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夏暗夜的鹰啼虫鸣声里,天却冷、月犹寒。
深夜的幽谷,总是带有一丝寂冷的冰寒。
狭长的石碣小径,乌玛与阿木烈在先头引路,雅娜与人虫紧随其后、步伐略急。
尽管雅娜心神急促,但却依旧紧绷着心中的一根弦,警惕着周围环境中可能存在的任何异动。
而人虫泛着寒芒的双目,也是时不时的四下打量一番,似在寻找什么。
这么多年刀光剑影的生活,他们早已养成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证绝对警惕的小心翼翼,而这已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不过,在幽冷孤寂的石道上,一路并未发生任何的不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四人终于是通过了斜长的羊肠石道,来至庄苑的大门处,已经依稀有着点碎的篝火烛光从那紧闭的大门中散了出来。
恭身将紧闭的大门敞开,璀璨的烛光蓦然映入了视野。
“教主请。”乌玛与阿木烈二人清让出道路,恭谨的回禀,“影魅公子应该就在大堂内。”
点点头,雅娜长长的出口气,便是揽衣点足,径直掠身进了去。
庄苑好像很大,但却感觉很空很空,寂寥无人。
正前方的大堂内,是一片烛光的海洋,房间通亮的透彻,灯下一道黑影端坐,平静若入定老僧般。
“安达…”喃喃一声,雅娜来不及多想,便是飞身疾驰而去。
坐下灯下的黑影正是影魅,不过此刻竟是身形微微颤抖着,好像僵硬了一般,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终于,影魅僵硬的胳臂不由自主的一颤,桌上的茶杯被其打翻在地、在接触到冰冷的地表时,便是应声碎裂一地。
就这样一个奇怪的细节,却是令雅娜蓦然一惊。
为什么——感觉不对?
“安达,你怎么了?”一把按在影魅的肩头,雅娜神色慌乱,急切的开口询问。
脖子似是被人扭断了,影魅机械一般的转过头来,只是死死的咬着嘴唇,并未开口说任何的话语。
“这…”当雅娜的目光定格在影魅的脸庞上时,却是大惊失色——他原本漆黑的眼瞳,此刻竟是化作了雪一般的纯白。
“傀儡术!”那一瞬,雅娜恍然大悟!安达竟是已经被人操纵了。
然而刚刚想明白一切,影魅一直置放在桌上的手臂却是倏地一番,一道寒光乍现。
不知何时,影魅的手腕下竟是冒出了一把匕首,狠狠的朝着面前雅娜的脸颊上刺了过来。
心里猛地一震,雅娜来不及多想,只是下意识的将手臂横置在眼前;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瞬间将体内的真气注满单臂、护住经脉,雅娜却也来不及闪躲,竟是生生的与刺来的匕首撞击在一起。
一刀刺过,大片的血迹在空中开出了璀璨的血花。
飞出的血,激溅到了影魅的脸上,一滴落入了眼睛中,纯白的眼仁,夹杂着血色的光。
而在那一瞬间,雅娜在影魅呆滞的目光中,竟是看到了一丝痛苦的挣扎。
——看来,这一切早已是别人布置好的,乌玛与阿木烈已然背叛了风云月教,而她与人虫、包括安达,早已是陷入了他人精心策划的彀中。
而且对方竟然会使用傀儡之法,难道——是她?
心念若电,短短的一瞬,雅娜已是明白了一切,心里倏地一冷。
“噗…”正在此刻,面前的影魅身形颤抖的幅度也是愈发的巨大,终于,一口鲜血喷出。
“安达!”雅娜见状,大惊失色。
眼中浮现一丝坚决的光,影魅在那一刻,竟是咬破了舌尖。
“啊!!”死死的咆哮一声,影魅如遭酷刑一般,体内深入骨髓的剧痛,在传至脑海中的时段内,无异于将他凌迟。
怔怔的看着影魅陷入这样死一般的剧痛中,雅娜竟是一时不知所措。
口中的鲜血溢流,在影魅死死的坚持下,其双耳、口鼻、两目间内竟是溢出咝咝的鲜血,而且那血中,竟是有着蛊虫蠕动的迹象。
如同从地狱爬出的魔鬼一般,影魅此刻的七窍皆是流血不止,那般可怖的模样,令人窥之胆寒。
只不过,影魅原本发白的眼仁此刻竟是缓缓的恢复了以往的紫黑色。
雅娜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南疆的傀儡术,是为蛊术中最为神秘的一种,是由蛊师精心培养出的蛊虫,参引西域番僧极为隐密的手法,将之借助七窍、引入大脑中,从而在蛊师的操作下,将人锻造成自身的傀儡。
而眼下,影魅竟是通过自身的发力,生生的将蛊虫从脑中逼出。
这——怎不令人震惊。
“安达!安达!”雅娜将影魅一把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他,,颤声,“安达!安达!”
“姐姐…”影魅的目光中拂过一丝罕见的柔和,好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你…终于…终于来找我了…”
然而话语未完,影魅便是再度喷出了一口血,颓然倒地。
大片的血侵染了雅娜二人的衣袍,在烛光的影耀下,幻出血色灿烂的光。
雅娜双目徒睁,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一掌轻拍影魅的胸膛处,将澎湃的内力尽数注入了影魅的体内;在这股澎湃内力的灌注下,影魅原本断断续续的气脉波动,终于是驱入了一个平稳但却虚弱的波动中。
“真是令我震惊啊!”不知从房间的何处,突然传出一声清冷的话语。
只是那平静话语中所掺杂的震惊,却是异常的清晰。
“谁!”骤然抬头,雅娜侧首望去,眼眸已是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