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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蜚蠊妖怪

秋风萧瑟,皓月当空,群星闪耀。星光之下,周星星与四大天王行走在荒野小径上,路旁偶有鸟兽飞虫在尖声叫喊,四周奇石怪树如木魅山鬼,远处的大山轮廓又仿佛远古巨兽。如此恐怖的荒野之夜,莫说是孩童,即便是胆大如牛的猎户也不敢走此夜路。

然而周星星丝毫不惧,竟而给四大天王讲起了当年孙悟空大闹阴朝地府的故事,四大天王四颗脆弱的心哪经得住如此折磨,情不自禁地将四个手指放入口中,走在前面也不是,落在后面也不是,只得紧紧抓住周星星的绫罗衣裳,寸步不离。

说鬼来鬼,严格的来说不是来鬼,而是鬼在等人,从远处看,鬼像路旁的一截枯树,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五童走近时,借着皎洁的月光才看清,站立着的鬼乃八尺妖怪耳!但见它通身红黑相间,头顶长有一对长须,背后覆有薄如蝉翼的红翅膀,黑如锅底的脸呈倒三角形状,口中的獠牙左右排列,阴森森的獠牙咬合之际,从其嘴角溢中令人作呕的青液。

青液滴在妖怪突起的胸膛上,教人看了异常难受,盖因妖怪的胸膛呈镂空状,由一根根如手腕般粗的似骨似筋的条状交错而成,就像老树那般盘根错节。最教人胆颤心惊的是妖怪那长长的红色前肢上长有两排刺,乍一看像染了鲜血的锯片,粗壮的两足亦是如此。

如此毁人三观的妖怪,吓得四大天王容颜失色,喊爹叫娘,纷纷躲在周星星身后,以手掩目,虽如此,四大天王仍然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地从指缝里观察妖怪的模样。倒是周星星无所畏惧,冲着妖怪打招呼道:“小强,别来无恙!”

妖怪怒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儿,好教你知悉,我乃石山县成仙洞府的蜚蠊大王,休得乱呼我大名!”

周星星点头道:“好吧,小强蟑螂。但即使你是那个所谓的成仙洞府大王,也不能半夜出来吓小孩啊,不论是做妖还是做人,都得有公德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小强!”

蜚蠊大王气极败坏,道:“气杀我也,休要再唤本大王作小强,你这浑小儿!本大王已等不及捉你回洞府蒸吃,此刻便将你活活生吃!”言尽,蜚蠊大王提起前肢,一步步向周星星行去,好教他在临死前能够享受多一些的恐惧,惩其目中无妖的傲慢。

周星星一脸不惧之色,且退后且呼喊道:“三大护法还不快快现身,等待何时。”

砰!伴随着一声巨响,距周星星三丈开外的一块如磨盘般大、半人高的岩石骤然四分五裂,尘埃落定之余,蜚蠊大王赫然发现有一个身形魁梧的光头和尚立在碎石间,和尚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狰狞,额头上的鲜血兀自渗出,敢情这是和尚以头破石所受的伤。对此,蜚蠊大王着实咽了一把口水,他倒不是惧怕和尚的铁头功,而是忌惮和尚的这股狠劲。显而易见,和尚露个面尚且能够如此拼命,更何况是打斗。

和尚双手环胸,两道粗眉往上一挑,瞪着铜铃大眼对蜚蠊大王沉声说道:“我乃石山县周家庄周员外的护院,人称沙无门,今日跟随周公子出门,保其安全。若有神仙妖怪敢伤我家周公子的一根毫发,我定要他如同方才的大石一般的下场!”

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一阵如杀猪般的喊叫声:“俺老猪来也!”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肥头肥脑的胖汉从一丈开外的大树上跃下,孰料衣袍被树枝挂住,胖汉身形不稳,哎呀一声,跌了个口啃地。家门不幸也,周星星摇了摇头,胖汉见状,立马起身,顾不上拍掉衣袍上的尘土,一路小跑至周星星身旁,讪笑道:“小公子,意外,纯属意外。俺老猪始料未及今日这般晚才返回,是以干粮袋早已空空如也,荒野之地又寻不出可吃的东西,饿得俺老猪心慌慌,以致运力不足,才出现如此百年难遇的糗事。虽然俺老猪开场不如沙无门这般轰烈,但是武艺还是在沙无门之上的,这一点难逃小公子的法眼。是也不是,小公子?”

周星星作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猪大头,你理应跟对面的小强说这番话才合适。”

猪大头忙不迭地哈腰点头,转身指着蜚蠊大王便骂道:“好你个见不得天日的丑八怪,专吃残渣碎屑的臭虫!人肉哪是你能吃得起的,老老实实回破洞里煮一锅人形黄泥来解谗,再阻拦俺老猪回家吃饭的去路,俺老猪一屁股将你压成肉泥!”

蜚蠊大王冷笑道:“死猪,莫以为你们人多,本大王便怕了你们,要说帮手,本大王有多的是!”言尽,蜚蠊大王引颈吱叫,其声音之尖锐,教人听了倍感难受!

