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太建元年,南朝陈朝,六部尚书谢嘏,卧病在床寻医无数不见其好,其夫人听术士所议娶一女冲喜便能好转,便在某日命人在城中寻一女子来嫁于其之,可这城中一般女子怎会愿意嫁于一花甲之年的老头,不过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钱办不到的事,便在媒婆的介绍下找了一个父母双亡的盲女,既没有投奔之处,也不会轻易的逃出府外,所谓一举两得。
盲女名叫姚梦玲,被其舅带大,其父原是朝中大臣,却被奸人所害,姚梦玲那时正在舅家做客免于此劫,但其母在她幼年便病逝,舅家也非富贵之家,其舅见钱眼开把刚到破瓜之年的姚梦玲卖给了谢老夫人,为了报答舅舅的养育之恩姚梦玲并无怨言。
出嫁当天细雨绵绵,灰蒙蒙的天就像是不祥之兆,谢家的人出来接新娘,不料半途谢嘏便奄奄一息,最后一命呜呼,本是喜事临门却不料变成了丧事,姚梦玲到了谢家后踢轿子的是谢家的孙子谢云华,这是谢家的习俗,长子不在必留一男丁坐镇家中,不然阴盛阳虚家中会引来不好之事。
谢家的长子谢博远在宫中任中庶子一职教化太子官吏之子,而二子谢永鸣任中护军乃京中禁卫军统领,陈宣帝特赐封地留其京中,三子谢舒书励志云游四海无心功名,游历数年现今行踪不明,所以家中就剩下老夫人和其孙谢云华和他的妻妾在此,只能暂时帮老爷子迎亲。
姚梦玲纤细的手掌着一把牡丹图的却扇便掀开帘子出来,刚下轿子却不料因为看不见而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之际却被谢云华扶起,不巧被他那几个夫人看到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这时谢云华的小妾娄氏捏着手帕,有所不满尖酸刻薄的说道:“哟!新娘子这刚嫁过来就老爷子就过世了,前些时日我让算命先生算过了,这正官衰无自坐杀,杀官有力是偏房,听闻这新娘子父母双亡怎么她就没事,这不就是命中带克吗?”
而谢云华的正房柳氏平日好善乐施,为人和善故为姚梦玲便束缊请火道:“怎么说她以后也会是我们谢家的长辈,这长幼有序,事亲以敬,才不会让外人说了闲话。”
二房郑氏没有什么主见,也顺势跟着柳氏说道:“内睦者,家道昌,妹妹也少说两句……”
听到大家都帮着姚梦玲这个外人说话,三房娄氏也不再多说,最多也就在原地扯着手帕干跺脚生闷气。
这老爷子死了该怎么拜堂?这外头有习俗用公鸡来顶替新郎拜堂,做了简单的交拜之后,谢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让下人把姚梦玲带到了一个偏房,直接锁了门,无论其怎么拍门也不让其出来,姚梦玲没有人搀扶根本看不到路,只能四处摸索,直到摸到了谢老爷僵硬的尸体,她才全身一震倒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她因为父亲被害而哭瞎了双目,她现在或许该庆幸自己是个瞎子,若是常人看到一个死人定然会吓得魂飞吧?
那晚对于姚梦玲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屋内阴冷得让她蜷缩成一团在地上蹲着,直到次日下人才领着她出来,而到了老爷子头七之时,大堂里已经多出了几个人,一个是谢博远,一个是谢永鸣,而二人似乎串通好一般都说留妻家中以待客便不了了之,做了跪拜之礼后,谢永鸣望了一眼四周说道:“父亲忌日三弟却未见归还,他大概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有人喊道:“二哥这话倒是见外,我自然知道自己姓什么!”
来者正是谢舒书,虽然他好无拘束的生活却也会让人留意谢家,谢家发生了什么他都了然于心,只是给人一种不在意谢家的假象而已。
为了缓和家中的气氛谢博远说道:“既然人都齐了,今天是父亲的头七,你们也都别争执了,才能让父亲走得安心……”
谢舒书在外几年时间就已经从一个二八少年成长到一个弱冠年的男子,样貌也从一稚嫩少年成长为一个容止般的男子,举手娄氏看的眼直发亮,而郑氏也不由多看一眼。
这让老大谢博远看在眼里,便虚情假意的说道:“长兄如父,这不孝有三,不为禄仕,不娶无子,三弟你可是两样都占了,我这做大哥的怎么会不为自己的弟弟终身大事着想,迟些时日给你择一娇妻美眷,好圆了父亲生前的叨念!”
但是谢舒书满不在乎的说道:“谢谢大哥的美意,只是小弟福薄,注定漂流在外的命,不想祸害别人!“
谢老夫人也很担心这小儿子的终身大事,也说道:“你大哥说的对,你是该考虑下你的终身大事了!“
“娘,原谅孩儿不孝,我知道大哥一番好意,但是孩儿不想被拘束,望母亲成全!”谢舒书扑通跪地对着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只好叹气道:“哎,你这孩子着实让人操心!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母亲也不逼你成亲。”
见这三弟不识抬举这谢博远也不再多说,行礼跪拜后,报称宫中有事不能耽搁便匆匆离去,而谢永鸣平日多得父亲的抬爱才能步步高升成为现今的禁卫军统领,所以他打算留些时日再走。
而所有的人都忽视了在一旁默默烧纸钱的姚梦玲,以为她只是府上的一个小丫头,谁都没出声,所以就这么过去了,吃饭也是下人把饭送到姚梦玲的房间里,他们谁也没在意这个老爷子的小妾,仿佛她就没存在过一般。
姚梦玲的别院离得有些偏,正好挨着谢舒书的别院,谢舒书本就不受自己父亲的待见所以也就住的比较偏僻,不过正符合他这种偏好安静之人。
本是没人出入的别院谢舒书,见到丫鬟进去,等丫鬟出来后自己也跟着进去,发现这里比自己想象的要冷清许多他已经多年没回家,这旁边的空别院也变得荒凉破败,杂草丛生却无人打理。
打开门却见一妙龄少女坐在床边,听到开门声后姚梦玲说道:“是翠儿吗?能扶我到屋外一下吗?房里有些闷……”
谢舒书在她的眼前用手晃了晃,发现她依旧是眼睛正视前方,没有丝毫的反应,难道是个瞎子?这个女子住在别院或许是他那侄子的某个小妾吧?长得倒是挺标致,可惜是个瞎子……
谢舒书刚想走却被姚梦玲拉住了衣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是翠儿吗?“
见她这般可怜的模样谢舒书还是把她扶到了外面,只听到姚梦玲说:“不管你是谁,但是谢谢你!”
没等他问姚梦玲就解释道:”翠儿身上有香囊的味道,你身上只有淡淡墨香和药草之味,我就知道不是她……“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不见的大眼在眨巴着,让人心疼的笑着望向前方,她从来没觉得看不见有多痛苦,既然已经如她的选择是接受这样的自己。
这时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叫唤声:“三少爷您在哪?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