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宗师殿的路径必然经功课殿。经过功课殿前的巨大石板广场时,只见高达数丈高的功课殿正门横亘前方,门前是宽阔达数百丈,以巨石铺就的广场。
广场周围竖立有四座神像。每座神像皆高立于方体台基之上。台基是由巨大的花岗岩打磨而成,台基以上的雕像部分都是由大理石雕刻而成。
只见宽阔的广场上,座南朝北的是一沐浴着火焰形纹端坐于祥云之上手捧赤色玉璋的神祇;座东朝西立着的雕像是一龙首人身手执青色圭版的神灵;座北朝南的是一腰坠玄色形璜气宇轩昂的大丈夫;座西朝东的是一后背挎着镰刀手端白色形琥平放于心口的秀美男子;座于西南面向东北方的是一鸟首人身平端黄色形琮的形象;座于西北面朝东南的是一身姿绰约,眉目慧黠,怀抱苍色形璧的女神神像。
六具神像皆看向中央广场——一方百余丈大的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经纬纵横石棋盘。棋盘上备齐三山五湖四海,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人像等数百十方,上下以流水驱动周转,百物随流水不规则运动。每方石像每时每刻都在往不同方位运动的途径上,轨迹简单清晰,预测又复杂莫名。时而在东、时而在西、时而在南、时而又在北,各不相同。道不尽的栩栩如生,画不尽的精妙绝伦。
萧骏才手指一廓道:“这里是神明台,长宽各二百五十六丈,四方六面共立有六位神祇之石像。刻画摆布在神明台中央的是象征着天地万物运行的天圆地方石棋台。神明台前方是议事殿,后方就是功课殿。功课殿内每日都有轮值长老真人讲道授经,平常天都峰弟子们往来于议事殿和功课殿十分方便。”
萧骏才边走边讲,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绕过了功课殿。路过殿门口的一瞬间犹可见大殿之内的人群绰绰,互相讨论比划研道,子弟云集的场景。
不一会一行人来到宗师殿门前。殿内迎出来一位十五六岁剑眉星目的白衣少年。白色如雪,熠熠生华,衬托得其人十分的精致与利落。
见众人来到门口,少年停住脚步,先向走在前头的萧骏才躬身拱手施礼道:“天都峰弟子时俊迁奉掌门师尊之命在此等候,迨引领新入门弟子进入宗师殿录籍事宜,见过萧师兄及各位。”
萧骏才略微讶异,亦拱手回礼道:“有劳时师弟了,请前头带路。”
萧骏才但见时俊迁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不由赞叹道:“数月不见时师弟,你修为又精进了不少。上次见你时还是筑基初阶的修为,没想到区区几月就已经突破中阶。想来突破元神修为亦不远矣,我仙都派将来后起之秀就靠你了。”
凌俊英闻言咋舌,与柳燕红对视一眼,都十分惊讶。
柳燕红心道寻常弟子以此年纪若能跻身启蒙末阶已属不易,然而时俊迁进境竟然如此神速!若真如时俊迁所说,说是冠绝仙都派历代高手亦不为过。况且他还如此年轻,将来修为不可限量,若照此速度进展,时俊迁将堪称仙都数百年以来难得一遇的奇才了。
凌俊英消息渠道多一点,所知也驳杂一点。此时不由暗暗腹诽:听闻这个时俊迁是掌门人玉阳真人才收没几年的关门弟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他有进展如此神速之修为说他掌门人没有想尽办法为之提升功力亦是不能令人相信的。
只见时俊迁谦和一笑道:“萧师兄过誉了,区区末技唯愿有朝一日能望萧师兄项背,附骥尾,怎敢稍有些微进展就忘乎所以。各位请。”
“时师弟谦虚了。”
时俊迁走在前头,萧骏才一行跟在后面鱼贯进殿。
时俊迁回头道:“我听闻萧师兄,凌俊英师兄和柳燕红师姐多年来行走天下,行侠仗义,斩妖除魔,而我因为晚生了几年,不能一睹诸位风采,心里面甚是遗憾,同时又羡慕得紧。一则觉得几位劳苦功高,二来也希望能像诸师兄师姐一样有所作为,步诸位后尘,于愿足矣。”
萧骏才欣然道:“除魔卫道,我等本分。除暴安良,护佑苍生亦是尽我辈绵薄之力而已,谈不上辛苦和功劳。反观时师弟少年英豪,出师扬名指日可待了。”
时俊迁一笑,“萧师兄谬赞了,俊迁愧不敢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下时俊迁领着一行人进入宗师殿,一路无话。
宗师殿前有一巨大的院落,院落之中空旷处建立有一座总共三层的楼阁,名为藏剑阁。顾名思义,藏剑阁就是存放各式宝剑和法物之所。有许多长老真人生前花费了毕生精力所祭炼的法器和宝物。
前往宗师殿的路原本可以走藏剑阁两侧的走廊,可萧骏才却坚持要走穿越藏剑阁首层的捷径。时俊迁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在前头带路。原本进入藏剑阁是要有法器司签发的通行令才行的,因为有时俊迁带路,一路才畅通无阻。或许时俊迁也是想借此机会一睹藏剑阁内不世出宝物的风采。
众人穿越藏剑阁,除了个别人,大多是第一次进入此地,见到了各式各样不计其数的宝剑法器悬浮于空中的场景,无不震撼莫名。所有法器的外围都被一层固定的透明法阵将其与走道隔离开来。这些已经被不知几代人使用过的具备灵性的法器不用拂拭,皆一尘不染。从它们身旁走过,每个人都仿佛能感觉到隐藏在法器身体里的灵识的存在。灵识有光辉的,也有阴暗性质的,它们仿佛静静躺在宝物里,在凝望着路过的每一个人,在安静地等待着新主人来将他们开启,输入他们的灵气,让它们重新回到妙到毫巅的巅峰时代。感受及此,众人都变得沉默寡言,肃穆了起来。