未几,远处天空浮来一片红云,待红云遮住天上星月时,从上面如下雨般纷纷落下一只只蜚蠊,有修为深的,如蜚蠊大王一般直立着行走。有修为浅的,拖着庞大的身躯爬动。有的如指甲盖般大,却也来凑数了。

望着蜚蠊大王周遭挤得密不透风的蜚蠊,周星星着急道:“猪大头,那坨猿粪怎的还不现身,莫非又在偷懒睡觉?”

猪大头转过身来,摸着后脑勺,陪笑道:“今日俺老猪与沙无门、金刚暗中护送你路过此地时,看到附近妖气冲天,便吩咐金刚留在此处蹲伏。想来金刚蹲久了,免不了打个盹,但方才那臭虫一通嚷嚷,金刚理应被吵醒……”

话犹未了,不远处的半山腰传来一阵阵神兽的咆哮声,声未歇,众人便看到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砰!庞然大物重重地砸在人妖之间,直震得站在前面的猪大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更震得与之靠近的蜚蠊人仰马翻。但庞然大物却并未就此罢休,冲着众蜚蠊咆哮连连,时而用前肢撑地,后肢刨地,时而立起身来,用两个流星锤般大的拳头不停地擂着胸膛,好似一副被人搅了美梦的愤怒模样。

猪大头怒不可遏,向前去照着庞然大物的屁股踹了一脚,喝道:“好你个金刚,露面也不提前跟俺老猪打个招呼,你出场是够威风的了,却教俺老猪差点又在小公子面前出糗!”

金刚回头冲着猪大头露出了一个与它的庞大身躯不相称的笑容,教人捧腹的猴子笑!原来金刚乃一只九尺猿兽。

眼看对头里又生出一只力大无穷的猿兽,蜚蠊大王不禁暗自掂量吃上童子肉的可行性。快要到嘴的童子肉岂能就此错过,好歹争取一番,趁着混斗之际,或许可以活捉一名童子回洞府。心念已决,蜚蠊大王前肢一挥,亢声说道:“孩儿们!吃得童子肉,胜过五百年苦修!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捉得童子,论功赏肉,杀!”

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蜚蠊,金刚首当其冲,却见它目睁如炬,冲天长啸,两只大拳头不停地锤打着大地,地响震天,须臾间地裂成缝。待到众蜚蠊靠近时,金刚大手一拍,一拔蜚蠊在它的掌下化为肉酱。金刚趁势往前翻了个滚,右脚奋地一踢,一个七尺蜚蠊怪便被踢出十丈开外,被金刚那庞大的身躯滚到的众小蜚蠊也未能幸免于难,纷纷与土地合二为一,土地面上空留蜚蠊身印。

杀得性起的金刚在众蜚蠊中挪腾跳跃,不时拎起蜚蠊怪,奋力一扯,生生将蜚蠊怪扯成两半,顷时血溅如雨。金刚大显神威,宛若天神降临,举手投足之际,蜚蠊倒下一片片,大地上尸横遍野,有诗为证:

神猿咆哮惊天地,巍巍如山众生仰。

跳跃腾挪如电掣,臂力惊人裂地开。

妖魔鬼怪来滋事,怒发冲天显神通。

步步杀戮犹未尽,生生破腹尚甘休。

沙无门也不逊色,从身后抽出两把周星星为他量身打造的砍柴斧,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入阵中厮杀。但见他手执砍柴斧左右开工,左一劈,五尺蜚蠊怪的头变成了两个,右一斜砍,六尺蜚蠊怪的项上妖头不翼而飞。一旁的七尺蜚蠊怪见沙无门神勇,便高举着前肢且嚷嚷且朝他纵去,妖未到,锋利如锯片的前肢已到。沙无门不慌不忙,用左斧斧柄挡住迎头砍下的前肢,跟着右斧拦腰一砍,七尺蜚蠊怪那小蛮腰瞬间被砍成两截。见那半截蜚蠊怪躺在地上兀自破口大骂自己为秃驴,沙无门便一脚踏在它胸膛上,高举砍柴斧狠狠地朝着它的额头砸去,惨不忍睹兮!蜚蠊怪的头部被砍柴斧斧背砸了个稀烂,青红之物四处飞溅。

正当沙无门在喉咙蓄积一口浓痰,欲往蜚蠊怪的尸首吐上一口之际,忽觉得屁股极痛,回首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只半人高的蜚蠊在咬自己的右半边屁股。沙无门气得哇哇叫,两手一扔砍柴斧,反手将这只可恶的蜚蠊从身后摔到眼前,半人高的蜚蠊被摔了个人仰马翻,六只脚徒劳地挥舞着,瞪着绿豆眼望向沙无门,它看到沙无门不停地甩着头,与此同时,还看到沙无门那沙包大的拳头正疾疾地朝着自己的头上落下,惊恐万丈的蜚蠊眼前一黑,如坠地府,的确如此,蜚蠊的头颅已被沙无门一拳打入地下一尺处。

此刻最忙着斗妖的当数猪大头,因为护驾的职责落在了他的身上,而蜚蠊大王的注意力正好落在五童身上,这还不够糟糕,最糟糕的莫过于猪大头手中的兵器,该兵器乃周星星为猪大头量身定制的九齿钉耙。猪大头觉得九齿钉耙倒是方便随身携带,只需往腰带一插便了事,但真将九齿钉耙派上用场时,猪大头才发觉使用这锅铲般大小的九齿钉耙委实太丟人了!与其说拿此九齿钉耙打蜚蠊怪,还不如说是帮蜚蠊怪挠痒痒哩!

