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洒下来,画眉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前面是片竹林,一条瀑布从山涧中顺流而下直落千丈,溪流从竹林间穿过,把竹林分割成两片,溪流中凸起几块石头供行人来往,石头上长满青苔,一夜间已经被溪水冲洗湿润。天气晴朗花香四溢,好一片江山如画景色怡人,将前一夜的困倦一扫而空。
竹林外悬崖下的一片空地上,乐伦等人靠在崖壁上休息,前一夜惊心动魄,来到此处之后止步休息,天亮之后众人从睡梦中醒来,高山流水使人心旷神怡。
郑三级站在空地上眺望远方,乐伦走上去,郑三级转身道:“各位已经安全,在下也该回去了,免得惹人怀疑。”
众人都站起来,乐伦拱手道:“张不驴的眼线众多,郑捕头帮了我等的忙,只怕回去之后他一定会找郑捕头的麻烦,依我看郑捕头就不要再回去了,就和我们浪迹天涯去吧。”
沐映雪笑道:“郑捕头你原本也是江湖上的好汉,何必去给刘豫做官?”
郑三级叹了一声拱手道:“在下也是身不由己,我一家人都在开封城,在下一走了之家里人该怎么办?”
秦少游道:“但愿我们不要连累了郑捕头才好。”
郑三级哈哈一声笑道:“在下做事情一项谨慎,各位不用为我担心,告辞了,后会有期。”
众人抱手道:“后会有期。”说完郑三级扬长而去。
待人走之后,唐津生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王兄现在在哪里。”
现在已经安全了,王离受伤的事情也没有必要瞒他们,沐映雪道:“他被张不驴打伤了,不过青衣姑娘已经带他去无味山庄找草医董妙,你们不用担心。”
众人“呀”一声,唐津生道:“沐姑娘你怎么不早说呢?”
沐映雪道:“当时情况紧急,怕你们担心所以就瞒着你们。”
众人心中惶恐不安,张茜道:“那我们赶快去和王兄会合吧。”
秦少游接上话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张不驴肯定能猜到王兄去了无味山庄,咋们也赶过去不是等着被人一网打尽吗?我看不如派人去盯着无味山庄,如果有什么动静我们也能帮上忙。”听了这话,众人都点了点头。
沐映雪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呢?”
乐伦想了想道:“开封我们是回不去了,离此地三十里外有个叫藏剑坡的地方,那里住着一对夫妇,男的叫马跃平,女的叫竹九娘,她们是我的朋友,我们不如先避到那里去。”众人纷纷点头。
秦少游回头对灵隐道:“灵隐,昨天晚上多亏有你,大恩不言谢。”
灵隐拱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何况真正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要不是你们我弟弟已经病死了,你们给那么多人一口饭吃,灵隐在此替所有人谢谢各位。”大丈夫知恩必报,众人微笑着。灵隐道:“如果你们不嫌弃,灵隐愿意追随各位。”
乐伦大笑一声道:“灵隐兄弟武功了得,我们以后又多了一个好兄弟,只不过你要谢的话应该去谢王兄,我们虽然与王兄兄弟相称,其实大家都是听他的号令办事,帮那些饥民也是他从金银山庄拿的钱。”灵隐看着众人,众人皆对他点点头。乐伦接着道:“其实王兄和你有同样的遭遇,靖康之变那年,他的父母亲人都死在金兵铁蹄之下,他也曾沦落在开封街头受尽别人的冷眼,后来遇见了王彦将军才有今天,我们都是佩服他才愿意跟随他。”灵隐听了此言才明白那天刚见面之时王离确实好心想帮他,倒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乐伦笑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英雄不问出处,灵隐兄弟,你敢得罪张不驴,你也是条好汉呀。”
众人一声笑,灵隐拱手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灵隐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请少游走到他身边道:“虽然我们都已经逃出来了,可我们在开封里的兄弟只怕都已经被张不驴的人给杀了,我们好不容易才买通刘豫身边的人,开封城里我们必须有人去接应,那些饥民也需要安置,灵隐我看你还是要回到开封去,你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开封的情况只能靠你了,有消息要立刻派人来通知我们。”灵隐点点头,于是就将接头的地点和联系方式告诉灵隐就此告别分头离去。
无味山庄难得的冷清,青衣在房间门口走来走去,患得患失,心里的担忧写在脸上,燕初晨、羊山风、木史两位姑娘在她身旁陪着,王离伤的太重,叫几人焦躁不安。房间里,董妙解开王离的上衣替他施针之后,洛白水与云间居士将他扶起来盘腿而坐,两人运功替他疗伤。
中午,董妙打开房门走出来,燕初晨上前拱手问道:“神医怎么样?”
