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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乡村轶事之三:新六尺巷故事

新六尺巷故事

千里家书只为墙,

让出三尺又何妨?

万里长城今犹在,

不见当年秦始皇。

一首脍炙人口的诗作,说的是清朝康熙年间礼部尚书张英为了解决邻里之间利益之争,特致此诗于家属主动让地三尺,对方感其诚意也让出三尺形成六尺巷的故事,张英高尚豁达情怀传于美谈。几百年后的今天,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让人敬佩,也让很多人为之汗颜。

这里要说的是两个家族跨越将近一个世纪的恩怨故事。

有这样一个村庄叫周吴村,坐落在依山傍水之地,村里有两大姓氏周姓和吴姓,吴姓是不知道什么朝代外地迁来的外姓,两姓一开始和睦相处了很多年,解放前,两大姓氏就形成了帮派一直难以和睦相处,争水源争山地争斗不已。为了争一块所谓的风水宝地,双方还发生过一次规模较大的械斗流血事件,最后的结果是周姓势大一点往往占了上风。

其中周阳和吴柳是两姓的领头人。

周阳有近百亩水田,雇了很多长工,在村里是一号有钱有势的人物,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周铭,女儿周星。周阳认为自己的权威在村里不容吴姓挑战,一直想寻机把吴姓势力压下去,坐稳村里头把交椅。

吴柳是个商人,也是个很好强的人,吴姓多经商,财势也不弱,一定程度地具备了与周姓抗衡的实力。

村前有一块地绿树成荫风景宜人,据说有人在一个祥云满天的黄昏时看到一条青龙在这块地上腾空而起。于是双方都请风水先生来看过,风水先生说这是一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如果建房,将使家族姓氏兴旺发达,经商入仕顺风顺水,让人听了惊讶万分。从此这块地就成了两姓激烈争夺的目标,周阳抢先拉来建筑材料准备建房,吴姓岂肯善罢甘休,双方手持刀棒器械在宝地上形成强烈对峙,一言不合就动手,最后发生激烈械斗,周阳以手枪打死打伤了几个吴姓人,吴柳右腿受伤终身腿瘸。吴姓人不得不撤出战斗。吴柳当晚口吐鲜血昏迷几天几夜,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

吴姓从此元气大伤,被周姓牢牢压制处于下风。

周姓人大获全胜,周阳在风水宝地上建了一座威风气派豪华大宅院,好不得意,宅院也成了他身份威望的象征。

不久后,全国就解放了,周阳的大宅院被充公,几十亩水田土改分配,周阳也被政府镇压了。

这可真是具有讽刺意义的事,付出那么大代价争取的风水宝地竟然没有起到任何荫蔽作用,情势倒是急转直下,让人感叹万分。

吴姓人终于扬眉吐气。

吴柳成分划分为根正苗红的贫农,被当选为村干部。周阳被镇压,但他余恨未消,将周阳的儿子周铭和女儿周星赶到了几十里外一个贫瘠偏僻的山村大刘村。

周铭以地主分子的身份在大刘村过着流放式的生活,在那个阶级斗争为刚的年代,其境况可想而知,政治和经济方面都抬不起头来,成了人人唾弃地主分子,村里有什么好处轮不到他,重活累活都是他做,还经常上台受批斗。连住房都没有,兄妹俩在一间破庙里住了十多年。由于缺衣少食,妹妹羸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最后饿死在三年困难时期,给周铭带来了刻骨铭心的痛苦,往事不堪回首,周铭都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苦熬过来的,好在苍天眷顾,村里有一对母女也是成分不好,女儿芬芬比周铭小了十多岁,母亲双目失明,多年来母女俩和周铭同病相怜互相关照,失明母亲生病去世,30多岁周铭和芬芬安葬了老人后,就走到了一起,有了一个儿子。

70年代末,周铭摘去地主帽子,日子渐渐好了起来,盖了一栋青砖瓦房,儿子成家后,给他添了个孙子,让周铭倍感欣慰,他亲自给孙子取名:周兴业,寓意家庭兴旺事业发达。

1998年时周铭夫妻回到周吴村。

以前的那座大宅院已经很破败无人居住即将倒塌,完全看不出往日荣光,让周铭无限感慨。他也见到了已经苍老的吴柳,对方还是冷眼以对,这些年来,岁月似乎没有冲淡仇怨,吴柳右腿伤残,虽然是上一代的恩怨,但吴柳对周铭却仍然充满了敌意。

周姓本家人都劝周铭搬回村里来,周铭也有了强烈的叶落归根的乡土情结,于是做出决定,低价处理了大刘村的房子,经过一番周折之后,搬回了周吴村。

回村后首先要解决的是住房问题,恰逢村里老仓库竞价出卖,给周铭解决建房用地带来了机会。

村里有几家竞买,其中竟然有老冤家吴柳。

吴柳的儿子吴明近年来做生猪贩运生意效益不错。现在祖孙几代住在一间老房子里,吴明也当爷爷了,有一个孙子孙女,加上吴柳就是个四世同堂的家庭。孙子吴新、孙女吴静还在学校读书。吴柳和吴明父子打算为孙子在村里建一栋一流的房子,于是参加了地皮竞买,最后的竞买结果是吴明和周铭两块地相邻,得,不是冤家不聚头。