萧骏才走到一处突然停了下来,众人讶异,只见他眼神笃定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法阵之内的一件法器。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注视,法阵之内传出来一阵骚动,一圈圈不安的波纹震荡在法阵外壁上,法器本身也绽放出淡黄色的光芒。
那是一件温润如君子的玉箫形法器。通常法器外形只是皮相,而真正的内涵正是隐藏在法器内沉睡的灵识。犹如人的灵魂一样,灵识够强大,力量才能强大。而强大的力量需要有强大的法力去控制。越强大的法器就需要越强大的人去解开封印,才能发挥潜力。
萧骏才所看重的这件法器离走道仅丈余远,可以说是咫尺之遥。光芒中可见法器圆壁上面刻有八字箴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一阵剧烈扭曲的抖动之后,黄光迅速消失了。玉箫形的法器也恢复了安静,最后的波动缓缓消失于灰暗的角落里,失去了光亮后的法器显得那样古朴寂寥。
收回了目光,萧骏才遗憾地叹息一声。他对萧雅道:“这就是“不寿”。我们小玉峰曾经的镇峰之宝。它是小玉峰开山鼻祖天钧祖师修炼两个甲子的法宝。其灵识异常强大,后代再也没有人能发挥起全部力量。想来甚是遗憾。想当年它的第二个、第三个拥有者分别是小玉峰第二代首座地钧祖师、第三代首座人钧祖师。但传到了第四代首座时却突然不明原因地弃用“不寿”而改用“道枢”剑了。从此之后,也再未传下一鳞半爪的修炼法诀,因此逐渐被后人忘却。个中缘由不得而知,但听说最后两代拥有者之一的地钧祖师年寿不高,人钧祖师甚至是壮年夭亡,从“不寿”二字或许可以窥见点滴的秘密,却永远不可能窥见全部了。只知道从那之后它就一直呆在这里。而且根据口口相传的记载,也只知道是开山祖师自始就拥有此法宝,却未说明它是从何年何月祖师爷于何处得来,全无信息。仿佛天地周载,年代久远之后自生的灵性,因此难以驾驭,所以后世祖师爷才弃之不用了。如此解释才能解释得通。那么如此说来,此物却是不详之物。不过但凡不详之物则必有其超凡之性。或许此物与他的经历的猜测正是获得越多也要赔付越多的精准注脚。”
萧骏才至为可惜地说道:“此物至今无人能获得认主,确是奇怪。可能是机缘未到,宝物还不合出世。以至于现如今以我筑基末阶的修为也只能望洋兴叹,或许只有等到元神初阶再试一试了。”
说到此处,萧骏才端起随身佩剑道枢剑递给萧雅道:“你知道这道枢剑名字的由来吗?”
其实萧雅一早从小叶村时就已经注意到萧骏才身上的佩剑了,男孩儿尤其是小男孩最是感兴趣这些看起来威猛帅气的刀枪剑戟,萧雅也不例外。只是因为当时恰逢大事刚发生没多久,所以没有兴致去关注这些。现在萧大哥递到眼前要自己看一看,萧雅自然不会放过如此机会,他伸手摸了摸剑身,只觉得一阵黑沉沉的冰凉,或许所有杀人之器都是如此吧。沾染过鲜血和人命之后的刀剑总是格外充满杀气和寒意。
萧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萧骏才抚摸着剑身道:“道枢即是平有无,等生死,轻去就,弥是非之意。是行大道,做平衡世间所有不平的中枢的意思。有一则剑诀曰: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
萧雅模模糊糊,点了点头。
或许是才意识到自己讲的太过艰深,以萧雅的年纪还不容易理解,萧骏才说到此处就不再说下去了。萧雅实际上也是听得云山雾罩,如坠五里云雾。
宗师殿作为仙都三大圣殿之一,乃是仙都派用于祭拜先祖的所在。同时也是先辈们仙逝之后假设灵魂享受香火祭祀的场所。
宗师殿大殿的正中央竖立着六个与神明台上六尊神明相类似的神像。六座神像高达四五丈,通身都是塑的金粉和各色颜料,并排端坐于威严神秘的神龛之上。
神龛下,六神像无一不眼神下探,嗔目而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空间中仿佛弥漫着一种谴责和压力,令每一个见此情景的人的心都如受棒击,过往的暗室偷心不堪污浊一一从心头电过。其威严肃穆的氛围令人不由得人不产生心惊胆战的效果,继而油然而生顶礼膜拜的冲动。塑此塑像的前辈们的用心可见一斑。
接下来,萧雅和萧鹿被领着从一连串牌位前逐一经过,每一个牌位都逐一磕头拜过之后,守卫此处的仙都派弟子才予以登录入籍,一一问过核对并填入了年岁、籍贯、姓字等信息之后才算正式入了籍。终于成为了一名仙都派的弟子。
再之后由时俊迁带着前往度支司办了领取手续,两名新弟子分别领取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和接近半年的度支物品。大大小小几个人手上都摞满了。这些都忙完之后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太阳从正中的位置开始向西方倾斜。
尘埃落定,之后时俊迁向众人告别,独自往后山覆命去了。只剩下萧骏才一行人徐徐往来路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