董妙点点头道:“已无大碍,洛先生和居士正在为他运功疗伤,各位放心吧!不过......”他停了停道:“张不驴武功早已经天下无敌,这一掌本应该要了性命才对,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掌他只用了三成的功力,这怎么回事,老夫实在想不明白呀。”
羊山风道:“神医有所不知,在荆州的时候张不驴吃了沐大侠和燕兄一掌,他其实也已经身负重伤,要不然昨天晚上我们也休想脱身。”
董妙点点头道:“这就对了,看来他的功力只恢复了三成。”
史红梅“啊”道:“什么?他只剩三成功力还这么厉害,要不是因为受了伤那还得了。”
董妙叹道:“这已经是万幸了。”又道:“各位忙了一夜也累了,不如回去休息片刻吧,人一时半会是不会醒的。”说完满脸愁容离去。
羊山风望着他道:“这老头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脸忧虑?”燕初晨也踱步离去,羊山风道:“哎燕兄你等等我。”说完也跟着离开。
木红缨走到青衣身边轻声道:“青衣姐姐,你也别太着急了,你身上的伤才刚刚痊愈,还是回去休息吧。”
史红梅笑嘻嘻的道:“是呀,董前辈已经说过没事了,再说不是还有洛先生和居士吗?咋们走吧。”于是左右各一人拉着青衣往前走。
小狸手里抱着一只灰色的猫坐在无味山庄门口,一夜也没有见到她的影子,也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说来也怪,小狸还真是够神通广大的,王离走到哪里她都能找来。无味山庄里安安静静,小狸怀抱着猫与猫一起玩耍,那只猫懒洋洋的躺在她的膝盖上,闭着眼睛一副庸闲散漫的样子,小狸只顾怀里的猫,对于别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
史红梅从门前经过,看到小狸坐在台阶上并走出去,小狸就像没有见到她,也不回头。史红梅问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小狸低着头道:“我有名字,我叫小狸。”
这倒是奇怪了,史红梅笑道:“我又不认识你,我怎么知道你叫小狸?”
小狸喃喃道:“你不认识我可以问呀?你和别人说话都这样没有礼貌吗?”
史红梅一脸懵吞吞吐吐道:“你不是也一样,用这种口吻和别人说话,你觉得你很有礼貌?”
小狸抬起头对她咯咯一笑道:“我还是一个小孩,你一个大人还和我计较什么?书上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况我也不是来找你的,谁让你自作多情。”
史红梅眨巴眼睛无言以对,一挥手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怎么知道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小狸道:“我当然知道,你傻不傻,我要是不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
史红梅在她身旁坐下问道:“谁告诉你你找的人就一定在这里的?”
小狸看了她一眼道:“我的猫告诉我的呀!”
史红梅冷笑一声道:“说的神乎其神,你说吧你要找谁,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找找。”
小狸“嘘”一声凑到史红梅耳旁小声道:“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我是来找我相公的,他就在里面。”
史红梅下巴都掉下来,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个小丫头,你知道什么?”
小狸瞅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我长大了之后是要嫁给我大哥哥的,那他不就是我相公吗。”
史红梅脑瓜一转问道:“你大哥哥在里面呀?他叫什么名字?”
小狸道:“我大哥哥是个大英雄,他叫王离,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史红梅一听差点栽了个跟头,拍着胸口道:“王离还真在里面,走吧我带你进去找他。”说完走在前面,小狸抱着猫跟在她身后,挂在身上的铃铛边走边响着。
将她带进客厅,正好燕初晨、青衣等人都在,羊山风走上来在她们身边走了一圈问道:“你那里捡来的孩子?”
