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三四,
“亲爱的日记,这是我在荒芜二十七星上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新上司,不,他也许只能做我的上司到下个月初,之后便开始了我独自一人驻守这里的生活。但现在我还得视他为我的上司。这个可怜的人因为意志力不够坚强,又独自一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脑子已经坏了。”
克里斯托弗趴在地上写日记。
本来这个哨所里也有几张备用的床铺,可是当埃克托命令克里斯托弗把他们并到一起并命令巨人上去试试时,那几张可怜的床都塌了。
“好吧,地铺吧,好在这间屋子没有地下室,不然你同样会漏下去的。”埃克托像是看见了什么麻烦的东西那样一手捂着额头一边对克里斯托弗说道。
巨人克里斯托弗在写日记时有个习惯,他会把日记的内容念出来。于是出现了下面的一幕。
“我踏!”不愧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优秀士兵,戈壁屋的埃克托在听到克里斯托弗念日记最后一句时整个人飞起来,一脚踢穿两个房间间的墙壁,落到克里斯托弗的房间。
“我踏我踏我踏,踏踏踏踏。我踏哦啊~。”
埃克托使出类似春丽的千裂脚一般的招式,最后攥拳。向着趴在地面,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的克里斯托弗示威。
这一幕让人有一种想要捏死埃克托的冲动,因为那种嚎叫,那种高亢的声音能令任何一个一辈子安分守己从不和人打架的老实人产生出不把他打死就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埃克托的面部肌肉扭曲到极限,“我踏!”拖长的声音甚至可以冲破荒芜二十七星的大气层。
“你说谁的脑子坏了?”
克里斯托弗张着的嘴无法合拢,但是他用最快的速度合起了那本日记并把他藏到身后,他此时是侧卧在地面上的。
天哪。如果他这样都还不算是脑子坏掉了的话,我宁愿后半辈子都被人称作骗子。克里斯托弗想道。
埃克托中指伸出冲克里斯托弗比了一下,嘴角几乎裂到了脖子上。可怜的巨人以前从没有亲眼见到过疯子,他不知所措。
不久,埃克托收起挑衅的手势,转身,从他踢穿的墙洞里又用一记飞腿飞回了自己的房间。
“真是恐怖惊魂的一夜,我亲爱的日记,你要是有眼睛和耳朵,真该好好看看我的新上司是怎样发的疯,我无法向你描述那是怎样恐怖的场景,我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发誓就差一点点我就会站起来用双手捏死他了。好险,亲爱的日记。晚安。”
这次念日记的声音比上次还要大,可是隔壁屋里却从刚刚那个被人称作疯子的人嘴中传出巨大的呼噜声,要知道这个家伙在之前和以后,都是从不打呼噜的一个人。
转过天来。
“早安,克里斯托弗,昨晚你睡得好么?我可是一觉睡到天亮,从我上床,我就睡着了,然后我醒来,发现天亮了。我是说我从昨天和你分手,你在你的房间睡觉,我回到我的房间睡觉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了,连你的声音都不曾听见,对了,你打呼噜么?”
埃克托站在巨人的房间门口,推开他的门,精神奕奕地打着招呼。
“房间中间的洞是怎么回事?”
“什么洞?哪有洞?”
“怪事,洞呢。”克里斯托弗留心昨夜被上司打穿的墙壁,想要寻找到蛛丝马迹,可是那里竟连一点被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只是漆比原先颜色深了,似乎还有点没有干透。
于是克里斯托弗认真仔细地端详埃克托那张假装出来的精神奕奕的脸,看出他满是疲倦和深黑的眼圈,脖子上还沾到了一点墙壁的涂料。
“今天带你去巡视我们哨所负责的地盘,快起来,洗漱之后我会先让你尝尝我种出来的卷心菜。”
“哦。”克里斯托弗起身开始穿衣服,埃克托转身向厨房的方向。
“少尉。”
“什么?”
“这个是什么意思?”
克里斯托弗竖起中指,对着回头的埃克托。埃克托的脸部肌肉开始抽搐。
“啊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手势。”心里想,果然是个难缠的家伙,好在三个星期以后我就可以永远地离开他和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早饭的时间。
两个人是在厨房外面露天支起桌子的,因为克里斯托弗挤不进厨房。当然,这个哨所里也没有一个凳子可以供巨人坐着享用他的早餐。
“一整颗卷心菜?而且还是生的。”
“在我们家乡,卷心菜就是要生吃才有味道。”
“那至少加点果酱沙拉酱什么的。”
“自然就是天然,天然就是什么都不加。吃吧,我的孩子。”
“那至少也洗一洗。”克里斯托弗看见了下面的泥土,然后,一个绿色肥嫩的青虫从卷心菜的一层菜叶中探出头来,扭动着身形像是在伸懒腰。
埃克托也看见青虫了,他一把将那虫子拍死在菜叶里,手往菜叶上抹了抹,把盘子推到克里斯托弗站着的一侧。“请用吧。”
克里斯托弗很镇定,双手举起盘子将整颗卷心菜倒进自己嘴里,大嚼特嚼。
埃克托看着那巨人吃着有荤有素的菜肴,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也直往下掉。
嚼了好一会儿,克里斯托弗把满口带着口臭的菜渣吐到埃克托脸上,后者措手不及,全盘接受。
“我踏!我踏!我踏!”埃克托的疯劲儿终于上来了。
克里斯托弗伸了伸懒腰,似乎听到自己身上的关节噼啪作响,又双手十指插在一起,掰动关节发出响声。
“啊踏哦啊。”埃克托一记漂亮的飞脚越过餐桌后从下至上而来,目标是克里斯托弗宽大的下巴,克里斯托弗在埃克托将要踢中自己之时双手化掌用力一推。
“哦!”埃克托的腰似乎是断了,声音也戛然而止。巨人力道没有收住,埃克托顺着克里斯托弗推出的方向飞出二十几米距离,重重撞在围墙上,靠在围墙墙角晕了过去。
克里斯托弗没有过去看看上司的情形,而是转身回到房间,摊开日记写道:“亲爱的日记,我把那可怜的老疯子送回天国了,这可怜的少尉现在的样子可能就会是一年后我的样子。希望我是经受得住这样考验的真正优秀的士兵,千万不要变成他那样的变态。”
屋外清晨的阳光里,一具仿佛是腰骨断掉的干尸张着嘴,眼睛里毫无生气。当正午的阳光直直地射到他身上时,那张只有木乃伊才有的面孔轻轻转动,对着克里斯托弗的房间,嗓子眼里冒出一丝类似于“我踏。”的声音。
这个故事告诫星联的士兵们,比挑衅和激怒对方更可怕的,是恶心到了自己的对手。
离埃克托返回有人居住的星球还有二十天,两人之间的争斗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