也不喜欢权利。”
郭婷一下子又懵了,问道:“师傅,哪有喜欢又不喜欢的?你把我说糊涂了。”
施全道:“岳大哥喜欢权力,是因为有了更大的权利,他就能掌握更多兵马,他就能直捣黄龙收复河山,他不喜欢权利是因为他一心为国,根本没有私心,你说他还能喜欢权力吗?他要是真的喜欢权力,那他干嘛还辞官回乡,你们也就不用大老远跑去庐山请他了。”
郭婷终于听明白了,说来说去岳飞还是不喜欢权利嘛,她只知道岳飞精忠报国,却从来没有想过岳飞是这样一个无私的人,也怪不得受尽天下人敬仰。可她又一边在想,一个人既不爱财,又不爱美人,还不爱权势,要做到这些真让人难以置信。难道岳飞真的什么爱好也没有吗?其实不然,他克己奉公、严于律己、严守底线,难道这不就是他在意的吗。
夜深了,王离和郭婷坐在船头。岳飞的故事让人感触颇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世上有些人毫无底线,做事情毫不知礼义廉耻,其实就没有礼义廉耻,在他们心里,没有什么比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更重要的事情。这种人无知无畏,活在世上光鲜亮丽,以为自己有多光彩,其实人面兽心毫无教养;人活着,一旦没了敬畏,活着就如同行尸走肉。偏偏还有岳飞这样的人,他德行高尚,为大义不计较自己的得失,为国家甘心马革裹尸;江湖中人,以仁者为侠,以义者为侠,以忠孝者为侠,岳飞堪称这朗朗乾坤下真正的侠者。
郭婷突然有感而发:“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念到这,她停了下来长叹一声。
王离接着吟诵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郭婷道:“岳元帅是我在这个世上看到的真正的大侠。”
王离道:“说的没错,真正的侠者,不在于武功的高低。”
郭婷道:“就拿韩世忠将军来说,他永远没有岳元帅那么纯粹,在这个世上,我敬佩的人突然又多了一个。”
王离望着她问道:“你还敬佩谁呀?”
郭婷笑道:“王大哥你呀。”王离苦笑一声,他有什么好佩服的呢?郭婷又吟诵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她的眼眶终于湿润了,这句诗让她悲从心生;这样美好的夜色,难道她当真要辜负了吗?她鼓起勇气,终于将头轻轻的靠在王离的肩上。
王离轻轻看了她一眼,郭婷的脸上都是喜悦和满足,他怎么忍心将她推开呢?王离轻声问道:“你知道岳元帅的佩剑是什么吗?”郭婷摇摇头没有回答。王离道:“是名剑湛卢,先传是越国铸剑师欧冶子所铸,湛卢乃是仁者之剑,人称天下第一剑,其实岳元帅也是一个剑客,他的剑是仁者之道,仁者无敌,自然人人敬佩。”
大江之水浩浩荡荡的流去,船在江水中披荆斩棘扶摇直上;逆水行舟,要的何止是情怀?事实上,世上的大多事无异于逆市行舟。王离想要天下太平,就要在宋金之间周旋,天时地利是逆水行舟;岳飞想要收复中原,迎回二圣同样是逆水行舟。做大事者,逆境中坚定意志,顺境时居安思危;君子自强不息,浩瀚宇宙,岂知谁主城府呢?
日照香炉生紫烟!早晨,一行人来到庐山脚下。庐山以雄、奇、险、秀闻名于世,素有匡庐奇秀甲天下的美誉。李太白的诗、苏东坡的文对庐山妙笔生花;而庐山也自有他的处变不惊,任尔世上沧海桑田,我自岿然不动。
一行人走在青石台阶上,清晨的露水使台阶变得湿滑,人行在台阶上需小心翼翼。大自然给人无限的宠爱,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留在了人间,庐山就是其中之一。盛夏时节,草木翠绿,万物随之清醒;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无限活力,一行人安静的走着,没人愿意说话,怕打破了时间的宁静。有些景,只适合静静的看;有些情,只能放在心里慢慢的品。
走着走着,前面的山谷里升起一袅炊烟,郁郁葱葱的树林间出现一座院子;远望去,上水一色浑然天成,为天地间增添了一点生气。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前方的山坡上举起一面令旗,两个持刀的黑袍大汉出现在山坡上;这条路看似平常,其实机关密布。再往前走,道路两旁出现四名持刀大汉把守路口,不让人随便出入;施全是何许人把守的汉子自然清楚,并未阻拦一行人,大家顺着山间小路漫步而去。
把守上门的都是忠义堂的人,岳飞与名剑山庄、忠义堂关系甚好;岳飞的生死对于大宋来说关系重大,忠义堂一直派人在身边保护。就算没有忠义堂的人,凭岳飞的名望,江湖豪杰都愿意为他牵马坠蹬。何况庐山上除了忠义堂的人之外,还有洛白水;洛白水是岳飞的邻居,谁还敢到庐山自找麻烦。
走到院子门前,几个孩子在门前打闹;有男有女,模样大都在六七岁的样子。一个老婆婆坐在旁边一把椅子上看着这群儿孙,脸上的笑容甜蜜,他是岳老夫人,王离和她曾有过一面之缘;而眼前这些孩子,大多面熟,都是岳飞的儿女。他们一家人在此地其乐融融,让人看起来也羡慕。
见到一行人,岳老夫人站了起来。众人走到她面前拱手道:“拜见老夫人。”
岳老夫人和蔼的道:“施将军、杨先生你们大家都来了?”
