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摸出三把飞镖，别在腰里，在校园里游荡。
夜色中的校园显得阔大而神秘。经过王校长住室时，我听到屋里有说话声，突然冒出个念头，便把脚步放重，在他的窗前“登登登”地跑过去，在拐角处等了好一会，没动静，折回来再听，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啦。校园里异常安静，我百无聊赖，便溜到了校门口，一张床横在大门口，床上的人鼾声如雷。我轻轻地从床上跳过去，出了校门，穿过马路，下了小河，来到树林边。东转转西转转，无事可做，便蹲在一个洼坑里，抱着头打起盹来。浑浑沌沌之中，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声音越来越近，还有手电的亮光。三个人从树林子里穿过来，走到林了边，停了下来商量：“三哥，今晚你去掂鸡，兄弟给你望风！”“这些小柴鸡一动拚命地叫，没一点意思！去找老鸡玩玩吧！”“老大，尝的就是那口鲜，谁想着饱吃一顿啦？”“三哥，你是不是怕啦？别看小鸡叫的挺响，只要抓到手，往身上一摸，她就没魂啦，一动也不动，随你的便！”“你帮兄弟出了口恶气，把高峰那小子弄了进去，弟兄们送只鸡表示感谢！”“嘿嘿，那好吧！高子，你领路！豪子，你断后，走！”
三个人过了河，来到学校门口，轻手轻脚地把床顺过来，进了校园。三个人分头去绊门搭。我想了想，折回门口，用力捏住了杜有道的鼻子，杜有道晃了一下头，我仍不松手。杜有道醒了过来，只睁开一条眼缝，暗暗运气于十指，猛然翻转十指向我的腹部抓来，尽管我早有准备，“噌”地闪开，还是迟了一点，“嗤”地一声，衣襟被撕下一块，我心胆俱寒。杜有道双臂在床上一撑，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翻身站到地上，大喝一声：“别走！”我哪敢耽搁，撒腿往女生院跑去。杜有道一看，急啦：这小子邪门，是不是吓昏了头!便追了过来。三个人刚在女生院门口汇合，听到我的脚步声，迅速缩到墙角。我从他们面前跑过，又紧跑几步，钻进了男寝室。三个人正莫名其妙，一道电灯光照了过来，杜有道堵在面前：“是你们三个王八蛋呀，给我跪下！”三老坏说了声：“照！”康二豪和刘高同时打开电灯照住了杜有道的双眼，三老坏说：“你们先走！我教训教训这老梆子！”刘高说：“小心！”三老坏已经上前一步，侧飞一脚向杜有道踹去。杜有道被电灯晃得看不见东西，本能地感觉到有人偷袭，胸口被踢了一下，同时他的爪也抓上了三老坏的小腿，五指合拢，抓进肉里，一拧手腕，往外一推，三老坏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两个人一边照着杜有道的眼睛，拽起三老坏便跑。杜有道刚追了几步，刘高扔过来一块砖，正砸在杜有道的胸部，杜胡有道捂着胸部蹲在了地上。我赶快跑过来，看杜有道的伤势，杜有道朝黑暗处吐了一口，艰难地说:“一点外伤，不碍事!”张了张胳膊却没能站起来。我赶忙把他扶起来，杜有道喘着气说：“老了，不中用了！这三个小土匪……”进了屋，拉开灯，杜有道躺在藤椅里，解开衬褂，瘦骨嶙峋的胸脯上有两块紫印，杜有道说：“这小子练过啊！”“这家伙可能就是三老坏，街上的赖人头！”杜有道瞥了一眼我的衣襟，双眼光芒一闪：“刚才是不是你捏了我的鼻子？”我歉然点点头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啦！”杜有道茫然地看着地面，双肩耸动着，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一行泪水从眼里流下来，刚流过脸颊就被道道皱纹分流了。“我不行啦，还有什么能耐呢？”他发出呻吟一样的哭声。这样一个人人敬畏、高大威猛的老人像小孩一样哭泣，我还未经历过，张皇失措，结结巴巴地说：“您可别这样想……好多人对您可敬佩啦，他们讲您的故事，说你干板，正直，武功高强……我们可爱听啦……你……教我功夫吧！”杜有道鼻尖上悬着一滴泪，混浊粘稠，欲坠不坠，说：“学会一身功夫又有什么用呢？我年轻时，争强好胜，练得一身功夫，五六个敌人近不了我的身！想着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哎，有本事的人，性子硬；性子硬的人，没有不吃亏的；没本事的人，不敢犯上，处处小着心，看着上边的脸色办事，别看人家窝囊，可是一步一步地上去啦……我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带进棺材都嫌晦气……”我激动地说“杜师傅，您可不能这样看轻了自己，您虽然不是校长主任，可是在学生的心目中，您是个大好人，大家对您都很尊重！”杜有道摸出一团布，擦了擦鼻子，脸上的皱纹动了动，说：“是啊，我这人不吃赖，任烂不认淌浆；活了一辈子，就赚了个干板……可是，我现在说不清我活得值还是不值！”我说：“您有吃有穿有住，睡得安稳，活得踏实，对得起天地良心，这不就是幸福吗？有多少人能活得象你这样干干净净的？你比谁活得都值！”杜有道咧咧嘴，脸上的表情开朗起来：“你这个小孩子，真会说话，我心里敞亮多了。你说的理我早就明白，只是觉得心里虚，我强撑着争这口气，没想到你一个小孩子家都认这个理！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吭吭……要闭上眼睡喽……”杜有道咳嗽起来。我耽心地看着他，杜有道说：“只是一点硬伤，过两天就好啦，你回去睡吧，明早还得上早自习呢，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是最好的路子……别和坏孩子打交道……”说着又用布团捂着嘴咳嗽起来。我把杜有道的床搬回屋里，才回寝室睡觉。
叶明媚打了个哈欠，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呀,简直是在和魔鬼打交道!”桑雨田说:“也在和老虎打交道!”“什么意思?”“女人是老虎!”叶明媚忽地跳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身上:“不许你这样说,我是女孩!”桑雨田说:“野蛮女友!”叶明媚柔声说:“困死了,今晚就听到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