小狸一听不高兴了,瞅他一眼道:“我不是捡来的,我叫小狸,是来找人的。”
史红梅一脸无奈摆手道:“她说她是来找她相公的。”
众人都“噗嗤”笑了出来,羊山风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真会胡说八道。”
小狸不愿意了,瞪着羊山风道:“有什么好笑?你长得那么丑,反正找的又不是你。”
羊山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你......”一挥手喝道:“气死我了。”
木红缨笑着问道:“那你找谁呀?”
史红梅看了青衣一眼道:“她说她是来找她大哥哥的,她大哥哥叫王离。”
众人一听都不说话了,小狸打量了几人一眼道:“有什么奇怪的?我总会长大,总是要嫁人的呀。”
木红缨走到她身边问道:“那你喜欢王离什么呀?”说着望向青衣。
青衣怎么会吃一个小姑娘的醋,小狸道:“他对我好呀,这个世上就大哥哥对我最好。”这句话也说到青衣心里去了,在这个世上,除了云间居士就是王离对她最好,前一夜王离又因她而受伤,听了这句话,青衣心中很不是滋味。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青衣身上,小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身走出门蹲在门口低着头什么都不说。史红梅过去低下头在她耳边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小狸凑过来在她耳边悄悄问道:“大哥哥喜欢那个姐姐吗?”史红梅点点头,小狸嘟嘟嘴低下头什么都不说了。这个小姑娘爱憎分明,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大家反而都喜欢她。
这时,一个伙计走来拱手道:“神医,门外有人求见。”
董妙站起来叹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于是回头对众人道:“各位在此稍后,老夫出去看看。”说着往门外走去。
董妙走后,史红梅问道:“谁来了?神医怎么这么害怕?”众人皆摇了摇头。
燕初晨道:“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说着跟在董妙身后走出去。
众人走出无味山庄,只见张不驴带着白使和地魁等候在门前,燕初晨各取兵器握在手中就要动手,董妙见众人一片慌张一摆手阻拦,董妙阻拦,众人不能不给面子,且先看看他来干什么,纷纷放下兵器。
张不驴哈哈大笑一声道:“神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董妙拱手道:“托你的福,阁下可是好久没有到寒舍来了。”
张不驴双手背在身后道:“神医的无味山庄财源广进,不知道偃某能不能进去讨杯茶喝?”
董妙摆手道:“请进吧!”
众人然开一条道,张不驴走进无味山庄。董妙将他带进后花园里,命人看茶上来,张不驴与董妙坐在石桌旁,白使、地魁站在张不驴身后,董妙身后则是燕初晨等人。双方剑拔弩张,顷刻间并会动手。
张不驴哈哈大笑一声摆手道:“各位不用紧张,燕大侠请坐吧。”燕初晨坐到石桌旁,将剑放在手边。张不驴道:“偃某与燕大侠原本也没有什么过节,可燕大侠偏偏要掺和荆州那档子事,偃某曾下令要梅庄上下鸡犬不留,燕大侠聪明,早早就将家人送走,你自己也躲进这无味山庄,恐怕就连燕大侠你也没有想到你我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吧。”
燕初晨“哼”一声道:“阁下到这里来不就是来找我的吗?有话快说,何必遮遮掩掩。”
张不驴道:“燕大侠说的没错,我是来找你们的,不过燕大侠选了个好地方,偏偏跑进了无味山庄。”说着回头对董妙道:“神医,我们有言在先,偃某绝不会在无味山庄抓人,既然人已经进了无味山庄,神医的面子我是要给的。”
董妙拱手道:“老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只要有求于我就是老夫的病人,不管什么人来要人,除非这个人自己走出无味山庄,要不然老夫绝对不会将人交出去。”
张不驴道:“神医的规矩我自然要遵守,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看望你这个老朋友罢了,没想到我要找的人都在这里,请问神医,王离那个小子死了没有?”