好在猪大头能够充分发挥身体的优势,将前来侵犯的蜚蠊怪一一击退。但见他长臂一伸,手中的九齿钉耙勾住了五尺蜚蠊怪的后颈,猪大头接着奋力一拉,五尺蜚蠊怪便被勾到了猪大头怀里,面对投怀送抱的五尺蜚蠊怪,猪大头收缩他那引以为豪的大肚皮,又猝然运力鼓起肚皮,于是五尺蜚蠊怪被猪大头的肚皮弹飞到了三丈之外。

六尺蜚蠊怪趁机靠前,抬起带刺的前肢,削往猪大头的肥头。说时迟那时快,猪大头急忙矮下身来,手中的九齿钉耙一勾一拉,被勾到脚的六尺蜚蠊怪失去重心,摔了个人仰马翻。但这尚未结束,六尺蜚蠊怪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哩!伴随着大喝一声,猪大头纵身跃起,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到了六尺蜚蠊怪身上。六尺蜚蠊怪听到身上骨头散架的声音时,已然进气多,出气少了。

如此情形,直教一旁观战的蜚蠊大王心急火燎。蜚蠊大王本想让众蜚蠊怪缠住猪大头,使其无暇顾及五童,他好趁机掠走其一,奈何猪大头的武技虽稀疏,打法却是怪异,只两三下便能撂倒一只蜚蠊怪,众蜚蠊怪一时死伤过半。眼见如此,蜚蠊大王不禁暗自思量:“难不成就此罢手?回想自己苦修八百年,从一只不起眼的蜚蠊熬到做怪当王,自个本应满足于现状才是,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妖怪何尝不是这样?

昔日让自己引以为豪的洞府,如今在自己眼中已成为活坟墓。昔日让自己引以为傲的怪模样,如今在自己眼中已变得丑陋不堪。昔日为自己能在夜间行动自如而沾沾自喜,如今自己更羡慕能在日间活动的人禽鸟兽。要改变这一现状,只能褪去原形,化成人样。化成人样的途径有多种,吃人肉则是最便捷的方法,尤以童子肉为之最。

唯恐惹怒天庭,自己没有胆量去夜袭村庄,夺人孩童。天可怜见,今夜竟有五童路经此地,怎奈竟有二人一猿暗中保护,眼见孩儿们快要招架不住,自己再不出手,时机稍纵即逝。这死胖子也没甚么本事,观察了这么久,他来来回回便是这两三下,待我出其不意将他放倒后,劫得童子便飞走!”

主意打定,蜚蠊大王遂纵身朝猪大头跃去,猪大头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与蜚蠊大王恶斗。一人一怪大战三百个回合还是难分高下,正在猪大头心灰意冷之际,却见蜚蠊大王的脖颈露出了空门,猪大头窃喜之余,九齿钉耙一勾一拉,敞开胸膛便等着蜚蠊大王投怀送抱。孰料被勾到脖颈的蜚蠊大王并未像其他被勾到脖颈的蜚蠊怪那般踉踉跄跄,张开两臂来投怀,而是将两只前肢交叉于胸前,步伐稳健如初。猪大头料想不到蜚蠊大王使诈,急忙矮下身子,九齿钉耙趁势一勾,勾了个空!猪大头大骇,举头望明月,却见天上飞来一脚,猪大头就此歪头梦故乡。

蜚蠊大王使诈成功后,急忙奔向躲在树后的五童。四大天王吓得魂不守舍,躲在周星星身后,埋着头,瑟瑟发抖。周星星何尝不是如此,蹲在地上两手抱膝盖,小脸早已变得苍白。先前他无所畏惧,敢调侃蜚蠊大王,所依仗的是有武艺高强的沙无门与猪大头的保护,还有天生神力的金刚的庇护。但眼下护驾者已然昏迷,另一人一猿在远处斗妖正酣,纵是高声呼救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束手就擒,又将奈何?

蜚蠊大王轻蔑一笑,抬起前肢,往周星星锁骨之处刺去,同时在心里叹息道:“唉!这便是身为蜚蠊怪的悲哀,没有爪子当真不方便,只能刺穿童子的锁骨,提着飞走,好在用不了多久,吃了童子肉后便可以化成人样,拥有一双比眼前这个孩童作徒劳阻挡之势的小手还要大的手,咦,怪哉!这孩童掌心的星印胎记竟然泛星光!何以我无力继续往前刺?胸口怎的凉飕飕……”

心念未了,蜚蠊大王轰然倒向身后,八百年修为随之灰飞烟灭,只因在蜚蠊大王的身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贯穿胸部的星状伤口。

树倒猢狲散,众蜚蠊来得匆匆,逃时亦匆匆,空余遍野横尸望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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