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程氏夫妻说着话,那头宝姐儿却是在屋里忙乱地准备要送给明珠的东西。适才大哭过,此刻宝姐儿平静下来,耗神之后的疲惫感也就随之而来,白玉般的小脸上两个红肿的眼圈也煞是惹眼。但是因为明珠很快就要启程,宝姐儿此刻却是半丝不敢休息,力撑着叫碧书、碧画准备笔墨准备拟单子。
宝姐儿的两个大丫鬟碧书和碧画见了不免有些心疼,两人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小姐也真是的,做什么还要再管那沈家小姐,没得累坏了身子”。碧书嘴里嘟囔着,显见地因为宝姐儿这么辛苦已经对明珠心生不满。
“那是咱们小姐仁义又念旧情,哪里像其他人,碰到这事恨不得多的远远的,有这样的主子我们更应该庆幸才是。”碧画闻言却是横了碧书一眼。
碧书不满地翻了个白眼“那也是因为沈小姐的父亲犯了罪,他们可是罪有应得,我说还是小姐太过和善了点。”
碧书还想继续说,碧画却是抬首朝宝姐儿的方向看了看,见宝姐儿安静地坐在那写字,怕继续说下去打扰了小姐,遂出言打断道:
“好了知道你心疼咱们姐儿,但是这话在小姐面前可不许提起来,免得惹了小姐伤心。去拿个熟鸡蛋过来帮小姐滚一滚吧,我去给小姐沏一壶浓茶。”碧书也知道宝姐儿素来就与沈家姑娘要好,要是自己这话被小姐听了免不了又要一顿好罚,于是也就歇下了话题转身去了厨房。
然而宝姐儿却是并没有接鸡蛋,只是喝了两口浓茶就让碧画撤了下去。继续坐在她的小桌前翻着《四海志》关于岭南那块的文章。
只见宝姐儿右手边放着两张纸,一张摘录着岭南的一些风俗地貌,另一张则记录这书中提到的一些岭南常犯的一些时症。然后宝姐儿再依着纸条依次仔细翻查着医书,将可能涉及到的药一一挑出来。这种工作颇为耗时,直到华灯初上,宝姐儿才抄录了一少半。
“小姐,您先用点燕窝粥吧。”碧画劝导,“别回头您自个儿累到了,反倒到时候不能去送沈小姐了。”
宝姐儿闻言便点点头,搁下了笔,揉了揉酸痛的手。
“你有和磬宁说我们的打算么?”宝姐儿喝了两口燕窝粥后随口问道。
“回小姐,奴婢下午和五小姐说了,五小姐说明天过来再和小姐商量。”
碧画说完顿了顿,又看了看宝姐儿的脸色,迟疑的说:“奴婢说完小姐的安排以后看到五小姐的脸色不是很好呢。”
宝姐儿闻言,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却并没有说什么,低头继续喝着燕窝粥。碧画见宝姐儿并没有其他的表示,也不继续多说,只是将宝姐儿喝完的瓷碗端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磬宁就跑了过来,一进门就对宝姐儿使了个眼色,宝姐儿虽然不知道磬宁这是要干什么,但是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还是让宝姐儿挥退了丫鬟,然后就见磬宁眼睛中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宝姐儿知道自己猜对了,也就不再多说,只坐在那等着看磬宁要干什么。
“环翠,你也先下去吧。”
磬宁也懒得找借口,直接就打算也挥退自己的丫鬟。
然而素来温顺的环翠今天闻言却纹丝不动,低头说道:“小姐,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您还是留下奴婢伺候小姐们喝茶吧。”
磬宁闻言大怒:“怎么?你这是说我来找宝姐儿玩,宝姐儿这里照顾不周我?”
