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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金陵城光宗请将 再出山岳纲二刺驾

却说诸葛锦兵退均州,孟宗政率军镇守襄阳,互为掎角之势。又差人向朝廷报丧。光宗接报大惊,召众臣上朝议事。前者皆以岳家父子英雄,不想姜平更是强中能手。然岳家父子皆以作古,平已阵亡,无人可挂帅。光宗问道:“众卿家,驸马捐躯,朕殊痛心!以为去一膀臂。今诸葛锦被困均州,可有人愿领兵去救?”一连数声,无人答言。河间王邵宏渊倒也听得真切,只是与诸葛锦有隙,欲坐视他败亡。唯洪适、韩侂胄二人出班:“臣虽不才,愿替陛下分忧!”

光宗喜出望外,道声:“既是爱卿愿去,朕准奏!”时有兵部郎中宗颍之子宗良,原是岳家八总兵之一。他出班启奏道:“圣上,洪大人、韩大人报国之心,可昭日月。然前线急报,非帅才不可轻往。二位大人未经战阵,岂能轻言?臣以为当请来六将,便可御敌了。”洪适曰:“宗大人差矣!凡所能用之将都随姜平元帅前去扫北,朝中兵将匮乏,如何有六将之说?”良曰:“今有岳家军旧部屯驻金陵城,兵精粮足,虎将如云。如此一支精兵,弃而不用,岂不可惜?”光宗道:“朕亦数番降旨招安毕德卿等,然其据城而守,不服管教,焉能为我所用?”宗良不及应口,邵宏渊奏道:“圣上!毕德卿、李显忠等怀恨圣上诛杀了岳雷满门,拥兵自重,不可不防!”双方各执一词,争吵不下。

左丞相陈傅良道:“圣上有仁爱之心,今国之大事,贤能者必当用之。今边疆事危,李显忠、毕德卿等素怀报国之心。似前朝太宗文皇帝做秦王时,山后鸡冠子王刘武周自称定杨王,命宋金刚为帅、尉迟敬德为先锋,占了河东诸郡。秦王从李勣之计,往洛阳请来秦叔宝、程知节。后秦王夜出柏壁关,战于美良川。尉迟敬德追逼小秦王,秦叔宝马跳红泥涧,三鞭换二锏,救下秦王性命,收降尉迟敬德。古之事不予欺也,望圣上效法太宗秦王,可救国家安危。”谢深甫道:“太上皇昔日曾拜李显忠为三路元帅,率军征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其妻崔莹乃女中魁首,忠勇不亚于折氏、穆氏二位夫人。毕德卿、杨继周、罗鸿等辈,岳汤阴王以为膀臂。两军阵前万人莫敌,来去自如。尚有岳驸马深居内宫,掌中一对擂鼓瓮金锤杀法骁勇,非常人可比。今国家危难,自家军师为番人所困,必会出山来救。”光宗道:“几位爱卿言之有理,朕即日便幸临金陵城,请出我朝忠良。”下旨:邵宏渊为护驾将军,领精兵二千,随行前往金陵。令宗亲宁国事节度判官赵汝愚辅佐嘉王赵扩镇守临安,处理内政。带了宗良、陈傅良、谢深甫、杨万里、萧燧、洪适及韩侂胄等七人来金陵。

毕德卿自封了锁阳王,日日与帐下兄弟出城射猎,各自较量武艺,不觉时光飞逝。前者又接了岳纲三爵主,叔侄几人抱头痛哭。纲以武业未完,待了几日,又回飞云阁去了。德卿自闻姜平在北,连战连捷,常怒道:“可恨这小贼子,害了岳帅满门。如今自顾风光,真真不气煞人也!”李显忠、罗鸿等也时时劝他几句,故只在金陵安分,不曾杀上临安挑事。这一日,李显忠与崔莹扮作客商入京,闻人道姜平战死、扫北人马尽数退入均州,以待援兵。夫妇二人又惊又喜,慌忙返金陵以告德卿。德卿闻言大喜:“好!岳帅在天之灵,今日可安矣!”显忠又道:“如今朝中兵将全无,恐又要劳我等兄弟走一遭了。”德卿曰:“吾自归金陵,誓不出仕皇家。奈何姜平已死,军师与众兄弟在彼,不去倒也不见情义了。只待那昏王耐不住性子来请之时,再出兵便是。”显忠深以为然。不想几日方过,便有人报圣驾到此,须出城迎接。德卿大怒:“此地乃我锁阳王之地,不服他宋君管辖。只有他迎我,岂有我迎他?”安坐原位不动,命人取来紫金冠,身穿青云白蟒袍,腰横玉带。李显忠、罗鸿、杨继周三人各穿红袍金甲,佩剑持枪侍卫两旁。

