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传送小院,旁边是执事府,大门敞开,门前门内皆清冷。
从前是过客,而今是主人,关注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了。
凌生毕竟是少年人,哪怕再如何老成,心中难免有一腔热血,执事府下辖几十万黎民,责任不可谓之不重,但以凌生眼前所见,这执事府只怕是个摆设罢了。
人常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既然处在这个位子上就不能碌碌无为才是,起码凌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他终究是抱有目的前来,若不能将执事府整合一体为己所用,仅凭他一人怎么可能寻找到隐匿于莽莽群山中的万山门。
看了几眼执事府大门,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前方就是另一座传送小院,也就是入院。跨门而入,依旧没人,凌生皱眉喊道“:有人吗,我们要传送?”
小院旁一扇房门打开,一个灰衫老伯颤颤巍巍走了出来,“:三位小郎君,敢问去往何处?”
“:南平府。”
“:州府所在一人需三颗灵石,或者一人缴纳三千银两也行。”
凌生奇道“:灵石也能以银两易之?”
老伯浑浊的双眼盯着凌生三人来回看了半晌,尤其是他们衣袍,终于老伯似乎看清了什么,顿时诚惶诚恐地跪伏下来,“:芒山小郎君在上,请恕老汉眼拙,您等传送自然无需费用。”
凌生还是第一次见人在他面前下跪,而且还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伯,赶紧上前扶起他,问道“:为何传送阵前只有老伯一人看守,这与芒山条律并不相符啊?”
老伯浑浊的双眼精亮一闪,看着托扶自己的凌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因地制宜,因地制宜!”
老伯说话的语气很怪,尤其“地”字咬得极重。凌生觉得老伯话里有话,但显然这老伯精明着了,想要知道他话里隐藏的深意就必须拿出值得他信任的东西来。
凌生终究少年心性,不愿去过多猜测是不是老伯的试探,就从香囊中取出执事令牌递给老伯。老伯接过仔细看着,然后双手开始颤抖不停,俯身就要跪拜,凌生见状赶紧托住老伯的手臂,让他无法再跪下。
“:执事大老爷再上,老奴给您见礼了!”
凌生错估了老伯下跪的决心,托扶着老伯的手臂并没有使出多少力气,最后竟没有执拗过老伯,让老伯再次跪了下去。
“:请大老爷做主,将霍青奴逐出清河府,否则清河城将要毁于一旦啊!”老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凌生看着老伯凄惨模样,再次扶起他,同时说道“:老伯,切勿过于伤心,有什么难言事不妨说来听听,能解决的我替您解决。再者说这霍青奴又是谁,清河城又怎会因他毁于一旦?”
老伯起身,颤抖着手将芒山令牌递还给凌生,这才向三人娓娓道来。
原来去年一心宗被灭宗后,掌控清河府的执事弟子也就死的死,走的走,执事府在那段时间成了空院,随之又是清河城四大家族死伤殆尽,一时清河城不管明面还是暗地里的掌控者都不复存在,这让清河城变成了没有约束的自由之地。
有些时候,显然过于自由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只会让居心不良的人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于是那段日子成了清河城良善人家的噩梦,烧杀抢掠几乎不绝于耳,妙龄女子不说出门就是在家都不敢出声。
这就是全无规矩的真实写照。
后来随着芒山弟子以及剑卫的到来,清河城再次恢复秩序,但秩序并没有维持很久,芒山弟子和剑卫也陆续撤离,执事府再次成了空壳,更为要命的就是他们撤离前指派的那个执事府管理人,霍青奴。
此人表面公允和善,然则一直在暗里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老伯是府内人,日子久了自然就发现了一些端倪。可这些事没法说出去,甚至说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可能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让他变成一堆无人识的尸骨。但是今日见到凌生三人,他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他觉得这也许是拯救清河城的最后希望。
“:他以执事府的名义,征加赋税,城内的商铺已经十不存一,剩下的也是勉强度日,只怕维持不了几日。更让我……”老伯说着,眼睛四处张望起来,直到确认并无他人,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他偷偷贩卖女奴,这些女子其实都是城内各家的黄花大闺女,但凡稍有姿色就被他们掳来偷偷贩卖。”
凌生看着老伯有些狐疑起来“: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知道?”
老伯叹息一声,“:霍青奴哪能让我看到这些,这都是我前些夜里与府上的一个府卫二保吃酒时听他说的,他说白天抬了一个箱子,箱子里好像有女子的抽噎声。那时城内不时有女子失踪的消息传来,老汉一时就联想到了一起。”
“:也就是说,老伯,这个霍青奴是否真的贩卖女奴你也不能确定?”
“:这个……请大老爷千万要相信我,老汉都是快入土的人,又怎会随意去诬陷他人。”
老伯跪下,不住磕头。凌生转头望向身旁的庞鱼和谢庄,两人看着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凌生再次扶起老伯,认真说道“:您的话我听进去了,但因为您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所以我不能只听您的一面一词。但我会好好监视这个霍青奴,若他真的胆敢犯下如此恶事,我定为清河城无辜黎民而讨回公道!”
“:谢青天大老爷!”
老伯泣极欲再拜,凌生这次却是死死托住。
“:您都这大年纪,可别再跪,太折煞小的。敢问老伯霍青奴此时可在执事府?”
老伯愤愤道“:大早上带着一班人马进山打猎去了,不到黄昏不会回来。”
“:您回房去吧,我们再去四处看看!”
凌生三人出了小院,沿着街道慢走。清河城以长安为街名,长安自然是取其永世安宁之意,执事府在长安西街,四周皆是住宅小院。这些小院的院门紧闭,走过一段后陆续看到院墙,门上残留有火烧的痕迹,那层灼烧后的黑垢很醒目,甚至有些门前还贴着白联,那是在缅怀死后的亲人呀,不知为何三人总感觉似有哭声在巷陌间回荡。
眼前所见与老者所说并无差别,三人间的气氛渐渐变得很压抑,又或者说是整个清河城都弥漫着一股衰败压抑的气息,这股气息已经感染了他们。
“:好了,拐过这个弯就是长安南街,那可是整个清河城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段。今天我请你们吃我们清河城最正宗的杜婆鸡,保证你们从此以后流连忘返。”
凌生试图甩脱心中压抑,也试图缓解两人心中的压抑,于是破天荒的大气宣布请客。确实是破天荒的大气,起码在凌生有限的记忆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动请客,但是当他们拐过那道院墙才发现,更压抑的结果在等待他们。