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不远处,一扇接天连地的阴森大门若隐若现。云蒸雾绕间,隐约可见门楣上写着“鬼门关”三个篆书大字。
“过了鬼门关,上了黄泉路,你且快走几步。等将你交到阴司画了押,我哥俩儿也好早点去猛鬼街喝杯水酒去。”白无常推了少年一把,催促道。
有大队人马自他们身前走过,却都是一名鬼差押着一名魂魄,直直朝着忘川河行去。
鬼差不断挥舞着鞭子,狠命抽打在魂魄的身上。每抽一下,魂魄都会剧烈抽搐一下,身上也会“嗤嗤”一声冒出一股白烟。
鬼哭狼嚎,阴风阵阵。
“就是!”再行几步,黑无常仿佛是慢半拍,接过白无常的话茬道,“你且快行几步,早交差早了事!要是百宝坊里的水酒凉了,呛了喉咙,我就为你是问!”
“我靠,死都他妈死了,还让你俩索命似得催,怎么,真赶着去投胎啊?”少年仿佛很是不满道。
“投胎?哼!”
白无常扬手就是一鞭子下去,抽得少年一哆嗦,顷刻痛入骨髓,却生生忍住没叫出声来,只是恶狠狠盯住白无常道,“怎样?!”
“那也得等你过了十殿阎罗的审判,判定此生未曾犯下什么重罪之后,才有那个福分投胎转世!”白无常道。
“否则,入十八层地狱!”黑无常道。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不对,是每一个鬼都那个福分的!”白无常向少年伸出手,不断搓捏着拇指、食指和中指。
“干嘛?你指头抽筋儿啦?”少年看着白无常不断晃动的手指问。
啪!
黑无常手中的鞭子霎时落下,少年再次一哆嗦。
“没眼力劲儿,活该下地狱。”黑无常面无表情道。
“我只是打眼一看,你小子在人间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否则怎么会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白无常的手指仍然在动。
“全干坏事儿了!”黑无常黑着脸道。
“以其一会儿让十殿阎罗打入地狱受苦,不如乘早打点一二,也好让我兄弟二人替你美言几句。”白无常继续晃手指头。
“打点得多,或许还可以帮你在鬼域谋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黑无常随声附和。
“做鬼差绝对比受苦强,最差可能像我兄弟二人,吃香的喝辣的。”白无常的手指头都快戳到少年的眼睛里去了。
“再好点,泡妞都没问题!”黑无常脸上的肌肉几乎没怎么动过,即便是说话之时,也只是微微牵动一二。
“我靠,你俩说相声呢,一唱一和的。”少年有些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过,还真不是我捧你们,你俩说得真像那么回事儿!”少年向黑白无常伸出大拇指。
白无常的手指头终于缩了回去,顷刻满面怒容,恶狠狠道,“让孟婆直接给他十碗老汤,喝得他老子娘都不知道他前世今生姓甚名谁,喝得让阎王老子都想不起三界六道之内曾出现过他这么号不识抬举的废物!”
“十碗不够,至少二十碗!”黑无常眼角直抽抽。
“干脆连汤都省了,直接扔进忘川河,让他受尽千年磨难,而后再转世投胎。”白无常道。
“都这觉悟了还投什么胎,直接让他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得了。”黑无常道。
忘川河上,奈何桥边,孟婆亭。
孤灯招魂。一破房、一孟婆、一小摊儿,一口锅、一张桌子、一只碗。
“孟婆汤,一口饮,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投胎入轮回;孟婆汤,勿须饮,但入忘川河,噬魂鞭魄,再入轮回。”
每走过一缕魂魄,孟婆都会高唱一句,而后问魂魄是喝汤还是不喝,喝了的继续前去冥府接受审判,不喝的就自行跳入忘川河。
很快轮到少年,白无常很不客气地将他一把推到孟婆跟前,孟婆尚未来得及开口问,就被白无常抢先道,“给他十碗八碗汤,立刻,马上!我要让他永世都无法想起自己姓甚名谁、师从何门、家住何处、父母是谁、家里有几头牛、田头有几亩地、有没有相好的、私房钱都藏于何处!”
“现在,即刻!”黑无常如影随形。
孟婆佝偻着背,好不容易抬起头瞥了少年一眼,浑浊的眼睛顷刻一亮,随即嗫嚅着向白无常道,“冥府规矩,除非有诸天灭地之罪,否则不与抹去永世记忆。”
白无常“啪”的一下直接拍了桌子,大声怒斥道,“丑老婆子,我说灭他永世记忆就灭他永世记忆,屁话那么多作甚,你还想不想在冥府混了!”
少年只是与孟婆乍一对视,也顷刻一惊,心间不免震惊道,“谁说孟婆是个丑老婆子?谁说孟婆阴森恐怖?她分明就是一名面容慈祥的老奶奶,满目悲悯之情,只是头发惨白了些、脊背佝偻了些,衣衫破旧了些,皱纹深了些,仅此而已。”
“在老身这一亩三分地里头,遵照的可是冥府的规矩,不是你的规矩!”孟婆强硬道。
“只要我谢必安在此,我就是你的规矩!”
白无常顷刻暴起,一脚踹了孟婆的摊子,抡起哭丧棒就朝孟婆的驼背抡了上去,“奈何桥小小一名鬼差,竟敢对本大爷吹胡子瞪眼睛,我看你是想下地狱了。”
“如此,你今后连摆摊儿卖汤的机会都没了。”黑无常的哭丧棒也轮了起来。
看黑白无常徇私舞弊也就罢了,现在却还横行霸道,甚至因为自己迁怒于人,还是一名和蔼可亲的老人!少年立刻心头火气,不由分说一个飞身过去,紧紧将孟婆护住,用魂身替孟婆挡下劈头盖脸而来的两棒子,嘴中情不自禁怒骂道,“你们两厮真是禽兽不如!”
哭丧棒完全不同于鞭子。鞭子只供驱赶魂魄,能伤及皮肉。哭丧棒却是完全针对恶鬼之流,更能直接伤及三魂七魄。一棒子下去,至少可以打杀一魂或者一魄。
两棒子下去,少年的一魂一魄立刻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