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村口方向,撕杀声传来,不时混夹着声声高亢的啸声,越来越近。赵错听得真切,啸声是徐廷锋所发出,夹在兵刃交击喊杀声之间,很是急促。激斗中,最重要一口真气充足,如此发声,极是损耗内力。赵错心中一凛,遂也发出一声长啸,示意自己已经脱困,并急忙向着撕杀处奔去。
徐廷锋孤身独剑,扼于道路中央,与数十名倭寇撕杀在一处。道路狭窄,倭寇虽然人多势众却根本施展不开,只得不断的从旁边梯田,山林中绕行包抄过来。徐廷锋且战且退,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身陷重围,当真是凶险万分。
一看这阵势,赵错知道就凭自己这点功夫,根本插不上手,过去了只能是拖累,赶忙闪身藏到一旁。心念百转,却无一策能助徐廷锋脱身。
突然,手碰到腰间一物,正是身上剩下唯一一枚传讯弹。心中一动,毫不犹豫的抽将出来,拨出塞子迎风一挥,丝丝青烟冒出,喷吐出橘色的火焰。待得传讯弹将要脱手之时,从隐蔽处闪身而出,手中猛然一甩,同时大吼道:“走……”话音刚起,便被“嗖”的一声尖啸破风之声给压了过去。
倭寇听到那声“走……”,都不由自主的循声望去,手上动作自然也慢了半拍。徐廷锋也听到喊声和那奇异的破风声,乘此难得之机,虚晃一招,听风辨器,下意识的一闪,让过传讯弹,再不迟疑转身就走。
传讯弹挟着赵错的内劲,拖拽着橘色的火光呼啸而至,声势甚是骇人。急切间,众倭寇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转瞬已到眼前,谁也没能看清这到底是何物,只道是官军什么厉害的火器。
首当其冲的那名倭寇眼急手快,下意识的将倭刀一拨一扫,将那物扫落在地。正自松了口气,但见那物却在地上弹射而起,速度不减,吓得急忙高高跃起远远躲开。只听到连串惊恐的呼痛之声,那物犹在脚下乱窜,也不知打到谁的身上。顿时人心惶惶,循声望去,只见被打中之人手捂着伤处,脸上犹有着惊惧之色,但神色并不甚痛苦,显然并没受到什么伤害。定睛一看,这才看清了,那不过是一个一头喷吐着火焰的竹筒。不由得感到茫然不知所谓,这才惊魂稍定,一种被愚弄的恼怒涌上心头。
“还不给我追!莫让人给跑了!”倭寇首领怒吼道。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那枚竹筒撕裂开来,化作一片耀眼刺目的光芒,直与烈日争辉。众倭寇纷纷掩面扭头,眼中只余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几乎与此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响起,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登时,失明耳聋的恐惧涌起,众倭寇乱作一团,再也顾不得追击。好一会,才渐渐开始恢复。
徐廷锋才跑出没多远,也被这声响震得耳朵只有嗡嗡之声,什么也听不到。更不迟疑,只顾快步急奔。但他毕竟功力深厚,很快便有所恢复。
隐约间,听到有急促的鸣金之声传来。猛一转头,只见众倭寇已互相拖拽着,如潮水般向后退却。
赵错与徐廷锋顿感诧异,还是毫不犹豫的抽剑追了过去,但顾忌寡不敌众不敢过于靠近。
就在这时,山岗之上十数道人影飞掠而下,直扑向河边的战船,为首的是辜远瞻。
原来,辜远瞻得张德所报,得知倭寇确凿消息,更得知赵错轻身涉险。便令大军随后,自己带着身边十余名好手马不停蹄的赶来。于山岗上会合了正着手伪装有援军到来徐文清,听从徐文清的建议准备悄然袭击倭寇的战船断其退路。不料,赵错引爆的传讯弹,让倭寇警觉,发现了山上的异动,鸣金收兵。索性便大张旗鼓冲杀下来。
叶麻子赶紧带着几名亲信登岸,向正要登船的二三十人分发刀剑,督促着站成两排,严阵以待。放过退却而来的倭寇,两边一合拢,挡住山上的道路。另一边已让人解开船缆,只等人一上船便缓缓的驶离岸边。
这二三十人虽然也是剃头髻发,虽然手中提着刀剑,却没有练过一天的武功,根本不知兵凶战危。仗着手中有家伙壮胆,嗷嗷叫着挥舞起手中的刀。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笨拙,面对的是如狼似虎般扑来的敌手,迎接的是将他们一无所知的叵测命运。
“走!”前面刚一接战,叶麻子便低喝一声,带着亲信飞身跃回船上。
赵错急步赶到,看得真切,猛然想起宅子中一地的落发,远远的大吼道:“刀下留人!”
可惜一切已经太晚了,辜远瞻等人已如同虎入羊群,一片刀光剑影闪过,鲜血挥洒,平添了多少冤魂。
辜远瞻挥剑砍翻一名对手,直闯将过去,追向岸边。船上一轮飞矢如蝗射来。辜远瞻手中长剑在身前舞起一道剑屏,将飞矢尽数挑拨开去。然而去势一泄之间,船已离岸去远。
“辜远瞻,不劳远送!这三十多枚人头送与你报功去啦!哈哈……”叶麻子在船上纵声说道,语言中有着几分得意狂妄,放肆的笑声中带着多少的讥讽。
辜远瞻将剑恨恨的插入地上,扬声道:“是好汉的留下个名号,日后好相见!”
叶麻子打了个哈哈,道:“我等的名字卑贱,入不得尊耳,不劳尊驾费心了!如果有机会他日再行讨教!……”船顺风顺流而下,已渐驶渐远。
辜远瞻跓足岸边,目送着战船驶远。
“辜大哥……”赵错走到辜远瞻侧后,轻唤一声。
辜远瞻问道:“小赵,什么事?”
“那麻子脸我听人叫他四大王,姓叶,是倭酋差天平海大将军徐明山的麾下之人。……”赵错欲言又止,觉得有些话似乎不好开口。
“还有呢?”
赵错沉吟道:“有人给倭寇通风报信,我只知道那人姓罗,听来对我军动向很是了解。……还有似乎对青龙帮的任帮主的处事风格很是了解。”
辜远瞻若有所思道:“早该知道有此等人渗杂其中。一定得把想办法把这人给挖出来。”
“爹爹……怎么会这样?……”一个少女悲泣的呼嚎传来,那是徐廷锋在村中带出的少女李十八妹。她正伏在一具尸身上放声痛哭。细看那尸首是剃头髻发,一如倭寇妆扮。
辜远瞻目及于此,一切皆已明白,这是倭寇惯用的金蝉脱壳之法。那些人根本就是普通百姓,被倭寇挟迫而来,用以与自己等人缠斗,才好从容脱身。一念及此,不由得黯然一声长叹。其实甫一交手,发现这些人根本不会武功便已觉不对,特别是听到赵错所喊“刀下留人”更是猜到三分,但已经太迟了,根本不了止不住手下杀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