杨禄哈哈笑道:“我等不请自来,还望老夫人赎罪。”
岳老夫人道:“哪里哪里,各位不辞辛苦千里而来,老身感激不尽。”
她一看一行人中还有不认识的,施全忙指着王离、郭婷和小狸道:“老夫人,这三位分别是劣徒王离,郭姑娘和小狸姑娘,都是来看望岳大哥和老夫人的。”
郭婷笑嘻嘻的道:“岳老夫人好。”
她又可爱,又有礼貌,谁见到她都喜欢得不得了。岳老夫人欢喜得点点头,她来到王离身边道:“老身与少将军有过一面之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老身一直想亲口谢谢少将军。”
王离拱手道:“老夫人言重了,能帮到岳元帅的忙,王离荣幸之至,老夫人深明大义,王离一直有心求教,只是那次偶遇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老夫人,王离深感遗憾。”
岳老夫人道:“老身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何来求教之说。”
这时候,院子里走出一个中年妇人,王离也曾见过,她并是岳飞的妻子李娃。施全拱手道:“施全见过嫂夫人。”
李娃淡淡的一笑走到岳老夫人面前,扶着岳老夫人道:“贵客来临,请到屋里坐吧。”
杨禄哈哈大笑道:“嫂夫人,这里哪里有什么贵客,只有教书匠一个罢了。”说着大家一起笑了出来。
岳老夫人笑着一摆手道:“各位里边请吧。”李娃扶着岳老夫人往院子里走去,大伙跟在两人身后往院子里走。
这就是一座简陋的茅草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院子里摆着犁头,角落里养了几十只鸡,简陋得让人心酸,这哪是一方节度使的家,分明就是寻常百姓家。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偏偏这里就住着岳飞这样一位神仙,而岳老夫人、李娃、包括门外的孩童,全都穿着粗麻布衣,岳飞的清廉可想而知。
院心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桌子,李娃对众人笑道:“院里简陋,大家不要介意,随便做吧。”
杨禄坐在桌子前,打开折扇,打量着这座院子,有感而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岳大哥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呀。”他这个教书先生一席话倒是将岳飞的品行说得淋漓尽致,大家都笑着点点头。
岳老夫人道:“天下的百姓都还饿着肚子,老身三餐无忧,已经满足了。”
这个老人出言如此惊人,事事不离天下兴亡,不离百姓疾苦,见识非常人能比;岳母刺字,她的品行就可见一般。她不过是一个年见半百的老人,要说读过多少书不见得;岳飞的父亲不过也是一介草民,这一家人有如此品行,全靠一门家风,岳飞从小沐浴在良好的家教但中,这才练就了一身高尚的品格,岳母在其中功不可没。
李娃提着一壶茶水走来道:“大家先喝杯茶。”
郭婷急忙将茶壶接过去道:“岳夫人,我来吧。”大家都笑了,李娃将茶壶交给她,也不知道郭婷怎么突然那么老实了,难道是来到这德行高尚的人家,她也受到感染不成。
施全问道:“老夫人,岳大哥去哪了?”
