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一声贪婪带涎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息响起。蛛人砸吧着参差不齐的牙口,看着李亦男馋涎欲滴,在青云雾气中剧烈挣扎。须臾,竟从云团里撕开了一道口子,身体也次第挣脱出来。
寒清眼神直直,恍若未闻。只见它振奋地怪叫一声,猛地暴起后扑向李亦男。其情状近同于已饥渴难耐欲择人而噬的荒原古兽。
李亦男一伸手接过两人伸过来的剑,拍黄瓜似的撞烂了两人的脑袋扔在众人面前。转眼又是几条冤魂升了天,于是剩下的人的勇气顿时都消失殆尽,一哄而散。
接着蛛人赶到,它的尖足像标枪一样迎面袭来,李亦男冷笑一声身子拔地而起飞到了宗师殿的大殿顶部。蛛人一击落空,复目搜寻之下,立刻如影随形,八足齐动足不沾尘亦登上了大殿。李亦男见状“咯咯”一笑,竟有些动听。李亦男顺势一掌扇飞了出去,将堪堪登顶的蛛人扇得陀螺乱转。蛛人厉声怪叫着摔落在地面,在地面犹然分不清前后左右,颠来倒去了许久才恢复过来。
李亦男蹲身坐在大殿屋檐的翘脚上,看着蛛人挣扎的样子特别开心的样子,笑得罩袍乱颤。
大殿门前,那女人巡视一周,见周围依旧虎视眈眈,那女人一咬牙,在女儿苍白的脸上落泪一吻,转身抛下女儿跑到大殿之下,冲着蛛人狠狠地劈了一剑又一剑。蛛人吃痛,放下了登墙而上的念头,一转头冲女人猛冲而去。
李亦男见状眼睛一亮,翘起脚来以旁观者的姿态欣赏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那女人也是发了狠,只见她拿着剑猛打猛冲,一点不顾及自身的安全。只是蛛人身如钢铁,因实力问题女人打了许久不但未能伤损蛛人分毫,反而只能左右游走躲避,渐渐被逼在墙角。
终于无处躲藏,力竭被蛛人铁芊一样的足节穿过锁骨钉在了墙壁上。一只手被斫断了骨头,只剩下皮肉连着,软软垂下。女人一口接一口地吐血,她看着自己的鲜血顺着蛛足滴落,再望向不远处自己的女儿躺在雪地里的身影,心情极端低落。自己看来是活不成了,自己的女儿却生死未卜,她不知道自己的孤注一掷能否奏效,但事已至此她已别无选择。
“横竖都是死,试试吧。孩子,剩下的就看你的命了。”看着蛛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血口,闻着近在咫尺的恶臭,女人认命地自言自语。
一阵黑影掠过眼前,女人忽然觉得身上一轻,身子轻飘飘地跌落在墙角地面。接着不远处传来凄厉的一声惨叫,蛛人捂着脑袋满身流着黑血落荒而逃。
李亦男这一掌拍出了无俦的力量,凌厉而充满杀意的蛛人在她面前就好似纸糊的风筝,飘飘荡荡地翻飞了出去再撞上宗师殿坚实的廊柱。墙壁一震,漏下许多粉尘。这一重创令蛛人折了几足,估计有一阵子不能作恶了。
李亦男对奄奄一息的女人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又一摆手,“我他妈突然不想听了。”
女人闻言眼神亮了又黯了下去。
李亦男突然又改口,自我食言道:“算了,还是说出来听听吧,尽管这一切毫无价值。”
女人口角流血,虚弱地道:“我的孩子……”
李亦男道,“没错,是个地婚,叫什么名字?”
女人拉住李亦男罩袍一角,神色一黯,“我的孩子迟慕容……她是地婚生的。”(幽都教教义:下层教众之间婚姻为地婚,但凡有一方为上层教民所婚的为天婚,上层教民与女子与灵台之鬼相婚的是为鬼婚。这其中,鬼婚最为特殊,通常是一女子与一无影无形之渊源之鬼想亲得精进而有孕。)
“地婚,可惜了。哪一个门的?”