史红梅气道:“你才死了呢。”
张不驴站起来哈哈笑道:“他迟早得死,你们都得死。”说着对董妙道:“神医,你的病人你该怎么救就怎么救,我想杀的人该怎么死就怎么死,不管怎么说,神医对我有恩,我不会难为你,告辞了。”说完带着白使和地魁大步离开。
走出无味山庄,地魁拱手道:“主上,董妙这个老不死的总是坏主上的好事,依属下看不如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以后老实一点。”
张不驴转头看了地魁一眼,地魁吓得低下头去。张不驴道:“我说过的话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地魁道:“主上的话属下自然不敢忘,只是王离躲进了无味山庄,要是他们不出来怎么办?”
张不驴道:“难道他能在无味山庄躲一辈子不成?”说完喝道:“有没有乐伦等人的下落?”
地魁一听大吓,白使拱手道:“主上,乐伦等人逃出开封城之后就不知下落,这些人暗中有人相助,属下无能,请主上责罚。”
张不驴道:“他们逃不了的。”说完迈开步子离开无味山庄。
等人走了之后,史红梅道:“说什么来看老朋友的,他分明是来敲山震虎的。”
羊山风拱手道:“神医,张不驴心狠手辣,这回我们可把你也给连累了,他口上虽说不会在无味山庄惹麻烦,可保不齐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我们要小心为妙。”
董妙站起来道:“各位不用担心,你们既然到了无味山庄,老夫就会保你们周全。”董妙忍了忍道:“张不驴能对任何人下毒手,可对老夫他一项说一不二。”众人不解,董妙叹道:“这就要从刘豫说起,刘豫和老夫本来是邻居,当时刘豫家里很穷,从他小时候开始就多受我家的接济,我们两个人从小就是玩伴,可以说是兄弟之情,再加上我家对他有恩,他对我一直都很感激;老夫家里世代行医,十岁那年老夫遇到了贾重,当时他虽然不过三十岁可已经天下闻名,老夫并随他浪迹天涯学习医术,八年之后老夫医术有成就回到家里,世事沧桑,当时刘豫的父母已经去世多年,刘豫虽然在私塾读书却渐渐变得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不过他对老夫一直都很敬重,我不忍心他一生荒废就劝他进京赶考,当时他身无分文,并给了他一百两纹银做路费,他果然高中状元,回乡之后他对我千恩万谢,老夫看到他有个好前程也替他高兴,之后他就去山东赴任去了,在那之后三年我们偶尔又书信来往却从来没有见过一面。”董妙停了停道:“那一年秋天的一个晚上,他火急火燎赶到我家,三跪九叩求老夫随他去救一个人,我们是好友,他有事相求原本不用对老夫太客气,何况老夫一直以济世救人为本分,不管你是什么三教九流之人,只要你找上门来,老夫一定会出手相救,老夫见他那般着急,想必要救之人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于是连夜随他启程。”
青衣轻声道:“难道刘豫要前辈救的人是张不驴吗?”
董妙道:“老夫赶到他府上时,见那个人浑身都被白沙包裹着,身上的肉已经腐烂发出阵阵恶臭,老夫当时就被震惊了,那个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身受重伤还中了毒,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老夫一辈子也没有碰倒过这样顽强的人,作为大夫,如果能将这样的一个人救活,那是多大的自豪。”董妙踱步徘徊着道:“当时裹在他身上的白沙已经和肉长在一起,老夫费一天一夜才将裹在他身上白沙去除,要知道生生从肉上剥离那是何等的痛苦,可是那个人硬是没用吭过一声;等老夫将白沙解下,看到的是一个被大火烧焦之人,由于受伤多日,身上的肉腐烂恶臭不堪,就是这样他还没有死,他虽然说不出话来,可从他的眼神里老夫知道他想活下去,我也暗自发誓一定要将他治好;要治好他先要挖去他身上的腐肉,再给他重新植上新的皮肤,这一道道工序下来我就花了三个月,终于他重新活了过来,可是却只能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刘豫又来求老夫想办法将他治好,如果他不能和常人一样说话走路,对老夫来说也是个心结,接下来的三年老夫都在刘豫的府上度过,用尽了各种办法终于将他治好。当时老夫是何等高兴,遗憾的是那个人喉咙在大火里被烧坏,留下了一口沙哑的嗓音,而他身上的皮肤又是后来一块块拼接上去的,导致血脉不通面如死灰就像个死人一样,等我将他治好以后,他对那张新的脸很满意,以前的张不驴已经死了,就变成了现在的偃嗣道,他从此披上了一件黑袍,这个世上知道他摸样的人只有刘豫与老夫两人而已。”众人听得心惊胆战,董妙道:“后来老夫才知道他的武功亘古未见,只不过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留下一个死结,老夫又帮他将死结解开,使他免受折磨,他因此对老夫感恩戴德,从此视刘豫和我为再生父母,老夫是个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救活了一个必死之人对我来说何等幸事,之后他就跟了刘豫,成了刘豫的左膀右臂。”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在荆州的时候就曾听了一个故事,到这里这个故事才算完结,燕初晨道:“神医,你可知道你救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救活了一个人却害死了更多人,不知道神医你有没有想过?”
