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时光过得真快。会期结束,萧雅的放风时间也归结束。萧雅与萧骏才回返小玉峰。途中,望着莽莽苍苍的大地,萧雅摸着怀里犹有余温的一封信,脑海中又浮现出萧鹿的形象。有丝苦涩迅速挂上了天空。天边的白云仿佛是失去颜色的翅膀,等待着有人穿上它去飞翔。而萧雅将妹妹想象成快乐天使的模样。臆想她过得很如意!
萧雅感慨自己很难承受思念亲人之苦,却不得不承受!她可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自己可是把对家对逝世父母的挂念都叠加到了对妹妹一人身上?
翌日,把八叶琼花的种子种在了昆和洞的悬崖边。萧雅心情愉悦了一整天,满怀期待早晚浇水照料。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希望慢慢变成了疑惑,失望,和些微的惧怕。
第四天一场风云突变,他心情忐忑的望着悬崖边种树的土壤被雷电之鞭抽打着,被雨水浇灌着。他就在洞口呆立,捏紧拳头心情紧张,恨不得冲出去在雨里捉住老天爷的鞭子与之对撼,把老天爷的破水浇回去。尽管不自量力!
第六天,天气晴朗,朝阳俯照。萧雅去地里看不到分毫。
第七天,奇迹般的,石头缝里钻出了幼苗。他欢呼雀跃。当天梦里,他梦见七片硕大的绿叶,中间的花蕊承托着他,升腾起来,把他送到了萧鹿的门前。他看到了妹妹依然是绑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脸蛋圆圆的眼睛亮亮的。梦境里的细节比真实更真,到了显毫毕现的程度。但跟前的妹妹却两眼迷茫,很是哀伤地蹲在门口。那一刻她双掌盛开如芽瓣,承托着酡红的脸蛋似盛开的莲花。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哥哥的模样,竟不认得跟前的他。萧雅为此在梦里伤心欲绝,一激动,人醒来,呆望着洞外已经破土而出的幼苗,惆怅低回。
萧鹿啊,要几时才能看看你呀!
往后的日子,平淡而安逸。出奇的平淡却没有丝毫冲淡思念的心。独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需要自己调节的时段越来越频繁。想念变得越发强烈而浓郁。不堪想起逝世的亲人,因为一想起,那股窒息般的坠落感已经几度袭来。这就愈发使得萧雅知觉要珍惜这世上尚存的亲人!因为只有亲人尚在能使他那空泛而无根柢的虚无感褪去。
无所事事而一味要求年轻人去慎独很难。然而该怎么去处理独处时的寂寞时光呢?与其注定虚度,惶惶不安,不去找一件事情作寄托去发奋。就算沉湎也不是坏事,只要识大体、懂节制,总能有所收获,不负少年头。
想念是苦涩的,有所寄托又是幸运的,他只能将全部心情都转化为修炼的动力。这一时节,将功力修为提升起来似乎成为了实现与妹妹一见的阶梯!他就在百尺天梯上攀登。
叵耐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又是一年春意盎然,玄鸟惊飞。
这已是萧雅在小玉峰迎来的第三个春季。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过去的两年中,萧雅的修为终于突破了启蒙初阶,进入了中阶阶段。
萧雅现在已可以自如地感受驾驭真气在自己体内流转,正式作为一名修真者了。萧骏才也才开始教授他一些基本的法术。像剑术,御器,摄物三术萧雅都已在逐渐修炼。这三者萧雅经过学习除了御器术略有小成外,剑术,摄物二术则可以勉强为之。
不过他的剑术始终徘徊在水平线以下。不仅姿势僵硬,而且招式总是记忆得混乱不清,到后来也只能摄取轻小之物,不灵光的状况时有发生,实在令萧骏才暗叹。
即使是作为基本功的御器术萧雅也是马虎得不行,道行浅到入门级的法器都无法调用,更别说去向法器司申请认一件趁手的法器。
萧骏才告诉萧雅,通常只有等到达到了启蒙修为末阶才能具备御剑飞身的本领,更进一步使用百步穿杨的御剑攻击手段。好在已经摸清楚了方向,以萧雅的性子倒也是心满而意足得很了。
容易满足也是萧雅的性格使然。
往后,萧骏才已不用时时相伴,变成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萧雅一个人在潜心修炼,偶有问题才需要萧骏才点拨一二。萧骏才终于又能够脱身出门了。于是,他呆在小玉峰的时间也愈渐少了。他经常出门,从开始的一走十天半月,到后来三两个月才回来一次。萧雅也曾好奇问过,萧骏才只是说他需要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据他所说是被几年前的一桩旧事缠住,需要去解拨清楚为止。当萧雅追问什么事,萧骏才也未再吐露了。
萧骏才很少回来,回来也呆不了多久。萧雅开始也倒还一如往常潜心修炼。渐渐有些修炼到了关卡,他的禅心渐渐变得有些躁动起来。修炼上急需等萧骏才回来指导。
按照往常萧骏才也该回来了。离萧骏才最近一次离山已有四个月。这是他外出最久的一次,离他与萧雅约定的归期已超出一个月。萧雅望眼欲穿却一直盼不到。
山中岁月,一个人修炼枯燥乏味,萧雅甚是期盼萧骏才回来。因道心不常,他于生活上的安排也日渐紊乱。有时经日修炼,终日盘坐,神游于紫府。有时又整夜观星,白日观云,百无聊赖。由此渐渐心生倦怠,意移神疲。