周铭从大刘村搬来,原来的房子低价处理,俗话说一搬三年穷,经济财力明显不如吴柳家,两家房子建起来立分高下,周铭的房子普通一般,吴柳的房子豪华气派如别墅,红色琉璃瓦屋脊高高上扬,二龙戏珠气场非凡,在村里成了一个夺目的建筑亮点,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门前的厨房在构建装修方面投下了重金,卫生间浴室都在厨房,用的都是一流的厨具和装修材料,就像五星级宾馆一样华丽亮堂,是整栋房子最得意的地方,看过的人都赞叹不已。厨房建造时空间不够宽裕,吴柳不动声色地向周铭地盘挪了大约五寸地皮,自以为对方看不出来,周铭的妻子发现后欲上前理论,望着吴柳苍老身躯不便的样子,周铭默默制止了妻子,隐忍了下来。

想当初周家建大宅院风光无限,今天吴柳造别墅式楼房也是出尽了风头。

平凡的日子又过去了十多年,社会进入城镇化年代。

吴明的生猪贩运生意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已经不做了,和儿子媳妇在城里做小生意聊以度日,家庭境况大不如从前,孙子吴新大学毕业办公司失败亏了一大笔钱现在是债台高筑,谈了几个女朋友都黄了,可以说感情事业都失意。

村里很多人都在城里买房居家,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以前热闹的村庄现在显得很颇为冷清。

吴柳已经90多岁高龄了,儿孙们都在城里租房做小生意或就业,就他一个人守着一栋偌大房子清冷度日,如今最大的烦心事就是宝贝重孙吴新找对象的事,吴家四代单传,吴新一直是他的宝贝疙瘩心头肉,每次恋爱成败都深深地牵动着他的神经。

唯一让吴家顺心的事是就是孙女吴静大学毕业后在广东就业,有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和薪资待遇,听说还找到一个心仪的男朋友,即将带回家与家人见面。

吴新最近又处了一个女朋友,这个女孩是他非常喜欢的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女方和女方家属提出要在城里买房子结婚,不想来乡下住,如果这个要求不能满足,看情形这次又得吹。吴新本已负债累累,家里也没有任何积蓄,全家人都愁坏了,真是一筹莫展,吴新更是急得要死要活的,这次再失败的话对他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后果,吴柳更是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急得几天都吃不下饭。

情急之下,吴柳欲将乡下房子处理掉,想当初这栋房子就是为重孙而建的,现在竟然竟用不上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卖房筹资以解燃眉之急。

卖房的消息放出去很久了却一直无人问津,现在村民都向城里买房发展已成一种趋势,农村的房子大幅贬值,价钱已经压得很低了也没人买,吴柳感到一种彻头彻尾的悲哀。

真是祸不单行,村里开始搞新农村建设,按承建方设计方案一条村中路从吴柳和周铭门前经过,一番测量后,周铭的院墙和吴柳厨房必须拆除一米才能确保道路宽度。

周铭立即拆去了院墙,吴柳这里就麻烦了,这个厨房一直是他的得意之作,也是整栋房子的精华所在,现在卖不出去还要拆,等于在剜他的心,吴柳着急上火满嘴燎泡。

吴柳的厨房就成了本村新农村建设中绕不过的障碍,此事一直耽搁了下来。

却说周铭的孙子周兴业在广东佛山开办了一家雕刻厂,这孩子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由于经营得当,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几年下来拥资上千万,听说找了个女大学生为副手,现在成了他的女朋友。两人配合相得益彰,成了事业上的黄金搭档,马上要回来准备在县城买房成家,新媳妇也即将要与公婆和爷爷奶奶见面了,周铭一家人高兴极了,都在等这一天到来。

两家情势形成了明显对比,一家欢天喜地,一家愁云惨雾。

就在吴柳全家急得要死要活的节骨眼上,一笔上百万元的巨款打到了吴新的银行卡上,打款人是妹妹吴静。

面对突然降临的巨款,全家人都感到很意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静及时打来电话,让哥哥用这笔钱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过几天她就带着男朋友回来一切都会解释清楚的。

这笔钱犹如及时雨,解决了吴家燃眉之急。

这天傍晚,周铭和吴柳两家人都来到村口等候,周兴业和吴静刚打来电话马上到家。

一辆黑色奥迪小车在众人面前停下,吴静下了车,接着是周兴业下车,两人手牵着手走上前来。

两家人毫无思想准备全都呆傻了,周铭和吴柳愕然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上,大家都是大眼瞪小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原来,周兴业和吴静本来就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只不过两家有仇隙谁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两人瞒着家人一直在交往。大学毕业后就去南方发展。他们都知道两家有素有嫌隙,决定以他们的姻缘化解数十年的积怨。

周兴业和吴静亲切地称呼双方家人,大家的情绪才慢慢缓转过来。

吴柳家,两家终于亲切地坐到了一起成了亲家,吴柳紧紧握住周铭的手,百感交集,周铭眼圈也湿润了,双方欢天喜地,越聊越亲切,好像要将堆积在心里几十年的话一夜聊完。

周兴业和吴新在城里挨着买下了两套房子,周吴两家的后辈又住到了一起。

周兴业为新农村建设的事情真诚地给吴柳做思想工作,对于这个重孙婿,吴柳是越看越喜欢,也想通了。当即拆去了厨房,村里新农村建设得以顺利进行。

不久,周兴业和吴新两对新人在新居举行结婚庆典。

这真是:

百年兴衰话沧桑,

心境冷暖看炎凉。

古有张英传美德,

今人欣然谈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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