董妙道:“老夫是一个大夫,难道病人就在眼前你要我见死不救吗?”几人无话可说,董妙道:“后来金兵入关打进大宋,刘豫被委任为济南知府,他本来是大宋臣子,谁知受了金人诱惑杀了关胜将军投靠金人,摇身一变就成了今天的齐国皇帝,偃嗣道更是成了他的帮凶,老夫虽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耻,只是老夫不过是一介布衣,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刘豫坐上皇帝之后对老夫也算不薄,他命人无味山庄三里之内不许见一兵一卒,偃嗣道感激我的救命之恩这条号令他也严令手下人遵守,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一人在无味山庄捣乱原因也在此。”
木红缨道:“难怪刚才张不驴对前辈客客气气,原来前辈是他的救命恩人。”
董妙道:“无味山庄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然而对各位来说,无味山庄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各位只需要安心住在这里,等王离伤好之后在做打算。”
这时候一个伙计走来拱手道:“神医,那位公子醒了。”
董妙摆手对众人道:“各位请。”说着众人一同往王离的房间走去。
洛白水与云间居士为了救王离耗费了不少功力,一副疲惫不堪的摸样,青衣迎上去扶着云间居士问道:“师傅你没事吧?”
云间居士摇摇头道:“不碍事。”说着对她道:“去看看吧。”说完走出房门。
董妙对伙计道:“带两位下去休息。”伙计应声而去。众人走到王离床前,只见他脸色十分难看,董妙生前为他把把脉,笑着对众人道:“已经好多了,静养几日就好。”
王离轻声对他道:“多谢前辈。”
董妙道:“不必客气。”说完站起身走出去。
众人纷纷出门,小狸舍不得走硬是被史红梅拉出去,木红缨将门关上,留青衣一人在房间里。青衣见他这个样子,泪水在眼角边滚动,王离轻轻伸出手来望着她,青衣鬼是神差的握住他的手。王离微微一笑道:“没有死真是万幸。”青衣推开他的手,心中的苦涩不言而喻。王离哈哈一声笑,胸口刀割一般痛,猛一阵咳嗽,青衣反而又担心起来。王离问道:“有乐兄他们的消息吗?我担心他们的安危。”
青衣摇摇头道:“沐姑娘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过有个叫小狸的小姑娘来找你。”王离松了一口气,小狸既然来了,那乐伦等人一定已经平安无事。青衣接着道:“她说她是来找她大哥哥的。”
王离笑道:“那她一定说过,等她长大以后要嫁给她大哥哥吧?”
青衣叹了声道:“王离你到底哪里好的?先是铁姑娘,后来是孟娘和郭婷......”青衣无奈的一声笑。说起铁梅庄,王离心中一阵悲伤,经历了这次死亡之后,突然怀念往事,活在世上多好,还有多少没有完成的事情,要是死了岂不死不瞑目,想必当时铁梅庄的心情也是一样的。青衣接着道:“张不驴刚刚来过,不过他又走了。”王离回过神来望着她,青衣喃喃道:“董前辈真是神通广大,你安心养伤吧,我们呆在无味山庄张不驴就不会来惹麻烦。”
王离又怎么能安心,道:“张不驴老奸巨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咋们可别连累了董前辈才好。”青衣不答,王离道:“你和居士好久不见了,你去看看居士吧,替我向她说声谢谢。”青衣点点头走出去关山房门。
一切都变了,云间居士变得脾气古怪,王离答应陪她去会宁府找亲人,可是现在不关是找亲人这么简单,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可捉摸,就连她自己也变了,王离舍命救她,她心里的事情再也藏不住。是呀,自从七年前被带离皇宫那时起其实什么都变了,当人慢慢长大之后,这个世道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不知道是因为越来越懂事还是越来越看清这个世道,青衣心里五味杂陈。
敲开云间居士的门,云间居士坐在床上打坐运气,青衣走来她双手合上问道:“你在怎么来了?”