“艮鬼门。”
“好,明天我会下令艮鬼门,你女儿以后就是乾天门的人了。如果能活着,她将与我共享荣光。”
“谢…谢谢…照顾她。”女人说完昏了过去。
看着生命进入倒计时的女人,李亦男小声说道:“你有个好母亲……”
李亦男弯腰抱起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女孩的母亲拾了起来。他周围围了一圈仙都派的人,其中有许多被吓破了胆的,也有被他威力所慑的,都不敢有所作为。
萧雅想了半天的心事,却不等于错过了一场好戏。李亦男看了大殿门口一言未发的寒清一眼,挟着女孩转身向外走去。一路上所经过处人们纷纷走避,经过萧雅身边的时候他多看了萧雅一眼。萧雅一愣,擦肩而过的空档忽然闻到一股异香。蓦然间,萧雅感觉一股强绝的气劲从前面的宗师殿处狂涛一般拍向李亦男,连带着将萧雅卷了去。气劲犹如将大地都翻了个身,漫天的飞雪汇成了一股滔天的洪流,浪头汹涌澎湃地将萧雅推向了远天!萧雅只觉得被劲风雪沫刮得遍体生疼,浑身轻飘飘如在气浪里翻腾。
眼前的景物旋转着迅速缩小,在缩小到一片模糊之前,萧雅最后看到的是玉阳真人站立大殿门口凛凛然凝望天空的景象,还有他略显疲倦的面庞和皓首白发苍老的样子。不知为何,看到这个曾经在他心中神仙一般的存在如今的萧瑟,萧雅有一丝心酸,还有一派怨念,但是又怎么呢?该逝去的一直在飞速逝去,正如现在这个样子,而该得到的却总迟迟不来!
当心中一切指向复杂情感方面的宣泄都彻底被混沌中和过后,剩下的只有胸中的一片颓丧与柔和,疲倦和心安。或许该让自己就这样永久沉睡下去,就不必再理会现实是刮风或是下雨。但愿,风吹吧吹吧,吹去自己的一身疲惫,随意把自己带到任意该去的地方。但愿在那个所在,什么都不用去想,也没什么值得关心,天遂人愿,风过言灭,可以没有争斗地了此残躯。终于放下一切,萧雅闭上眼睛疲惫地昏睡过去。
梦中,萧骏才一脸肃穆,提剑杀来。萧雅哀饶,“萧大哥,不要!那天我只是在迷大雾里迷失了……”
“是迷失了?还是改变了?”萧骏才大声狠厉地质问道。
萧雅哑口无言。这是他这些年最常做到的梦。无言,狠厉,又清醒。
风波渐远,雪雾消散。萧雅满心悲伤,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身上处处有痛感,眼前一片蔚蓝,是天空;周围有伸出的枝条,身上暖洋洋地,有光照;向下一看,不由皱了眉头,自己不知道何时身体被挂在树林顶端枝叶茂密的梢头。稍微一动,摇摇晃晃。
萧雅心有余悸地喘了一口气,吃力地伸出手摸摸这那,并没有缺少什么,东西也都完好无损。只是身上被藤条青葛缠得严严实实,难以动弹。既松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萧雅急急计算从树梢落到地面的距离。参天大树,从上到下共有四五丈高,大树底下是一人高枝叶繁茂的灌木和杂草,再往下是长年累月落叶堆积的腐土。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恐怕得脱层皮,得想个办法脱身才是。萧雅挣了挣,藤葛很坚韧不容易断,缠得也够结实。萧雅一用力就全身酸痛,挣了半晌,藤葛依然如故,他自己却被勒得够呛。
此时正是清晨,阳光灿烂,萧雅晒得头晕目眩干渴难耐,时间越久越是感觉酸软无力。萧雅一狠心翻了个身,整个人所在稀稀拉拉开始往下掉东西。萧雅做足了精神准备,摔下去的时候还是摔了个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狠狠震动了一下,呼吸在那一刻仿佛都停止了,缓了半天劲才缓和过来,开始剧烈的咳嗽。幸好树底下的灌木和腐土起了缓冲的作用,方才大大减轻了受伤的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震动反而把藤葛震松了,没一会就被萧雅给解开了。他爬起身来正要,靠着大树呆坐了好一会,脑袋都是懵的。扶着大树根底慢慢爬起来,等身体适应差不多了。