岳老夫人也不清楚,李娃答道:“他在屋里呢,我这就去请他出来。”
王离道:“夫人,还是我们去拜见岳元帅吧。”
李娃点点头道:“各位请跟我来吧。”
在李娃的带领下走进一间茅屋,那是一间单独分割出来的书房,阳光从窗口照射进去,房间不算宽敞,却很明亮。一个书架摆在墙角,书架上摆放着许多书,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书陈旧不堪,不知道被翻阅了多少次;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幅的画,是一幅大宋疆土的地图,版图上清清楚楚的标注这被金人占领的地方,被刘豫占领的地方以及大宋军民的兵力部署情况,可以说在这幅图上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当今天下局势。汴梁的位置特意用红点标注出来,不知道岳飞每天要在这张图上看多少次,那个红色的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同样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人在一张桌案前读书,他专注于手中的书,以至于众人走进门他也没有察觉。他就是岳飞,可从他的衣着打扮上来看,就连一个寻常百姓都不如,不过他精神抖擞,红光满面,如他诗中所言“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有这等气概的人除岳飞还能有谁?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可从这书房的点滴当中就能看出他的雄心壮志。
李娃走到岳飞身边轻声道:“夫君,有人来看你了。”
岳飞喃喃道:“让他们在院子里等会。”大家就在面前,听了这话,李娃甚是为难,站在他面前不动。岳飞察觉她不肯离去,问道:“怎么了?”说着并抬起头。见到李娃的同时,也见到了施全等人。
施全哈哈大笑一声道:“岳大哥打扰了。”
见到施全等人,岳飞甚是欢喜,站起来道:“施全兄弟、杨禄兄弟、羊兄,怎么是你们?”
杨禄道:“岳大哥,你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呀。”说着大笑一声。
岳飞道:“杨禄兄弟见笑了,岳某这也是未雨绸缪呀。”
王离拱手道:“岳元帅不忘国耻家恨,归隐山林时刻北望中原,果然大丈夫本色。”
岳飞看他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问道:“阁下是?”
施全笑道:“岳大哥,这是小弟那劣徒,让大哥见笑了。”
王离拱手道:“王离拜见岳元帅。”
岳飞道:“我想起来了,多年以前咋们见过面,你还是岳某的恩人,救过岳某的性命,还救过岳某妻儿老母的性命,岳某在此谢过了。”说着抱手对王离鞠了个躬。
王离急忙回礼道:“岳元帅折煞王离了,王离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施全道:“小弟和杨先生、羊兄来探望岳大哥,半道上遇上我这徒弟,乘好她们也要到大哥这里来,所以大家就一起来了,还望岳大哥不要见怪。”
岳飞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何来见怪之说。”于是大家大笑一声。
王离道:“岳夫人、师傅,我有话要和岳元帅说,还请你们到外面等候。”施全等人都知道王离是带着皇命来的,他这么说转身退了出去,李娃并也退了出去。等人都走了以后,王离拱手道:“岳元帅,王离是奉皇命来的。”
话刚说完,岳飞并“噗通”一声跪下道:“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岳飞突然跪下将王离吓了一跳,赵构也不过是让他带了口谕来,岳飞何必如此呢?王离道:“岳元帅快快请起,皇上并没有让王离带来圣旨,只不过是让我带几句话给你,岳元帅不必多礼。”
岳飞一动不动道:“尊卑有序,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岳飞还是跪着接旨为好。”
岳飞的耿直王离算是见到了,既然如此,王离也不好勉强道:“其实皇上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希望岳元帅尽快回朝领兵。”
岳飞站起来叹道:“这件事情还请容我再想想。”
王离也没有指望将赵构的话带来之后,岳飞就会和他一起回去;赵构的旨意已经带到了,至于他愿不愿意回去,还是慢慢再劝他吧。
施全等人来看望岳飞,兄弟相聚,岳飞万分高兴,整个早上都与二人聊相聚之喜,午后并一起到庐山观景去了。王离等人并被冷在一边,是否回朝他一概不说。王离正好向岳老夫人请教,除了国事,还聊起家事;老夫人倒是个难得开明之人,一整天都过得很愉快。
晚上,大家一顿粗茶淡饭,岳夫人亲自抓了一只自己养的鸡款待大伙;大家见岳飞生活拮据,哪舍得吃,将肉都分给了岳飞的几个孩子。没有酒肉,这顿饭大伙还是吃得开开心心,毕竟知己难求,品格高尚之人天下更是少之又少。
入夜后,岳飞和王离借着月关走在院子外面的青石小道上;岳飞问道:“你义父身体可好?”
王离道:“义父一切都好。”
岳飞道:“我和你义父虽然不睦,可我们同朝为官,我曾是他的下属,傅选兄弟又是你义父的生死之交,我们之间再有什么意见,大家都忠心为国,你义父也是个忠臣。”
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离轻声道:“义父和岳元帅一样,一心收复中原,我却胸无大志愧对义父教诲。”
岳飞道:“人各有志,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过岳某还是要说你两句,你是大宋子民,不思君王之忧,不报国家之耻,与金巫术之流为伍,岂止愧对你义父教诲,这与卖主求荣有何区别?”