青衣拱手道:“拜见师傅。”
云间居士走过来道:“到开封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惹是生非,你是痛快了,王离差点因你而死,他要是有什么好歹你该怎么办?”
青衣道:“徒儿任性枉为,请师傅责罚。”
云间居士气道:“责罚责罚,你都多大的人了,难道除了责罚就不能承担点责任?错了就是错了,以后不要再凭着性子胡来,我爱错了人痛苦一生,你难道也想把自己的幸福亲手葬送了吗?”青衣突然后怕,云间居士道:“要不是洛先生相助你们已经死了,早知道你这样意气用事当初干嘛还要你离开剑阁,就该把你多关几年好好磨练磨练你的性子。”青衣什么话也不说,云间居士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你也别太自责,出了这件事,也该记住教训。”
青衣轻声道:“多谢师傅教诲。”
云间居士走到她门前道:“其实王离对你有情有义,这段日子你们朝夕相处,你何至于拒人千里之外。”
青衣抬起头道:“师傅,不是徒儿无情,只是孟娘该怎么办?”
云间居士叹一声道:“儿女私情这种事做师傅的管不了,等到王离伤好之后你们尽快离开开封吧。”
青衣问道:“那师傅你呢?”
云间居士道:“这次到开封来是为了来找你的,离开剑阁已经有一段时日,等你们离开开封之后我就会剑阁去,当年师傅因为一念之差铸成大错,终于张不驴成为天下大患,我不能不管你们。”云间居士还是关心青衣,既然如此青衣心里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云间居士道:“走吧,师傅还要调养气息,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于是将青衣推出门,顺手将门关上,此时已经是傍晚。
云间居士第天一早不辞而别,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其实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青衣,要不然又何必大老远跑到开封来,只不过始料未及的是张不驴也从襄阳赶回开封。自从得知张不驴还活着以后,云间居士整个人都变了,她因为这个男人而毁了一生,这时悔之晚矣,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多少女子何尝不是爱错了人呢?
情是什么?是蒙住眼睛的双手,或许是别人蒙住你的眼,又或许是你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所有人都这样蒙着眼在摸索,爱得越深就越是看不清,人们往往是用眼睛去决定了心的所属,却忽略了心灵的选择而患得患失。情感原本应该是一颗心倾听另一颗心,其实一点不复杂,只不过是她想着你,你想着他罢了;但非要猜来猜去,让两颗心都折磨得痛苦不堪伤痕累累,最后不欢而散遗憾终生,这又是何必?
然而感情总是要经历千锤百炼才能修成正果,在两个人或几个人之间相互猜疑,用尽各种伎俩,有人粉墨登场,有人转身离开,最后留下来没有走的两个人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就在这样的反复拉锯当中,那两颗最真诚的心其实不知不觉中已经靠拢,无需多言,平平无奇顺其自然而,一切随缘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格外漫长,王离躺在床上,青衣一刻不停留在身边,时光漫长却不觉得苦闷;羊山风偶尔会来胡闹一通乐趣无穷,木史两位姑娘每天会来几次,这两个姑娘正值青春年华,见到王离和青衣情投意合心中好深羡慕;小狸每天进进出出,见到青衣在王离身边每次嘟着嘴离开,也不知道青衣哪里惹到这个小姑娘了;洛白水绝非无情无义之人,每天会到王离房中看一眼,却非每天要板着脸,不免让人觉得可笑。
五日过后可以下床行走,只不过走动起来依旧有些不便,可也总比每天躺在床上要好。这天天黑之后,董妙来到王离房中问道:“王离你棋下的如何?”
王离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道:“略知一二,前辈怎么了?”