萧雅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远处有一下一下的脚步声。萧雅顺着声音看去,却见杂草伏倒,灌木被推开。由于怕是野兽,他赶紧躲到大树后头,偷眼观看。不一会就见一道婀娜的身影行来,接着听见有人相互交谈的声音。
“怎么样了?”那婀娜的身影道,声音清脆如铃铛。一出声萧雅便吃了一惊,只觉得声音甚是熟悉。脚步声由远及近,萧哑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却见一人黑字劲装,艳若桃李,正长腿错落地走来,一双眼睛蓦然有十分熟悉的感觉。
萧哑心砰砰乱跳地收回目光。心中十分诧异地道:此人不是魔教李惜零么,怎么出现在这里?再一想他便稍稍明白了。李虎信里面说时隔三年仙都派进攻魔教受挫,之后魔教又衔着尾巴,这是讨债来了,而且实力强劲,昨晚发生的事情大概是两派冲突的冰山一角吧。
“启禀门主……”李惜零身后跟着两人,都是身材标准的青年,其中一人拱手道。
“少来!还要不要说正经事了!”李惜零半是责怨道。
“呃……属下知错。”
“行了。流云,罚你半个时辰内别说话!”
“是。”
“还说,一个时辰别说话!”
……
李惜零对另一人道:“飞雪,你来说。”
流血、飞雪互相交流一眼,满是无奈。
李惜零恼道:“望什么望!磨磨蹭蹭,你也想罚个半个时辰不说话吗?”
“来了来了。”飞雪拎出了一张纸条,鼻头微津,边看边念道:“据属下探知,前几日虚张声势的计策已然奏效。九门之中除了朱基不能到场由仓颉、慕容妒代劳要晚一些到,中神门的碧落、黄泉另有委派之外,剩下的虬龙、天昊、杜稿、天姥、青姝、寒袖、幽女等部都已到齐。再加上您这边,圣教这次可以说是悉数到场精英齐聚,万事俱备就准备与仙都派兵车相会于仙都山顶了。呃,我说完了。”飞雪念完收起纸条,看着李惜零望向自己那种奇特的表情,略显尴尬说出了结语。
李惜零含笑看着飞雪念完,一伸手道:“拿过来。”
飞雪摸摸身上,赶紧将搜到的纸条奉上。
李惜零“哼”了一声不满地道:“若是青蜂传影系能听话点,也不用你们抄来抄去了。”唉声叹了一口气,她收敛感叹将纸条放在眼前边看边赞道:“字写得还可以,本门主要奖励一下你。你靠过来一点。”
飞雪看了幸灾乐祸的流云一眼,胆战心惊地挪动脚步,犹犹豫豫地伸过头去。却见李惜零大大方方地用她手掌托了托飞雪的下巴,弹了弹他的衣襟,再扶正他的肩头,最后用她削葱根一样的手指放在他的脸上捏了又捏,揉了又揉道:“我就喜欢你做事认真的样子,好样的!”
飞雪满头大汗,猝不及防被又捏又揉,不由得脸色通红。如此举动连身在不远处的萧雅也不禁心头异样。却见李惜零又转对流云道:“流云,本门主今天高兴,你的处罚可以免了。你老实说本门主这样做是不是很暧昧,会不会被人说闲话呢?”
“会,会吧。”上一刻还幸灾乐祸的流云有点措手不及。
“回答很诚实,那我们就不让人知道好咯。”李惜零说完不顾流云和飞雪一脸的懵逼,呵欠连天边走边道:“好困哪,你们年轻人真个精力旺盛。话说,我要去困觉了,有谁个要跟着的么?”说完留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腰肢摇曳地走去了。
不久,脚步声起。萧雅听人已走远,才面红耳赤地从原地现身。忽然,鼻翼闻到一股近日刚闻过的香气。萧雅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遇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