光宗自入金陵,原以为毕德卿等当洒扫街道,以营圣驾。不想全无一人注视,百姓都做往常一样,买卖经商,无人顾及。邵宏渊大怒,劈手扯过一个老汉问道:“呔,你这老儿过来!那毕德卿等一班叛逆,不禁街也就罢了。如何不来见驾,该当何罪?”宏渊本以为己乃王爵,如何吓不倒一个寻常草民。谁知那老汉道:“你这厮怎地如此说话?老夫自随毕王爷到此,过得安生日子。岂知你家主子何人?”说罢就要走路。宏渊大怒,一把取过御赐凤嘴刀——那柄掉刀早已坏了,道:“老儿荒谬如此,看刀罢!”身旁宗良忙拔剑搪住,道声:“河间王!不可擅杀百姓,圣驾在此,岂不坏了圣上清名?”宏渊方才悻悻作罢,一脚踢开那老汉,回报光宗道:“圣上,毕德卿目无圣上,实在可恨。待臣杀到他府邸,逼他前来。”光宗曰:“不必了,既来求见,还是躬身前去。”众人来至锁阳王府,光宗正要进入,两个门子手持水火棍拦住道:“呔!汝是甚么人,认得字麽?此处乃锁阳王府,闲人不得入内!”宏渊横刀怒道:“我等随驾来见毕德卿,此乃大宋圣上,尔等两个门子怎敢无礼?速速进去通报,若迟些必斩你狗头!”两个门子不敢怠慢,慌忙进去通报。

光宗等了好些时候,才见他两个出来。一个门子曰:“圣上,锁阳王有令,请圣上及众大人报名而入!”邵宏渊再要发作,洪适、韩侂胄以目视之,这才作罢。各自报了名姓,入得府来。见毕德卿高坐正厅,身旁李显忠、罗鸿、杨继周三人持枪侍立,虎目圆睁。

德卿问曰:“来者可是大宋圣上赵官家?”光宗无奈,只得道:“然也。朕今日前来,只为前线战事紧急,姜元帅兵败,困守均州。还请各位卿家举兵去救。”有意不说出姜平已死,略略壮胆。不想德卿喝道:“休要胡言!姜平贼子早已死在疆场,不然岂能前来见我等?昏君听着,既然今日前来相请,本该斩你,以雪岳门之仇。然国家有难,吾等不出便是无理了。权且如此,待五日后备齐粮草、军械,即日挥师北上。”说罢,拂袖而退,李显忠等亦告辞而走。光宗与众臣目瞪口呆,良久才觉过味来。宗良唯恐光宗过河拆桥,便谏道:“圣上,他等虽言语唐突,却有报国之心。臣以为当赐赏金牌,以示褒奖。”光宗乃悟,下旨赐李显忠免死金牌六道,封西北路行营兵马都部署。

五日后,李显忠全身披挂,陪伴光宗往校场点将。不料忽地杀出一蒙面人,手持一对瓦面金装锏,奔光宗面门而来,口称:“昏君纳命来!”光宗急躲,已被打落金翅王帽。显忠忙抽出紫荆金龙双锏抵挡,止道是毕德卿心怀怨恨,便道:“贤弟休要胡来!”不想那人竟喊道:“哪个是你贤弟,速速让开!”说罢用力一扯,显忠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那人抡锏便朝光宗打去,光宗将眼一闭等死。眼见金锏落下,忽听“嘡”地一声,却是毕德卿提刀前来相救。那人见毕德卿相阻,大怒,舞锏来战。二人杀了五六十合,那人锏法高超,德卿刀法渐乱,堪堪不敌。