董妙道:“那太好了,别说了,走走走......”带着王离来到花园里,只见围墙下已经摆上了一桌,董妙哈哈一声笑道:“老夫医术不敢说天下第一,可是这棋艺我要是第二,那就没人是第一,请坐。”
王离一笑坐下道:“既然前辈的棋艺如此高明,晚辈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陪你下棋岂不是白费前辈的功夫。”
董妙坐在王离对面道:“老夫这一生,除了医术之外就这么一个爱好,空闲时总要来两局,燕大侠和洛先生功力了得,不过这棋盘上的功夫还欠点火候,至于羊兄就别提了,和他下棋简直就是一窍不通,依我看,只有你还能与老夫我过两招。”
燕初晨、洛白水与羊山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羊山风走上来道:“神医,背后说人家的坏话,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王离站起来拱手对三人道:“三位前辈好。”
洛白水对他冷冷一笑,燕初晨道:“不用客气,我们本来想找神医喝两杯,既然神医如此雅兴,我们哪好意思打扰。”
羊山风将王离推开对董妙道:“神医,你那么瞧不起我的棋艺,那不如我陪你下一局如何?”
董妙道:“你想和我下棋呀?再等十年吧。”众人哈哈大笑。
王离拿出那部经书道:“羊前辈,不如这部经书你拿去看看吧。”
羊山风抢过去哈哈大笑道:“还是臭小子了解我。”于是对众人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说着拿着经书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燕初晨回过头来对两人道:“那我洛先生也就不打扰神医的兴致了。”说着两人边聊边走。
董妙摆手命王离坐下之后道:“你可别小看这下棋,这个天下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这黑白之间。”董妙抓起白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我这副云子是云南五毒教所赠,你可别小瞧这一颗颗小小的棋子,云子可是棋中的上品之作,关是这幅棋那就是无价之宝。”
王离落了一子道:“晚辈孤陋寡闻,没想到这就这小小的棋子也有这么多讲究。”
董妙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这个世上,往往一件小事就能改变这个世道,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是这个道理,想当年韩信在刘邦手下效力却不受刘邦重用,于是决定一走了之,萧何听说之后连夜去追,萧何月下追韩信,就是这件小事却决定了大汉朝的命运,料想当年如果不是萧何将韩信追回来,刘邦能不能一统天下还是未知数;太宗赵匡胤起兵之后曾对弟弟赵匡义、赵廷美说,等以后当上皇帝之后,皇位兄弟三人轮流来坐,君无戏言,就是因为这句话害死了自己不说,也害得自己的儿子身首异处,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所以人们才说细节决定成败,千万别小看了细枝末节的小事,说不定这件小事什么时候就帮了你的但忙。”
王离道:“多谢前辈教诲,王离谨记于心。”说着又落一子。
董妙道:“王彦将军治军有方,八字军驰骋疆场无往不利,王将军可是这棋盘上的高手,上次荆州武林大会的事情老夫也略有耳闻,少将军小小年纪却能权衡利弊,因人而异化解危局,就冲这一点就令人佩服。”
王离道:“多谢前辈夸奖。”一边落子一边道:“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永感大恩,晚辈担心张不驴抓不到晚辈会迁怒前辈,这样一来岂不连累了前辈。”
董妙摆手道:“这你不用担心,老夫我就是个大夫,不救人难道要我杀人不成。”
王离哈哈大笑一声道:“前辈救了张不驴的性命,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懊悔过吗?”
