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洁身上的衣服已被扯烂得不能穿了，只剩下一件小小的吊带背心，这背心也不知洗穿了多少次，发白半透明还长了一些黑色锈迹，自是不能露在外面。
“谢，谢谢叔叔！”杨洁抓着宽松的西服抽抽噎噎地说道，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的她，刘正阳的西服几乎遮到了她的膝盖，看起来怪怪的。
“吃饭没有？”刘正阳问道。
“没有，刚放学就被她们骗到这里来了。”杨洁低垂着头说道，终于止住了哭声。
“那一起吃吧，我也饿了。”刘正阳说着领先一步走出了巷子。
杨洁扭捏着手指，犹疑了下还是跟了过去。
踩死了一条疯狗，唐总就丢下了他，想起之前王经理的劝诫，这工作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算了，工作没了再找就是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刘正阳边走边想道，但他心里还是存了一份幻想的，希望唐总能明白他的一份苦心。
学校后门道路两边一排排的的快餐店、螺蛳粉摊、小食店星罗密布，很受一些吃不惯食堂饭的住校生光顾。
刘正阳挑了一间简洁明亮的小食店走了进去，店里摆了五六张圆形的大桌子，空的只有靠窗的一张，因为那张桌子上面的风扇坏了，而南方的四月天天气已很闷热。来这吃饭就餐的都是市一中的学生，桌子够大他们也不介意搭台。
大大咧咧地往塑料椅一坐，刘正阳问道：“小洁，你要吃点什么？别客气，叔叔请客。”
杨洁也挑了一张挨近刘正阳的椅子坐下，乖巧地说道：“叔叔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好，我们就随便吃点。”
“老板，点菜。”刘正阳高声喊道。
这一声喊没把老板喊来，倒把那些埋头吃喝的学生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常来吃饭的都知道，这个小店不同别处，老板不会来问你要吃什么，想要点菜得去跟老板说。
“哇，你们看，那个不是高零四七班的杨洁吗？”
“是啊，怎么那么狼狈的样子，头发乱乱的又披着男人的衣服，难道......”
“那男的是谁啊，是不是他欺负我们的啊？”
.....
青嫩的高中生讲话不知留口，他们交头谈论，同时一双双神情各异的眼睛齐齐看向刘正阳这桌。
杨洁侧着头不去看那些人，但他们的话却一字不差地飘进了她的耳朵，她的耳根又烧了起来，别人害羞都是红脸，她一害羞恼怒先是耳根子发烧，然后再蔓延到脖子双颊去。
刘正阳不加理会，任他们去说，他看着杨洁的反应倒觉得挺有趣的。
好一会儿，也没见人上来招呼，刘正阳不觉有点窝火了，这什么店啊，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正待再喊一嗓子，写着厨房重地四个大字的门开了，一个中等身材国字脸披着围裙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我是这儿的老板，你要吃点什么。”中年人走到刘正阳桌前，腰杆笔直，不亢不卑地说道。
那些用餐的学生都愣了下，这是怎么回事，除了有人闹事，否则一律不走出厨房的辉老板今天怎么突然出来招呼客人了？
“呦，是辉老板啊，想不到你不单晚上摆烧烤摊，白天还在这开店啊，真够拼命的。”刘正阳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国字脸的中年人正是文化路辉记烧烤摊的老板。
“呵呵，孩子多，搵两餐罢了，吃点什么？”辉老板不咸不淡地说道，依然站得笔直。
“嗯，来一盘爆炒五花肉吧，不肥不瘦最好。再来一盘蕹菜，一盘吵鸡蛋，有卤牛肉吗？有的话也来一盘。”刘正阳敲了敲桌子又说道：“小洁，想不想吃螺蛳粉？”
“想！”杨洁想也不想便答道，螺蛳粉要五块钱一份，每餐只有两块钱伙食费的她可不能随心所欲想吃就吃。
“那好，那就再来两份螺蛳粉吧，要大碗五两的，加辣。”刘正阳说道。
“呵呵，抱歉。店里没有螺蛳粉！”辉老板说道。
“噢，该死，忘记了你这不是粉摊。”刘正阳拍拍额头说道。
“没关系，我叫我孩子帮你去买，就在对面，很快的。”辉老板说道转身进了厨房，喊道：“辉仔，别洗菜了，去对面买两碗螺蛳粉回来，大碗加辣的，送去窗口那桌。”
不多时，菜都端上来了，两碗热气腾腾漂着红色辣椒油的螺蛳粉也摆在了两人面前。
“叔叔，叫那么多，吃得完吗。”杨洁问道。
“这点东西就算多啊，难怪你那么瘦弱，以后多吃点。”刘正阳说道便大吃大喝起来。
这顿饭吃得爽快无比，杨洁也是吃得满头大汗，嘴唇皮儿都是油光。
付了帐，走出小店，刘正阳看了看仍披着他衣服的杨洁，他剔着牙说道：“走，咱们去买衣服去。”
帮人就帮到底吧，顺便也给自己买一条裤子，刘正阳想道。
从一家平价商店出来，杨洁已换了一件圆领的短袖T恤，白色棉质，胸前印了两个动物图案。
“这两只鸭子挺好看的。”刘正阳扫了一眼后说道。
“是鸭子？不是鸳鸯吗，她们跟我说是鸳鸯的。”杨洁疑惑地说道。
“鸭子鸳鸯都差不多了。好啦，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回学校吧。”刘正阳郁闷地说道，刚才王经理打电话来正式宣布他被开除了，尽管之前已有心理准备，但事情到来时他还是觉得憋屈不已。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杨洁仰起头问道。
“干什么？你查户口啊。”刘正阳有点不耐烦起来，好好的一份工才上了一天班不到就被开除了，三险一金没了，月薪四千没了，任谁也不好受。
见他口气不善，杨洁低下了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想把买衣服的钱还给你。”
“算了，几十块而已。”刘正阳摆摆手说道。
“不，一定要还的。”杨洁语气坚硬地说道。
刘正阳愣了下，他掏出一支圆珠笔，但左摸右摸就是不见有纸。
杨洁伸出了手掌说道：“写我手上。”
刘正阳写了自己手机号码给她，说道：“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再见！”
刘正阳走了，走得很干脆。
杨洁站在原地，看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人流中，始终没回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