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切正常,虽然有一名奴仆失踪,但是这样重大的日子里,本来就人流混杂,难以引起注意,更不会有人把他和地上的一滩灰烬联系起来。
庆典开始前一分钟,广场上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了,安杜因从四层高的看台上看下去,底下只有黑压压的人头,耳朵里全是嗡嗡声。
中午11点一到,嘈杂声突然静了下来,密集的人群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一阵鼓乐声从桥的另一边传来,皇家吹鼓手们出现在慎独桥头,迈着齐整的步子,慢步走过大桥,接着,真神之子、帝国皇帝巴西尔·马特留斯二世在御林军的后面出现了。
虽然隔着一座桥,前面的人群也能看到他,安杜因也能看见他。
“皇帝陛下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欢呼声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尽管他们能见到的皇帝陛下,还只是桥头的一个小点。
几分钟后,御林军通过了桥头,原先只是一个小点的皇帝陛下也渐渐变大。
皇帝手拿一根金色权杖,穿了一身光辉夺目、针织繁复的紫色长袍,头上的皇冠也是紫色,五色钻石的光辉在其间流转,后面还有一个金色的圆形针织饰物,哈德良说过,这个叫“日冠”,象征太阳和真神,是只有帝国皇帝在庆典时才佩戴的重要饰品。
但这身华贵的衣饰中,包裹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他依然目光锐利、体格雄伟,而且才50多岁,却显得格外苍老。安杜因还记得在港口看到的皇帝的雕像,那还是他年轻的时候,纵马披挂,锐不可当。
皇帝陛下是先皇“快活者”瓦里斯·马特留斯四世的四子,生于帝国历614年,是先皇继位后生的第一个孩子。色雷丁帝国的继承法有规定,只有皇帝的法定子女才有资格在长空堡的报喜室出生,报喜室出生的孩子继承权排在他们没有生在报喜室的哥哥、姐姐的前面,所以巴西尔是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巴西尔在帝国历623年继承皇位,亲母太后监国,那时他才9岁,而大哥奥鲁·马特留斯已经21岁了。因为不服气年幼的弟弟坐上皇位,奥鲁阴谋毒杀小巴西尔,但却没有成功。虽然皇帝的饮食都由试毒太监先尝过,9岁的巴西尔二世仍然指着一碗肉汤说它有毒。
太后找来一条狗试毒,狗在当天就死掉了,气急的太后对可疑的侍从严加拷问,奥鲁的阴谋最终败露,只得起兵反叛,然而这场叛乱还没来得及发展成燎原之势,奥鲁就在营中被射杀。
在这以后,帝国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七年,政治也渐渐稳定,七年后,太后还政于16岁的巴西尔二世。
从那时开始,巴西尔二世开始了他南征北战的一生,展开对四周蛮夷的征讨与收服。最长的战争是对诺德兰长达十二年的征讨,今年诺兰德全境被尽数征服,大帝本人的声望也如日中天。
现在,随着掌声和欢呼,皇帝陛下在他九名专用的近卫骑士——紫袍骑士的拥护下,一边向着人群微笑、挥手,一边缓步走向广场靠桥头的高台上,他将在那里发表演说。
安杜因听哈德良学士讲过,紫袍骑士是皇帝的近卫骑士,只有九名,个个出身贵族世家,武技精湛,他们银色铠甲的外面披着镶有紫边的白袍,头顶的头盔也装饰着紫色的翎羽。
帝国的财务总管亚历山大·索尔,此刻正夹在皇帝身后的队伍中,他的身前是帝国宰相、外交总管、亚米拉公爵希罗·巴列尼,身后依次是军事总管、帝国将军、米兹里王国国王赛维乌斯·图留斯;大司教圣马克二世;以及情报总管贾马尔·杜姆。每个人都是盛装出列,跟在皇帝身后。
紧随他们其后的,是8名身着红边白袍的名誉长老,帝国一直以来都有任命11名名誉长老,个个出身名门,地位尊贵;因为帝国宰相希罗、财务总管亚历山大、军事总管赛维乌斯同时是名誉长老和帝国重臣,所以名誉长老的队伍中只有8人。
队伍走过了慎独桥,来到了广场的高台上。皇帝站在最前方,其他人在身后,听他发表今年的庆典演说。
台上,亚历山大低声和身边的人交谈。
“索尔大人,”亚历山大旁边的宰相希罗·巴列尼首先开口道,“您觉得今年收成会好吗?”
亚历山大低声说:“大司教已经求示过真神,不会太差。”
一旁的图留斯将军表示赞许:“希望这样的好年景一直持续下去。大家都知道,维持帝国的和平与繁荣多不容易。”
“维护帝国的和平靠图留斯大人,维持帝国的安定就要靠索尔大人了,毕竟经济是帝国的根本。至于我,每天就是忙着操劳所有人都不愿意操劳的琐事,殿堂上的沙包而已。”希罗·巴列尼说道。
大家轻笑起来,但也明白这只是他在谦虚,宰相确实是一个苦差,是夹在皇帝和群众中间的肉陷饼,当然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存在。
“索尔大人,听说您的大小姐最近要与陛下的四皇子订婚了。”希罗·巴列尼突然说道。
亚历山大最近确实在安排这件事,四皇子尤里·马特留斯今年正11,比昆塔小1岁,也到了订婚的年龄了,他表示默认。
“恭喜,”希罗·巴列尼露出笑容,“这个婚约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候大人的声望一定会如日中天……反而是我,身体大不如从前,过几年,帝国宰相之位就是您的了。”
亚历山大沉默不语。
希罗·巴列尼接着说道:“当年大人28岁就担任帝国财务总管,到不久后荣升宰相一职时,应该不会过50岁。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这在帝国历史上都是少见的荣耀。”
在色雷丁帝国,男子16岁被视作成年,但是30岁以后才算政治成熟,30不到就担任要职的,整个色雷丁历史上也不过一、二人。
亚历山大回应道:“职位升降是陛下定夺,昆塔有四个弟弟,只有她是女儿,我身为人父,理应给她找个好丈夫。至于宰相之位,我还从没想过。”
“这的确是由陛下定夺,但恐怕到时候大人也不能拒绝。”
正在这时,前面的皇帝说道:“以真神之名,在今年,荣耀的赛维乌斯·图留斯将军率领伟大的帝国战士彻底平定了诺兰达人的骚扰,为帝国新添了一个诺兰德行省,现在诺兰达蛮夷们的首领,他们的女酋长、芒素家族的哈里尔,也成为了帝国的阶下囚!”
人群发出欢呼声,三个人停止交谈,看向前方,一起鼓掌起来。
随后,桥上缓缓驶来一辆特制的、数米高、遮着黑布的囚车。
丰收节庆典上,展示一年里的重大成果是帝国的传统,如果有敌人的重臣、首领被擒获,也会在这个时候献祭给真神,这被认为能保佑一年的丰收,是非常吉利的事,如果是最重要的敌酋,那就是大大的好事。
囚车驶过慎独桥,在高台前面停下,等囚车稳住后,上面的黑布被猛地掀开。
全场在这一瞬间,静得可怕。
囚车里面露出的是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女子,哪怕是几个月的囚禁生活,也无法掩饰这个女囚徒的美丽,她的金发虽然蓬乱,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知道是谁当先高呼了一声:“感谢真神!”
人群反应过来,爆发出如潮的赞美声。
只有亚历山大一个人,仿佛当头被淋了一桶冰水,他看见,这张脸,和他新收的诺兰达床奴的脸,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