正值此时,只听一声断喝:“畜生还不住手!”那人扭头一望,见是一位老者,忙撒手扔锏,跪倒磕头道:“恩师,昏君逼死吾父,此仇不报不共戴天!”老者道:“休得胡言!朱雀星归天乃命数注定。今日这双头蛟修炼数百年转世,该有五年帝命,不可伤他!”那人只得含泪扯下面巾,众人看时,却是三爵主岳纲。

再看时,云中子携金刀圣母、玄霸真人、谢映登等数位道长齐至。众人齐刷刷跪倒,口称“恩师”。云中子曰:“众弟子请起,前线战事紧急,贫道早已尽知。算日今日圣上点将挂帅,特邀众道友练就神兵利器,助汝等一臂之力。”说话间,张天师已取过一杆戟递与显忠曰:“徒儿,这凤翅玲珑戟重三百二十斤,洞石穿金不费吹灰之力。金人多用皮甲护体,有此戟在,无甚可当。”李显忠谢过。天立道人扶起岳纲,取来提炉枪交于岳纲曰:“为师前者传汝三十六手翻天锏与雪花枪、桓侯枪,方才看来锏法已然精熟。今日宝枪归主,当重振岳门威风!”岳纲接枪在手,谢过天立道人。谢映登取来一件麒麟明光铠,一袭风火红袍,一领闹龙金冠,曰:“这原是为师初仕唐家时,神尧高祖皇帝钦赐我瓦岗兄弟四十八件明光铠。后为师出家隐退,不问世事。明光铠甲乃前朝旧物,至今光鲜亮丽。就赠与徒儿,以抗番人。”德卿谢过师父,当即将旧袍甲脱了,换上明光铠,戴上闹龙冠。大抵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威风凛凛。

云中子见事体已完,便与众道友告赐回山而去,独留玄霸真人在此。李显忠当即点将,止罗鸿、杨继周、岳纲、毕德卿四员大将。韩侂胄谏道:“圣上,李元帅帐下不过四将,还需请出京中一员大将,方可出征。”光宗问曰:“河间王领兵到此,京中哪还有甚么大将?”显忠曰:“圣上忘了,尚有金锤驸马在宫中。”光宗乃悟,又恐岳甫恨他害了家人,不愿出征。显忠请圣旨一道,命岳纲与玄霸真人往临安搬请,自在金陵整军。

岳纲与真人得了圣旨,径往临安而来。至后宫,纲执圣旨而进,直入后宫。岳甫正与孝宗谈论国事,忽闻岳纲、师父到此。甫大惊,待二人相见,抱头痛哭。岳纲将前事诉说一番,又劝道:“贤弟!如今军师等众人被困均州府,吾等受军师大恩,岂能不报?”甫曰:“昏君无道,此生决不出仕帝王家倒也罢了。”真人道:“徒儿!家仇国恨,不可并重。如今金人南下,百姓流离失所,岂是岳精忠昔日所想耶?”孝宗亦道:“驸马,孤知有愧于岳王兄。今日出征,若得取胜,实乃护国之功。孤即封岳纲继父爵位,为护国公;驸马仍为西府赵王。”岳甫无奈,只得披挂整齐,玄霸真人又赠他一对龙头链子锤,又唤作飞龙夺命锤。带两条链,锤柄有环,将一条七尺长链扣于环土,便可作链子锤使。俟危急时刻,将此锤祭出,敌将性命顷刻休。

孝宗又差人取来一口宝剑,交予岳纲。纲接剑视之,乃先父昔日所用湛卢剑。孝宗曰:“岳精忠曾仗此剑大破金贼,杀得完颜宗弼兵败如山倒。岳王兄持此剑,纵横于千枪万刃之中,矢石交攻之际,杀得西夏、北国丢盔弃甲。还有那七宝鎏金九吞八乍麒麟甲,今日一并物归原主。”纲含泪接剑,想起父亲来,痛哭一场。兄弟二人出了宫门,撕了精忠府外封皮,祭奠、哭丧一番,打马往金陵而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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