他的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对此,王离早有准备,他这一日都不理王离不就因为此事吗。在宋人眼里岳飞是个英雄,在金人眼里,完颜兀术同样是个英雄只不过角色不一样罢了。王离不想与他争执,就如他刚才所言,人各有志,收复河山没有错,天下太平又能有什么错呢。王离拱手道:“岳元帅教训的是。”
王离示弱,岳飞就算再怎么有理也无话可说。叹了一声道:“六郡归宋,洞庭湖的匪患平定,此时正是一鼓作气收复中原的时机,皇上却优柔寡断,听信小人谗言,岳某痛心疾首,何日才能收复失地,迎回二圣呀?”
王离道:“不知岳元帅你有没有想过,连年征战,百姓的负担繁重不堪,何不让百姓过几天太平日子,让各路大军乘此厉兵秣马,以备来日再战不是更有胜算?”
岳飞瞪了他一眼喝道:“妇人之见,王离,你是不是做了大金国的官处处为大金国说话?”
他这话咄咄逼人,王离要是与他针锋相对,这话就没办法再说下去了。王离道:“我是做了大金的官,可我毕竟是宋人,谈不上为大金国说话,王离只是觉得打战就要死人,百姓就会不得安宁,谁没有父母兄弟。”王离苦笑道:“我实在不愿意见到再死人。”
岳飞气道:“打战哪有不死人的?”说着“哼”一声向前走去。王离跟了上去,岳飞道:“金国人占我河山,欺压我大宋百姓,这是我们宋人的耻辱,这等奇耻大辱若不昭雪,我等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宋人、金人,兄弟嫌隙也不至于你死我活,王离不想多言,免得惹怒岳飞。岳飞道:“我大宋刚刚收复襄阳,平定了洞庭湖匪患,此时士气正盛,而金国刚刚新君继位,稳定内政尚且不及,没有精力来与我大宋决战,刘豫胆小无能不足为患,此时正是一鼓作气收复河山的时候。”他叹道:“皇上不修仁德,不顾念苍生之夙愿呀。”
他也太耿直了些,什么话都敢说,王离道:“岳元帅,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岳飞喝道:“我一心为国,不存私心,就算掉了脑袋我还是要说,难道眼睁睁看着皇上的过失不说出来这是为人臣子忠于皇上之道吗?”
王离倒吸一口凉气,赵构性格多疑,岳飞这样忠直的性子要是不改一改,授人以柄不是迟早的事情。于是道:“皇上有皇上的难处,此时收复中原,且不说粮草难以为继,到时候金国上下若是上下一心与大宋决战,那有该如何?”
岳飞道:“那岳某自当率兵与金贼决死一战。”
王离摇了摇头道:“决死一战,赢了还好,倘若输了呢?”
岳飞喝道:“岳飞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就算输了,岳某并与金兵同归于尽。”
他说的倒是轻松,一死倒是干净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怎么办?王离道:“岳元帅视死如归王离佩服,可如果输了,岳元帅可以一死了之,皇上呢?一旦此战失利,整条长江防线门户大开,金兵就会一鼓作气灭了大宋,到时候将至皇上于何地?将至天下千千万万的宋人于何地?”岳飞从未想过这些,终于被王离说服。王离停了停道:“岳元帅你是朝廷栋梁,收复失地,皇上还要靠你,忍一时之不痛快,就会多一分胜算,你何必急在一时呢?”岳飞不答,王离道:“皇上还是很信任你,你辞官回乡他没有阻拦,其实他是用心良苦,想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日的同时,也希望你能多顾及朝廷的难处。”
两人安静下来,往前走了一会,岳飞道:“我三十二岁做了节度使,太祖皇帝同样三十二岁做了节度使,朝廷对我恩宠之深岳某无以为报,若不能为朝廷分忧,岳某有何颜面苟活在这个世上。”他摇了摇头道:“算了,不说了,咋们走吧。”此时又回到院子门口,王离跟在岳飞身后走进去。
与岳飞这次对话还是收获不少,虽然没有能劝他回朝,至少也他明白了赵构的难处;其实岳飞辞官回乡不过也是郁郁不得志无奈之举罢了,谁都能看出来他还是一心想收复中原,他迟早是会回去。王离本想乘此时机劝他处事圆滑一些,多与朝中大臣来往。可一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岳飞品格高尚,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是这个世上难得的一见的真君子,劝他与小人为伍不是辱没了他的英明,王离也只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