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业见空的表情,画中人心中却是一笑,他觉得,对方要上钩了。
但是一股莫名的伤感,让他想起了一句话。
“当你在迷宫中抗争了越久就越会明白,这些线索,他们一直在对你说话,他们总说你可以获得解脱。”
这句话是他的领路人告诉自己的,每一个迷失的灵魂成为迷宫寻路人都需要一个老师。
想起老师,画中人的记忆慢慢浮现起来。
他所能记起的最久远的记忆,就是关于他老师的记忆。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老师聪明,那是一位精明的人,也是一个在迷宫中为数不多的正直的人。
他教会了自己如何在纷乱的房间中发现线索信息,又如何通过线索信息的合并来解读为可以理解线索。
但他的老师从一开始就告诉他,这只是线索的初级用法。线索是最为古老的秘密,如果把过往的所有的线索记忆下来,再跟新线索合并在一起解读,便会得到一段话,这话代表迷宫的意思,通常会是一个建议。
老师跟他说,如果完成建议,线索背后的神秘力量会给予奖励,奖励无法预知,但总会有用,总会让迷宫寻路人的目标变得简单一些。而老师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标,离开这里,返回生者的世界。
那几乎是这里所有人的梦想,至少是他在这里认识过的那些人,包括他本人。
老师说线索的解读是一个对话机制,让迷宫寻路人能和线索背后的力量交流。
“不要跟它做太深的交流,那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它的智慧太高,令人无法想象的高,令人无法喘息的高。”
老师也曾多次跟他强调这话,尤其在喝醉之后。
每当这时老师双眼微红,好似老师失去的比死亡世界的每一个人都多,画中人自认聪明,从不多问,因为这种时候,老师总会讲些平常不会说的知识:
“这个世界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这样,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又一个的楼层,一个又一个的房间。这里至少有着两股神秘的力量在角逐,以我们无法想象的,更高层次的方式在角逐。或许是三个,但至少有两个,它们是我们望尘莫及的存在,是众神的众神,上帝的上帝,我不知道,我无法知道。”
“但是我可以确定,线索背后的高层智慧是一个,让鲜活的生命变成死物的是另一个。一个象征诡诈、欺骗、智慧与愚弄,另一个它单单只象征永恒的死亡。我们这些人,就像是这场角逐的棋子,在这场永无止境的拉锯游戏中的一个小小的要素。如果你足够聪明,可以保证自己不死,如果你极为聪明,你可以逃离死亡。”
老师的话非常深刻,但画中人当时并不明白其中的意味,他只想跟着老师,从这个世界逃离出去。
两队不相识的迷宫寻路人相遇,总会交流线索,当线索信息被整合解读之后,事情总会发展成两种结果:因为暂时的目标大家合作,或是一方被对方坑掉。
在这两种结果诞生之前,一切都会扑朔迷离,甚至每一秒钟都会有数次决定命运的选择。
这种时候,对线索的运用能力就至关重要,同样的水平只能赌运气,而画中人和他的老师,却懂得更高水平的用法。
在画中人跟着老师第一次见到其他寻路人时,他用老师的办法从线索得到了一个建议:
“死亡世界容不下太多的变数,想要事情顺利,就要让对方变为死物,夺得变数。”
老师知道他求得了什么结果,当他满心欢喜的想要向老师建议时,老师只是摇了摇头,告诉他:
“迷宫里的人已经失去了太多,没必要让你自己也失去更多。”
是啊自己失去了太多,没必要让自己失去更多。
他借着线索本身的神秘,用更高级的技艺编织出陷阱,这会让对方觉得他们在合作,甚至会认为可以赢了自己这边,这个时候,他只要拉起这张线索的“网”。
对方便会成为死物。
但是在他收网那一刻,他发现了一个漏洞,他自己从未意识的到的漏洞。这让他失败了,双方都安然无恙的分开,谁都没有夺走谁的变数。
那个漏洞让他耿耿于怀,那件事之后他多次向老师求解,老师仍旧会摇摇头,告诉他:
“迷宫里的人已经失去了太多,没必要让你自己也失去更多。”
在一次攀爬长梯的时候,他再一次的推演那次事件的漏洞,线索却向他展现了另一种可能。
线索还有更高级别的用法,也许这样用都可以超越老师。
老师却恰好在他悟到的那一刻回过头,再次复述了那句话:
“不要跟它做太深的交流,那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它的智慧太高,令人无法想象的高,令人无法喘息的高。”
他谦恭的表现了谢意,却没能受得住诱惑,在长梯攀爬的时候,他尝试了借助更高级的用法的推演,得出了惊人的结论。
老师同样会这个级别的用法,而自己最耿耿于怀的漏洞,便是老师曾用这层知识,从中作梗。
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本是绝好的机会,线索向他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只要做掉那帮人,他师徒俩离解脱就只有一步之遥,仅仅一步之遥。
老师心软了?怯懦了?还是说自己高看了老师?或许老师根本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聪明,他不但胆怯,而且误读了线索的意思。
他再一次拼接线索,想从中得到启示。
一句熟悉的话,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袋里:
“死亡世界容不下太多的变数,想要事情顺利,就要让对方变为死物,夺得变数。”
这句话在他脑子里,长梯上的老师浮现在他的眼睛里,他突然明白了这个启示的含义。这个操蛋的世界容不下太多的变数,想要离开,就要懂得牺牲,不论是谁。
老师不会教给自己更高级的用法,线索却一直在诱惑着他,从他意识到解读方法的那一刻起,线索给出的每条信息都透露着使用攻略的味道。
最终,他为自己的老师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他眼睁睁的看着老师走到网中,老师没有绝望,没有痛苦,而是有种解脱感。
画中人现在还记得从老师那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你在迷宫中抗争了越久就越会明白,这些线索,他们一直在对你说话,他们总说你可以获得解脱。”
老师笑着变成了死物,释然的脸永远的凝固在他的浮雕之上。
画中人曾认为自己可以超越老师,在线索中游刃有余的从这个世界解脱,为此他用“网”凝固了很多人。
眼前这位魁梧的人可不会猜到,他画中人,才是这里最古老的存在。
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折于自己之手。
虽已为油画,但只要夺取足够的变数,他就可以从这平面中突破而出,让其他人代替他在这画中继续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