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虚无缥缈的宇宙深处。
一点微弱的光线，犹如夜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又如万古长明之灯，永世不灭。
但那不是星光。
而是人的魂儿。
这星空如同一片囚笼，将他永世禁锢在此。
他叫秦战。
……
这是一个万族林立，人仙魔妖并存的世界。
秦战曾是人族至尊，一代天骄人皇。
只可惜，在那场旷世的四族大战中，被三族圣尊联手斩杀，神魂被流放至荒芜天外。
已然不知有多少年。
永恒的孤寂、无尽的仇恨。
永恒的生命，无尽的折磨。
那点光静静飘摇着。
……
岁月流转，又是千万年，弹指一瞬。
一丝碧绿之意，倏然出现在这荒芜的天外。
那是一片树叶，晶莹如玉，其碧如洗。
一片。
两片。
三四片。
碧叶越来越多，隐隐形成一株碧树。
它在生长。
浩瀚无尽的天外之天，被无数碧光彻底占据。
见到这一幕，秦战的一丝残魂，无比的震撼。
饶是他身为一代人皇，见识过无数大场面，却依旧心神摇动。
无尽虚空中的一棵树！
它是何物？
它像一片宇宙！
一片碧叶，与秦战相逢。
他神魂为之颤栗，无数念头生灭。
眼前隐隐出现一道光，他倏然钻了进去。
……
不知过去多久。
秦战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个简朴的房间，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光影。
在那桌前，一朵大红花，开的正艳。
于是他放声大笑。
被禁锢无数年，如今，终于回来了。
这是熟悉的气息。
这个世界的气息。
铭刻在灵魂深处，就算是再过千万年，也不会忘记。
虽然不知道，那片叶子，虚空中的古树，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姑且解释为命运吧。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倏然间，又一段记忆，涌入秦战脑海。
那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这具身体是个人族的少年，十九岁，也叫秦战，家里有三口人。
父亲是铁匠，妹妹则是女红。
略微整理了一下，秦战大概清楚了自己所处的时代。
仙历9999年。
秦战清楚记得，在自己被封印的那年，被三族称为仙历元年。
如今，已然将近万年。
万年时光，沧海桑田。
这个世界，已然被仙魔妖三族彻底占领，共享九天十界，无比尊崇。
在三大族的统治下，人族孱弱无力，沦为下等人，任人宰割。
秦战默然。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风水轮流转。
毕竟，人类曾经也是这片世界的霸主，创立了无比辉煌的文明和历史。
“我回来了……”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秦战喃喃自语，长长舒了口气。
……
一阵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墙壁那头传来，落入秦战耳中。
那是一个少女压抑的哭声。
秦战眼珠子转了一下，明白过来。
这座城池名为赤焰，统治者为赤焰仙人。
城中生存着万族，以仙律为基石，分封四个等级。
纯血的仙魔妖三族，高高在上，共享权柄，为皇族。
其它大族，如魅族、石族、血族……等，为贵族。
第三为人族。
第四奴隶。
这个家庭便位于第三层，从事着繁重的工作，供养着上层。
父亲秦江流，终日打铁锻造，倒也小有声名，算是一个优秀的铁匠。
妹妹秦莲，正是豆蔻年华，冰雪聪明，又生的一副好模样，针线活做的极好，有巧手之称。
本也还算幸福。
但悲剧发生在几天前。
赤焰仙人每三年过一次生日，人称拜火节，会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其中便包括，祭祀。
以活人祭祀。
九名美丽纯洁的少女，会被送入熊熊燃烧的火鼎之中，洗涤肉身和灵魂，成为赤焰仙人的炉鼎。
再有大约三个月，就是拜火节开办的日子。
秦莲，刚被选为祭品。
三个月后，就会被投入熊熊烈火中，尸骨无存。
这便是她哭泣的原因。
吱呀……
秦战走出房门，朝秦莲的房间走去，推门而入。
她正拿着一朵火红的赤焰花，这是赤焰仙人最喜欢的花，钦定的城花。
葱白纤细的手指，将花瓣片片拽落，大力碾碎。
青石地板上满地落红，如同碎落的血。
听到门响，秦莲有些慌乱的，飞快擦了把泪。
满手红色的花汁，在白皙肌肤上，留下了道道杂乱的红印，成了一副大花脸。
“哥……”
她不由叫了一声。
秦战缓缓走过去。
取了块手帕，蘸水打湿，为她轻轻擦脸，少女的容颜，如花儿一般娇媚。
“哭了？”
秦战轻声问道。
“我哪有？”
秦莲下意识否认道。
她是个善良的孩子，纵然自己内心有万般悲伤，却也不会说出半分，不愿让亲人担忧。
“赤焰仙人？”
“放心吧。”
“我会杀了他。”
秦战淡淡说道。
秦莲面色陡然一变，俏脸煞白，一把捂住秦战的嘴巴。
“哥你别乱说话，会惹祸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能被选为祭品，是我的荣幸。”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不是虚言，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在赤焰领中，所有凡人家里，都要供奉赤焰仙人的神像，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虔诚焚香。
赤焰仙人，会不定期巡视，心血来潮，便会分出神念，四处游走，但凡发现对自己不敬的举动，便会严加惩罚。
不仅如此……
《仙律》中有明令，所有凡人，都必须修行赤焰仙人赐下来的功法——赤焰决。
这也是仙人统治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修行税。
凡是修炼赤焰决的人，所吸收到的天地灵力，都会通过《仙律》设定的法则之力，被赤焰仙人抽取五成，成为他的修为。
其结果便是……强者愈强，弱者恒弱。
凡人，别说是一辈子，就算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脑海中浮现出这段记忆，秦战摇头笑笑。
这都是自己玩剩下的东西。
那些年，穷兵黩武时，为了尽快提升人族军队的修为，自己曾在人族社会，短暂实行过这样的举措。
没想到被用在这里了，遗毒万年。
见到秦战沉默，秦莲又飞快开口。
“哥，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爹昨天晚上都悄悄哭了，爹那么要强一个人，我从没见过他掉泪。”
“爹昨天晚上还说，要想办法疏通门路，找别人把我顶下来，可谁会愿意啊……”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我认了。”
秦莲柔柔说道，眼眶悄然间又有些红了。
秦战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仿佛是对她诉说，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我命，由我，不由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