离萧骏才约定归期已近两月。这一日萧雅晨起,散步于崖边。看完日出,又见云海茫茫。抬眼时望见琼花那婆娑的叶影业已盖了眉头。
“又长了些…哈?”萧雅捏着花叶,语气有些怪异。
回返洞中又无法入定,在修炼上他有些像脱缰的野马,已经走偏了。所以心躁失静,有时候情况严重了有可能导致走火入魔。
萧雅尝试了好久想要入定,半晌无果。心情时而高亢时而低落。他长叹一声,仰倒在床面。索性不去抑制,任思绪漫游于天际。至此,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坠落感再度袭来。一想起亲人凋零,故乡泯灭,他就难以自持。那种空荡荡的空泛,介乎水草与浮萍之状的飘摇无依,随世涨落的困苦从头到尾刺穿了他的每个气孔。好不容易累积的信心和快乐,在内心重建过一遍的一切,天旋地转,地裂山崩。于是乎忽然心生一念,不能自抑,天人交战过,人自床上一跃而起,眼睛布满血丝,冲出洞外,举着青筋暴起的拳头向天,似癫若狂地吼道:“萧鹿,为兄来也……”
他奔至崖边,突然倒转,不忘折一枝琼花枝,插在肩膀部位的衣口上。
他走到洞前的悬崖上,片刻不少待,一个倒栽葱插入云端。身子眨眼消失在崖口的云雾里……
李虎一早很不爽。符箓司“那”老头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喝多了他家酿的酒,脑袋坏掉了,居然无视他请喝酒就是纯粹的贿赂其让自己睡懒觉的请托,还一早就加长了课时,让自己背那些枯燥乏味的符书。
正在他背书背得昏昏欲睡之时,一阵清幽的植物香味扑鼻,一片指节般大的树叶子自窗外摇曳飘荡而来落在他书案上。上面用指甲抠出两行蝇头小字:出来一下。萧雅字。
李虎除了符箓,不太认得很多字。不过这几个他却认得。见状精神一振,马上借尿遁逃出生天。到了后院一个隐蔽处,果见一瘦削的少年相约,正是萧雅。这些时他们有联络。不过所谓的常有联络只不过是月中月末通个信息而已。
或许是看在萧骏才再造之恩的情份上,李大虎父子对萧雅非常照顾,萧雅也喜欢他们父子的话厚道和真性情。每次大的期会萧骏才都会带他去天都,权当放风了。萧雅每次都会去李虎家。所以两人已是相当熟稔,算是彼此好朋友。有时候大家一起谈心事,无所不谈。一起成长的机会里,毫无杂质逐渐积累起的感情可真是相当珍贵了。
李虎对于萧雅一向大方得很,不吝于奉献自己的失败和得意。有一天李虎偷偷跑来昆和洞,递给了萧哑一款叫做“飞羽”的符箓,只要迎风放出去,写一张纸就能自行飞到李虎的手里。当然,距离是有限制的,大概十多里路。过水路的话距离会下降很多。通常飞到天都峰是没问题的。偶尔也有一两张失去联络的。这种符箓李虎一共才给了几十张。李虎说是他师傅那老的珍藏,萧雅很是珍惜着用。
“你咋来了?难道我背符书伤脑了?今天还没到会期吧?”李虎掐指一算。
“不用算了!”萧雅上前一把拉住李虎,“咱们先出去,我再跟你说。”
天都峰符箓司门外僻静处大树后,两人鬼鬼祟祟。李虎面带疑惑地附耳倾听,听完更加疑惑,诧异道:“你要擅闯神剑峰去看望你妹妹!你傻呀,你知道那儿多远水路不?”
那一年,萧雅还缺乏善用理智平衡冲动感情的经验。只见他眼睛发红面色亢奋道:“我都几年没见我妹妹了。我怕她都把我给忘了,我也怕我忘了。神剑峰你是去过的吧?我没去过,所以来找你。你带我去吧。”
萧雅殷切地求,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仿佛再不能如愿,他的心就要炸裂开了。
李虎正色道:“你可得想好,神剑峰那是什么地方,清规严律,所有女弟子一向禁止私自下山的。更别提私会男子,尽管你是他的亲人。神剑峰将男女之防看得最重,出门都要蒙面纱的,被发现了的可难逃首座的责罚。甚至要上升到掌门那里。你我都是正式入教的弟子,可不能胡来。你现在无缘无故偷跑来天都峰,到时恐怕还得多治一条私离峰守的罪过。”
“萧鹿是我妹妹,我见都见不得了。她入了峰拜了师又不是卖了身。这次我必须去,我快炸了。就看一眼也行。虎子,你就帮帮我吧!求你了。”
“这……”李虎迟疑道,“你就算去了你也不一定就能找到她吧。”
萧雅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得先试试。不去怎么知道我找不到她。”
“好吧,好吧。”李虎踌躇片刻,不忍道:“我带你去,小时候那里有去过。小心点应该不会被抓的。你等我一会,我得回去拿点家当。”
“什么家当?”萧雅好奇道。
“你先在这里等我,等会你就知道了。”李虎说完匆匆而去。
当天晚些,神剑峰下。
“唉呀,不行了。得减肥了。”
李虎累的七仰八叉,吭哧吭哧的。他的喘息声堪比铁匠老朱拉风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喘下去的话随时有断气的危险,连忙掏出丹壶,倒了一枚银丹对水服下。于是喘息声才渐安定。接着他猛吸几口气,脸色立马由苍白转为红润,神采奕奕跟变了个人似的。
李虎擦了一把额头鼻尖的汗水,对一旁的萧雅道:“哥,亲哥。可累死我了,下次我再不来了,为了你的破事你把我神行丹书都用掉了好几张。这都跑了百十里地儿了吧,这山里面弯弯绕的没法走直路,咱这儿是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