董妙摇摇头道:“唉,老夫一家世代行医,救人性命原本就是本分,有什么懊悔不懊悔的。”董妙的为人与贾重截然不同,也不知道贾重是怎么教徒弟的。董妙接着道:“老夫师承贾重,贾重这个人医术高明,别人说他是神鬼医仙气死阎王一点也不为过,只不过这个人性格怪异,他虽然是老夫我的师傅,可是老夫却看不起他,当年我跟着他学艺,亲眼看见有人求他治病,他却见人痛快以此为乐,原本可以救活的人好端端就死了,有人本来没什么大碍,他却要将人折磨得半死不活,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想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种人的做派老夫实在看不惯,不仅是我们做大夫的,人活着要是于别人毫无意义,那这种人不如早点死了的好,纵使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那又如何。”王离深表赞同,点点头陷入深思。董妙哈哈大笑一声指着棋盘道:“该你了。”王离回过神来,这一盘棋已经进入尾声,他不加思考并随意落了一子。董妙长叹一声道:“哎呀,这一盘好棋就被你给毁了,凡事不能急躁,就像这下棋一样,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能落子,原本你我平分秋色,你这一颗子落下来,就必败无疑,棋场如战场,一步之差覆水难收难保还要丢了性命,这盘棋老夫赢定了。”于是落子填眼。
董妙从棋局中说出这么多道理,王离听得兴致勃勃,拱手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知错了。”
一盘棋刚要下完,一只猫从围墙上跳下来正好落在棋盘上,一盘好棋顿时算落一地。董妙气道:“哎呀,哪来的猫呀?这盘棋我都快赢了,你看......。”
这猫一定是小狸养的,王离哈哈笑道:“前辈这就是天意呀,往往以为能大获全胜,可有时还是躲不过意外。”
董妙“哼”一声道:“你以为做事情仅靠运气不成?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说到底没有真才实学什么也别想干。”王离心中羞愧万分,哑口无言。董妙道:“这局没下痛快,咋们再来一局。”
王离拱手道:“前辈如此兴致,王离奉陪到底。”董妙指着王离,二两仰头大笑。
马跃平与竹九娘原本是绿林中人,两人结为夫妇之后从此退隐山林,在藏剑坡买了几十亩良田,雇了几十个下人,夫唱妇随,平日里结交些江湖英豪,日子过得逍遥快活。二人在行走江湖之时就与乐伦结识,视乐伦为生死之交,乐伦找上门去,故人重逢平生之一大快事,每日好酒好肉伺候得舒舒服服,再次见到江湖中的众多英雄,往日行走江湖的豪情又上心头,不免怀念江湖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
乐伦等人是避难去的,如果不是形势所逼,也绝不会找上门去,以免连累了夫妇二人。张不驴去过无味山庄空手而归,众人已经得到消息,只是几日下来没有王离的消息,心中实在不安,开封那边又迟迟没有消息,两眼一抹黑更叫人急不可耐。
夜色黑暗,皇宫下面是一座地宫,地宫蜿蜒曲折,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牛鬼蛇神。刘豫坐上皇帝之后就为张不驴修建了这座地宫,说富丽堂皇一点不为过,张不驴长居地宫当中做地底下的皇帝,也怪不得多少年来没人知道张不驴此人的存在。此刻张不驴在地宫中打坐修炼,要想恢复到以前的功力不知道要等多久,他对王离的恨嵌入骨髓当中,只可惜一掌没有要了王离的性命,心里恨得牙痒痒。毕竟董妙对他有大恩,他只好先咽下这口气,何况刘豫眼下要对付的是襄阳的岳飞,淮西的韩世忠、刘光世等人,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心去管王离等,就算是卖董妙一个面子,将欠他的人情还了。再者说来,王离总不能一直拿无味山庄作挡箭牌,总有一天会从无味山庄走出来,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张不驴严令之下,地魁等人即使心中不甘也不敢造次。
白使缓缓走到跟前拱手道:“禀主上,皇上已经从各地调集了三十万兵马交于李成将军统一指挥,眼下大军正在赶往前线集结,金国的兵马也已经在南下的路上,很快就能与李成将军会合。”
张不驴合上掌问道:“依你看,皇上这次南进有几分胜算?”
白使撇嘴一笑道:“这次皇上调集重兵,又有金国的支援,依属下看,这次一定能一举灭掉大宋统一天下。”
张不驴哈哈大笑道:“说的好,我倒要看看这次赵构还能跑哪里去。”他停下来恶狠狠的道:“岳飞、韩世忠、王彦这些与我们作对的人,还有那些顽固不化的江湖中人,敢于我们作对的人通通都得死。”
白使小心翼翼问道:“主上,那王离、燕初晨等人怎么办?”
张不驴徘徊两步道:“他们要是想看着大宋灭亡,就让他们都呆在无味山庄吧,看他们能躲多久。”
白使拱手道:“属下这就派人盯着无味山庄。”张不驴一挥手,白使拱手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