环翠听了一惊,连忙否认,但是磬宁本来就想让她出去,此刻哪里能轻易放过她,接着就说道“那我这是指派不动你了不成?回头我就告诉母亲,让母亲狠狠的罚你,还不快利索下去。”
环翠还欲再言,却被碧书拉住了:
“姐姐,小姐们既然有事,咱就出去等吧,刚巧我还有几个花样子想请姐姐帮我挑一挑呢。”
环翠回头看见磬宁已经满面怒容,显见的已经怒到了极点,知道自己要是再杵逆磬宁恐怕今天是没有好下场,于是只能和碧书一块退了下去。
门刚被关上,磬宁就开始解她的扣子,把宝姐儿唬地一跳,“五姐,你这是干什么?”宝姐儿顿时急道。
磬宁却并不理会,继续又解开了两个,然后在自己的肚兜中掏出好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递给宝姐儿这才长舒一口气。宝姐儿拿着还温热的银票眼睛不觉有点湿润,呆呆地看着磬宁。
过了好一会儿磬宁将衣服重新系好又做回到座位上,见宝姐儿的样子挤挤眼道:
“怎么了这是,被我这么多银子吓坏啦?”
宝姐儿刚刚萦绕心中的感动顿时就被这几句话冲到了九霄云外去,心中腹诽:“我娘给我的银子比你的还多呢,我怎么可能被这点银子吓到,我是被你的举动给吓到了。”
磬宁也不管宝姐儿,犹自接话道:“本来我还想向我娘要一点银子呢,结果被我娘骂了一通,不许我再提和沈家姐姐有关的事,我就不明白,沈姐姐又没有犯错为什么我不能提她,后来我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偷偷拿我自己的钱了。”
“那你娘要是知道了怎么办?”宝姐儿焦虑道:“要不你拿回去吧,我这里有银子,你要是过意不去,我多出点就当姐姐你出的好了。”
磬宁却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怕什么,现在不是还没有发现么,说不定我娘压根就不会发现,再说了,即使发现了也至多不过打我一顿而已,到时候我哭两嗓子我娘就饶了我了。还有,你的钱和我的能一样嘛?难道只兴你和沈家姐姐好,就不允许我和沈家姐姐好了吗?宝姐儿,什么时候你这么小气了?”宝姐儿顿时哭笑不得。
随后磬宁又幽幽地道:“你可别丢了,那可是我这几年攒的全部身家了。”说着还故意做出一副肉疼的模样。
宝姐儿噗嗤一笑,故意打趣道:“偏不,回头我就拿到八仙楼定一副席面全花光了。”两人顿时哈哈笑做一团。
此事完毕以后两人都感到卸下了千斤重担,坐在那里闲聊起来,从厨子新做的樱酥酪谈到了如何在庄姑姑的刺绣课上多懒,一上午可谓相谈甚欢。直到中午磬宁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馨宁走后,宝姐心又继续开始抄录起来,只是这次抄录比昨天明显看起来要轻快许多。又过去一天,宝姐儿终于把所有要准备的东西都列在了清单上。次日一大早宝姐儿在给程氏请安的时候顺便便将单子带了过去。
“娘,这是我拟的单子,您看一下。”
程氏接过宝姐儿的单子仔细看了起来。“嗯,不错,所需要的药都己经列到这里头了。不过这药的多少却需要再仔细斟酌一下。“
“嗯?“
宝姐儿拧着眉毛疑惑地望向程氏。这些东西都是宝姐儿通过书籍再三考订以后才你写出来的,现在程氏突然说有不合适,宝姐儿自然感到十分惊奇。
“咱们送的这些丸药和金银不同,是首先要经过那些衙役的。所以在拟药的时侯你还要考虑到这一点,你看这个麻胡丸。”
程氏一手指着桌上的单子。
“这麻胡丸专治瘴气,而且市面上的价格也算便宜,像这种药你不妨多备上一些,一来像明珠他们初来乍到,特别需要这种药材,二来这些药廉价而且出了岭南怕就再也用不上了,官差们自然不会贪这种东西。”
”既然这么便宜那也可以到了那再买呀?“
宝姐儿不服气地反驳道。
“我的傻姑娘,你到现在还以为明珠他们是衣锦还乡嘛?他们去了岭南人生地不熟又是戴罪之身,如何能够那么容易买到药?”
“还有你再看看这个玉石散,这是治创伤极佳的药材,就是平常人家也难以轻易获得,我知道你是想要送给明珠她们最好的,但是你不想想这些怎么可能送到明珠他们手中,还不如你送一些寻常的创伤药合适。”
宝姐儿听了程氏的一番教导顿时恍然,赶紧又重新拟了一份,然后由程氏交代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